很快,她就掏出了一方木盒。 缓缓抽开盖子,巴掌大的小箜篌映入眼帘,时璎细细看了几眼,就合上盖子,将木盒收了起来。 寒止隐在夜色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 翌日。 江岸边停靠着十余艘商船,一眼望不到尽头。 红旗迎风高展,“珑炀”二字绣以金线,在日照下熠熠生辉,领头的船高五丈,甲板上横列着一排身着劲装的私卫。 叶棠曲起食指凑到唇边,吹了一声亮哨,只见一群私卫齐齐扶刀垂首。 “就送到这里吧。” 叶棠转过头,“时掌门,寒小姐,多保重。” 她看着并肩站在一处的两人,“来日喜宴,可别忘了我。” “那是自然,此去你也多保重。”寒止说罢,时璎也客气了两句。 三人皆是微微含笑,气氛融洽,唯独莲瓷一言不发,她只是静静打量那些商船,瞧不出心绪。 “我还有些话要同莲瓷讲。” 时璎和寒止心中了然,一并背身退到了树荫下。 “小瓷。” 叶棠素日里使坏时,总爱这般叫,可现下听起来,莲瓷心里才真是堵得要命。 “嗯。”她闷闷应了,耷拉着脑袋,明显很低落。 叶棠忙握住她的双手,拇指蹭了蹭她的手背,似是宽慰,“家中事杂,我此去少则七八月,多则两三年,你若是遇到……”更好的人。 她顿了顿,终是说不出口,只道:“不必等我。” 莲瓷闻言,眉心微蹙,“不是人人都能入我的眼。” “我当你在夸我。”叶棠短暂地笑了两声,复又变得正经,甚至还有几分严肃。 “帝都不太平,只怕是要变天,从今往后,任何人再向你打听起我,你都要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无论他日珑炀镖局如何,你都不要靠近帝都,更不要来找我。” 她希望莲瓷能平安喜乐,而不是在权争里浮浮沉沉,这份心意胜过了她想占有莲瓷的冲动。 “我知晓自己的心意,也能感受到你的心意。” 叶棠话锋一转,莲瓷也跟着双眼微亮。 “所以我实在不愿你为了我而身陷囹圄,或是蹉跎光阴,但我也不想轻易失去你,我有些话要向你交代清楚,至于你听后如何选择,都是你的自由。” 莲瓷知她是在处处替自己考量,也敬重她的坦荡,“你说吧。” “家父家母这一脉,独我一人,二老从未逼迫过我,接管家业从始至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自□□到家父这一代,珑炀镖局已历三世,可却久久不见新的起色。” “如今储君未定,朝局瞬息万变,但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要让珑炀镖局迈过这道坎,自我幼年知悉自己的身份起,我就有了这样的心愿,这是我的抱负,是我自己想要,不为任何人。” 正如叶棠自己所说的,她是叶棠,更是珑炀镖局未来的当家人,她的底色里永远有“野心”这两个字,她在追逐,也乐于追逐。 “我现下无法舍弃家业,放弃自己的抱负,将来也不会。” 叶棠说完这话,抿了抿唇。 言外之意很残忍。 她不会为了情爱而舍弃祖宗家业,真到了二选一的境地,她会抛弃情爱。 但再残酷,叶棠也要说。 莲瓷面不改色,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她丝毫不难过,“我明白。” 叶棠试探着问:“你难受了?” “这有什么可难受的?难道你我在一起,你要抛家弃业才是爱我吗?我要的是你爱我,不是要你只爱我,你还可以爱金钱,爱权力,爱一切你喜欢的东西,我也不必是你命里最重要的。” 叶棠一怔,莲瓷的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你珍重我,这就足够了。” 叶棠半晌才接着说:“我知道你不害怕,但争权夺利实在太肮脏了,我不愿将你也拽进来,我尚且无法确定前路如何,故而不能妄下承诺,所以从前没有底气向你袒露心意。” 莲瓷眉眼间笑意更浓了,她明知故问:“为何临走了,又要坦白了?” “我比自己预想的,更喜欢你一些。” 叶棠心如擂鼓。 她说罢,一双耳朵罕见地烧红了。 莲瓷颊上缀着两个小梨涡,她哈哈一笑,用叶棠方才说的话去揶揄她,“不是刚还让我别等你吗?突然就舍不得了?” 叶棠的脸也有了热意,她忙岔开莲瓷的话。 “若我真出了什么意外,你马上就会得到消息的,我没有要你等我的意思,我只是单纯向你表达自己的心意,至于你我到底有没有缘分,就是天意了。” “这就是我想说的全部,请你仔细考量。” 叶棠朝她深深鞠了一躬,莲瓷忙抬住她的肩膀。 “我会的,下次见面,我再给你答复。” 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叶棠没说出口,暗下决心。 暖阳斜照,叶棠是时候要启程了。 莲瓷故作轻松道:“我赌输的玉玦呢?” 叶棠当即从胸兜里掏出来,她小心翼翼地递到莲瓷摊开的掌心里。 玉玦带着叶棠的体温,热意钻进掌心,烫得莲瓷红了眼。 她理了理玉玦下的流苏,抖着手将它系在了叶棠的腰带上,“多保重。” 叶棠解下系在腕上的串珠,将它塞给了莲瓷,“你拿着这个。” 珑炀镖局的每一代当家人,都有一串珠子,这珠子,一般都是自家爱人收着。 莲瓷抓过串珠,又再一次抓紧了叶棠的手。 “让我留着这个,不是留了个天大的念想,我还怎么找别人?” 莲瓷眸中有水光,叶棠憋住了眼泪。 “它能保佑你。” 即使他日,你同旁人在一处,它也能保佑你。 叶棠没说出给串珠的寓意。 “我……当真要走了。” 莲瓷眼眶发热,快忍不住了。 叶棠忽然伸出手,贴上了她的脸。 温热的脸颊上没有眼泪,她还是揩了一下,“别哭,多笑一笑。” 莲瓷挤出了一弯笑。 两人久久凝望着彼此,莲瓷的手不停发抖。 叶棠紧紧牵着她,站在斜阳投落的金光里,大声喊:“时掌门!寒小姐!我走了!” 树荫下的两人这才回过身,寒止扫了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笑说:“后会有期。” 时璎被她的笑感染,褪去些许冷淡,“再会。” 叶棠收回视线,莲瓷在她松手前扣紧了她的手指。 “我等你。” 叶棠哽咽,没有当即开口。 她深吸一口气,涩声说:“我走了。” 十指相扣的手分开,掌中的薄汗一瞬就被江风吹净,叶棠逃似地转过身,直到上船,她都再没有回头。 莲瓷跟着她,在岸边停下。 巨船愈行愈远,莲瓷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模糊,叶棠还是没忍住,她转身撑在围杆上。 “天高路远,来日方长!” 两行泪无声地滑落,莲瓷听见了,她轻轻回了句。 “来日方长。” 踏上回折松派的船,时璎先回舱里解决派中事务,寒止走到船头,轻轻拍了拍莲瓷的肩膀。 “还难受?” “好多了。”莲瓷望着茫茫江面,心里有了牵挂,同往常关切寒止不同,这种感觉既让她觉得甜蜜,又觉得酸涩。 “来日方长嘛。” 寒止也望着江面,夜里种种再一次浮上心头。 时璎直奔雕塑,只能说明,她早就知道那下边有东西。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来北境,究竟是为了给自己求药,还是为了那个盒子? 那盒子里又装的是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让寒止的想法越来越危险。 作者有话说: 莲瓷:时璎,我劝你不要再鬼迷心窍。 叶棠:小心家法伺候。 时璎:我怎么敢啊。orz 寒止:呵。 —— 感谢观阅~
第61章委屈 青松林立,暖阳高悬。 寒止扫了眼同时璎相握的手,“真的不要松开吗?若是让门中弟子或是长老瞧见了,对你不好。” 时璎不松反紧。 莲瓷稍落后两人几步,眼观鼻鼻观心。 她都已经习惯了,这一路回来,寒止在哪儿,时璎就在哪儿,别说牵手了,她恨不得能黏在寒止身上。 “我不在意。” 每一次回山门,时璎都会觉得压抑烦闷,但这一次,有寒止在身侧,心上人的陪伴足以扫净一切阴霾。 到底是心境不同了。 手掌被越捏越紧,寒止也不挣扎,她静静感受着时璎带给她的疼痛。 “!” 时璎陡然回神,瞬间松了力,寒止白皙的手背上已经出现了一圈红痕。 “我弄疼你了,你怎么不提醒我?” 时璎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寒止起初以为那是她的癖好。 可时璎舍不得对她粗|暴,就算是惩罚,也是点到为止。 后来她才发觉,是时璎太着迷了,太浓重的爱与欲,没法压抑,偶尔才会失控。 寒止不挣扎,也不提醒,是她就喜欢看到时璎因为自己而失控。 这人越失态,欲望越赤|裸,真心越炽热,她才越安心。 “因为我允许你对我做任何事。” 寒止笑盈盈地望着时璎,心里翻涌的都是疯狂和偏执。 时璎闻言,喉间发紧。 又想捏寒止的后颈了。 她忍下心中躁动,感叹般说:“一切都不同了。” 上一次回门,她同寒止还在相互试探,相互猜忌,如今竟已成了彼此的心上人。 莲瓷淡淡笑着,只要寒止好,一切都值得了。 “还是有一样没变。” 寒止朝山路拐角处瞄了一眼。 戒真再一次出现,挡住了三人的去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师伯。” 时璎敛了笑,恭敬行礼。 戒真冷冷“哼”了一声,抓紧了手中的戒尺。 寒止见状,面上装得乖顺,“师祖伯好。” 戒真看了她一眼,淡淡颔首,“你先走。” 寒止没有立刻动。 上一次她走了,时璎两只手被打得血肉模糊,那这次呢? “回去等我。”时璎语气平淡,看向寒止的眼神却是柔和的,她说罢,微垂下眸子,便不再吭声。 戒真手里拿着戒尺,时璎大概猜到了缘由。 无非是南都蛊门那次,亦或是华延寺这次,有人飞书告上了门。 “是。”寒止躬身告辞,和莲瓷绕山路而上。 两人藏在密林深处,观察着时璎与戒真的一举一动。 寒止脸色微沉,“看样子,时璎要挨打。”
102 首页 上一页 53 54 55 56 57 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