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刚刚我跑过的距离,少说也有一公里。 “鹤小姐,找到公主殿下了!就在那边的林子里!”我抬眼认出慢步向我跑来的人,是青渑。 “啊……救,救我……”脚底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使得我浑身震颤,晕头转向的我,仿佛重新get到了多年前那种濒死的感觉。 我不知道青渑此时脸上的神情,是否错愕到几近扭曲,我只感觉身体正不受任何控制地向后倒去,然后,有一瞬间,意识完全崩溃了。 “早知道会这样,我刚刚……就不该从你身边离开!”一个哽咽着的声音,伴随着我熟悉的温暖香草味气息,缓缓在我的耳畔降临。 我贪婪地靠近那方温暖,躯体似还妄图整个融入它。 “小鱼鱼,我是真的错了啊!” 我的脸被不明物质沾湿了,我只是靠着躯体残存的那点自我本能意识,向一旁闪了闪身。 “乖,我带你回去!” “我保证再也不会那样做了,无论以什么理由!” ----
第46章 045 “小鱼鱼,你先听好,无论如何,都不要在我没发话允许的情况下,松开我的手!”江以弦在出发前曾千叮咛万嘱咐过,这毕竟是第一次有时间来京城里逛。若非为了季沈渊和江彦冥的亲事,江以弦也不会不假思索地带我出宫“遛弯”。 平日里我也就如同宠物猫狗一般,被她牢牢地“拴”在身旁,只能任由她摆布,除非在她要给我准备“惊喜”(其实多半是“惊吓”)的时候,我才有资格偷得片刻安生。 现在巳时已经快要结束,京城里的烟火气已经很浓郁了。有达官贵人聚集的高楼丽榭,也有市井小平民簇拥的繁忙闹市区。闹市区里许多街巷都挤满了卖各种糕饼面点的、卖各式奇珍异宝的、卖日用杂货的小商贩,以及成堆成簇的围绕着穿长褂的说书人的听书者。 “吟吟,我走不动了!”我逐渐放缓脚步,侧身对江以弦说。 “吟吟”就是江以弦本来的乳名,为了掩藏身份,她才让我这样称呼她的,要我怎么说呢——这也的确很尴尬呀! 以前说过,江以弦出宫都需要“老皇帝”特批的,此回自然也不例外,但皇帝江朝运只是允许了她出宫的请求,其实并不清楚该请求的实质。 她望着我的脸,终于停下不动了。那是一处人流稍疏的地点,旁边只有一两家卖糕饼的小店铺。 “你累了吗?”她额前布有一层不太密集的细小汗珠,“我们得先找地方休息一下啊!” 我被她紧扣住的那只手,掌心早已湿润。而出宫入京,似乎也只是一个幌子——两人疲劳地穿行在人山人海间,为掩藏身份,还不得不以纱遮面,更可笑的是,两人手上至今都没有一件别的任何东西。 江以弦拖着疲惫的我,进了一家糕饼铺。 “您好,请问这附近……有可供人暂时歇歇脚的地方吗?”江以弦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轻声问那柜台的老板。 “噢,小姐,”老板是名中年妇女,一面礼貌平和地回答江以弦,却又一面微斜目光,偷偷瞥着被迫将头倚在江以弦左肩上的我,似乎对我的身份表示怀疑,“顺着我店外这条路,按照您们来时的方向,继续向前约半里,便会发现一家茶馆。” 江以弦淡然一笑,随即买了两袋这店里的招牌杏仁饼作为答谢。我有些心虚,但没有刻意提醒江以弦注意,只是自己先保持警惕。 “走吧,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休息了!”她侧过头望着我,微微一抬肩,寄予我一丝勉励的笑容。 我有些迟钝地缓缓抬起头,又在她的搀扶下花费了好几秒,才重新站直身子,随后又踉跄而出。江以弦的步调,这时忽然慢下来了许多,而我迈步时仍总觉力不从心,她也不时会回头反顾我。 仅仅步行两百多米的路,现在看来仿佛是绕这座城徒步走两百多圈,而等到真正到达茶馆门口时,似乎已过两百多个春秋了。 这茶馆名为“饮春轩”,虽不太大,但具有一定规模,第一层楼便有十余桌茶客,即使查克做的稀稀拉拉,也至少是一番好光景。好在这“饮春轩”门口没有石阶,门槛也还算低,我才能被江以弦连搀带扶地“拖”进来。 恰好“捡”到一张空桌,江以弦两眼都直喷金光,顿时满血复活一般,立即将我轻轻拽了过去。最先“捡”到桌子的是她,而最先“落座”的却是我。 疲惫也正在将她的上半身狠劲向下坠,而与此同时,她的目光却始终停格在我的脸上。 “小鱼鱼,现在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她紧靠在我旁边,将我的头轻轻往她颈窝里摁,“睡一觉吧,等你睡醒了,我们再回去!” 还是那缕独属于她的香草味气息,但似乎没有夜晚那样浓郁了。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太过亲密的接触,于是尽力(因为此时力气几乎已经消耗殆尽了)推开她:“行了,我还不想睡……” “嗯,今天至少还是置办了点东西,回去不算空手而归。”她这时又转头,注视着刚被她自己搁在茶桌上的两袋杏仁饼,开始呆呆地出神。 可这茶馆内的气氛,几乎俄顷之间便忽然变得不宁静了——其余所有茶客几乎都同时把目光聚焦到一个点上:饮春轩大门口。 门外两侧已是人头攒动,人流的组成成分,多半是身负换得或购得物的平民百姓。 刹那间,只见一名一身绛红,从头到脚皆有珠宝玉饰傍衬,腰间配有一把金质的短刀的男子,仓促而略显狼狈地从人丛中窜进门来,看着装和气质,大抵是个纨绔风流子弟。 “站住,休得再胡闹!”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急速闪现出的靛蓝色身影——那颜色深沉而凝重。 后来者竟是雍明侯季沈渊。 那男子似欲闪身逃窜,却被季沈渊挥剑拦下,几名随同而来的兵卒,随即冲身挡在季沈渊身后。 “你在闹市区肆意作乱,还欲强抢民女,此回你已无处可逃!还不束手就擒!”季沈渊原来深藏浩宇的眼眸,竟被不可遏制的怒气大面积浸染了。 谁料,那红衣男子竟忽然放松身体,偏头冷笑一声,将一只手轻轻搭在季沈渊抬起的手臂上:“呵呵,亲爱的侯爷,鄙人何时又说要逃了?” “不得胡言!”季沈渊圆睁怒目,厉声呵斥道,又立即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狠劲拍开。 红衣男子倒还没怎犯怵,只是由于强大的作用力,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又故意弓起腰,抱着手腕,疼惜般猛皱起眉:“哎呦!侯爷,您下手可真狠!” 季沈渊狠咬起唇,愤恨地白了他一眼。“拖下去!”他一转头,斩钉截铁地吩咐身后的兵卒。 “诶,别!”红衣男子闻此,立即正起身来,张皇地将已经蓬乱的衣衫拍平,还不时贼眉鼠眼地朝我们这面一瞥,“侯爷,鄙人今日到此,还有一桩事情未办,恐怕……” “嗯?”季沈渊的目光里,隐藏的棱角顿时被剥出,他一个箭步,影过快胜疾风,未待那红衣男子转头,他的佩剑已经稳稳当当地架在了其人颈后。 “莫要慌张,我的侯爷!”红衣男子又异常镇定地浅笑着,扭过头来望向这边,其目光竟刚好与我相撞。 我一直没有扭头去看身边的江以弦,却又忽然感觉到,一股神秘而含蓄的热流,轻柔地包裹了我的手掌。 “小鱼鱼……”江以弦的气息,缓缓从脑后吹入我的耳朵。 那男子以一种如遇珍宝的神色,半眯起眼,轻咧着嘴,默不作声地“远程”上下打量着我。 如果方才季沈渊口述的情况的确属实,那这红衣男子必然是名奸诈无耻浪荡之徒。 我的心绷紧了,而后背也变得炙热了——前者是我忧心自己会遭遇不测,而后者,亦是她江以弦忽然之间的举动导致的。 “放肆!”季沈渊再次发出气冲斗牛的高声怒喝,他大约也察觉了那男子的下流举动。 “我懂——原来是侯爷夫人!”男子的目光继续滞留在我身上,并且此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滑向我腰间,“京城第一美人,鹤太傅之女。请侯爷放心,鄙人不过是——想同鹤姑娘做朋友罢了!” 我的心紧得快要存揽不住流经的那么多血液了,然而,将我的身体裹得密不透风,让我几近窒息的,则是江以弦极速缩紧的怀抱。 季沈渊只是一直牵制着他,并没有要伤他性命的意思。我也倒觉得奇怪,季沈渊明明已因他的种种行径而疾愤到极点,为何擒拿他之后,不直接依照王法置他于死地,反而在此处磨叽良久? “你这无赖!” 在我身后,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一股极其强烈的能量,它的激射,使得四周的空气都膨胀、炸裂,最后肆无忌惮地沸腾了! “江,不……吟吟!” 转过头去后,我的视线里,就只剩下江以弦锋利砭骨如剑芒般的目光,那双眸中既有星火喷涌,也不乏寒气泄出,看得人不由得脑中一震,心头直发怵——我头皮一阵阵地发麻,之前从没见到她这样过。那双眼似乎已经瞪开到了最大限度,恐怕以后想要再阖上,都不太容易了。那是她在威慑红衣男子,她的双眉间,早已擦出了警告的火花。 “您是公主殿下?”红衣男子开始收起了他那“色咪咪”的目光,格外惊异地将目光转向江以弦。 “唔,公主殿下!”季沈渊镇静下来,作轻叹状。 “无耻!”江以弦再度提高了音调,简直是要吼出天际,仿佛她恨不得立即冲上前去,亲手结果了那个“下流鬼”,同时她还是尽可能努力地,将我的头摁向她的身前。 “公主殿下,鄙人姓宋,名城西,是个风流公子,今日……”他的声音不经意间微微地震颤了。 啊呀,“一文不值”的自我介绍! “找死啊!滚!”面对几乎已经被吼破了的喉咙,江以弦竟仍未懈怠。此时我的头似乎正倚在她胸口上,再没有机会瞅见她脸上的神情,但我敢肯定,她现在的状态,无非就是血脉偾张吧! “呵,鄙人明白,公主殿下……”宋城西面朝正怒不可遏的江以弦,仍然露出一抹冷冷的浅笑,“还有,鹤姑娘,我们日后还会见面的!” ----
第47章 046 回到宫中。 老方法,穿过密林,掩人耳目,而江以弦还是片刻都不能让人安生。那时已有未牌时分,从我双脚刚步入凝华殿的那一刻开始,直到目前,江以弦可以说是几乎没有离开我身旁超过两分钟(离开我的总时长)! 他说那姓宋的下流痞随时都有再次可能降临,将我掳走,而且这整座京城,采花贼也时常出没。 要说她在恐吓我,我是真的无法相信——她无疑就是在杞人忧天:偷偷到这里来过的恶人贼子,即使不被他老皇帝江朝运翻遍全国上下揪出来,给以千刀万剐,又能再见几轮日月呢?再说,那宋城西早已被制服,此番说不定早已被押送至别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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