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游已经收回了手,嘟囔了句“怪不得呢”,就起身走了。 江枫在她起身之后后知后觉打了个激灵,身上的毛发也炸起些微。 好冰。 导游的手只碰了那么一下,她身上还披着厚厚的皮毛,冷意却依然挥之不去,直入骨肉。 另一只手覆上,缓缓顺着她的背脊划动,压下迭起的长毛,有意无意中将凌乱的毛发梳理整齐。 手上的温度被毛阻隔了,但想来是温热的,毕竟她摸了那么多次,清楚得很。 ‘她手好凉。’江枫卸力,窝进苏流光怀里,‘你怎么让她碰我呢?’ ‘你去跟她说让她别碰你。’苏流光淡声。 ‘……’江枫垮着张脸,不过苏流光也瞧不见她毛发下的表情。 导游径直走了,仿佛真的只是想摸她一下而已。 江枫搞不懂,江枫很迷茫。 看着双方都平平静静,江枫又释然了。 被摸一下又不会掉块皮,就当导游纯纯发疯但不犯病,也不是没可能。 楼上乒乒乓乓的,夹杂着张兴的叫喊,导游的声音倒是听不清。 江枫只窝在苏流光怀里,被她轻轻抚着。 被摸得舒服了哼哼两声,她哼出声才一愣,果不其然,苏流光哂笑一声。 她在心里轻咳一声,‘就准你摸我不准我出个声啊?’ 苏流光又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笑。 江枫正想继续和她掰扯,一声巨大的哀嚎将她注意力引开。 张兴出现在了楼梯口,他好似恢复了自己的意识,一只胳膊齐跟断了,鲜血咕噜噜往外冒。 他跌跌撞撞往外,沿着楼梯往下。 可能是放松了警惕,以为楼梯没有随地的机关,也可能是无力再警惕。 总之又是一声喊叫,嗓音嘶哑——他半截腿上都缠了一圈幽幽绿光。 那嘶吼直入人心,沙哑无力,却又带着绝境求生的顽强意志与不可估量的力量。 他好似没看到她们,也许看到了,但已无心力去关注。 江枫愣怔,直直看着他从眼前经过,留下一地血迹。 背部被揽住,她的手被捏起来。 ‘真脏。’苏流光嫌弃。 江枫回神,以为自己身上沾了血迹。 ‘哪啊?’ 爪子被捏了捏,身后传来声音。 ‘爪子真脏。’ ‘……’江枫翻过来看了眼,其实还好,但毕竟在地上跑了,多少沾了点灰。 她哦了一声,一时心里有点复杂。 ‘待会儿……’ ‘你之前……’ ‘我先说。’ ‘你先说。’ 江枫:‘……’ 苏流光道:‘待会儿别下地了,脏的。’ 灰尘也脏,血迹也脏,不知她指什么,亦或两者皆有。 ‘哦。’江枫应了,‘你之前抓鬼火时候手上留下的和刚刚他腿上的看着一样,是一个东西吗?’ ‘是。’苏流光微微讶异,没成想她会注意到这个。 江枫得了承认,反倒没说话了,蜷了爪子又缩回苏流光怀里。 ‘说了脏。’嘴上嫌弃着,手上摸得还是极顺。 苏流光膝盖略微抬了下,示意她看上面一道抓痕,‘你干的好事。’ 江枫垂眼,确实有道抓痕。不用说,肯定是她不小心抓破的。 说深不深,说浅不浅。毕竟她爪子还是挺锋利的。 她瞅着,把自己的手往怀里揣好了,低头想蹭蹭她的膝盖。 苏流光躲开,不想血沾到江枫毛发上。 ‘别沾你脸上了。’ ‘啊。’江枫只好窝回去。 苏流光也没再开口,安安静静抱着她,偶尔摸两把。 她身后温软一片,衣薄且不说,她甚至能隐隐感受到苏流光的心跳脉搏。 一下一下。跃动着,起伏着。 身前却是张兴的喊叫,导游不远不近一直跟着他,猫抓老鼠逗他玩似的。 血迹洒了遍地。 迟早失血过度。 那就也没了,到那时候,玩家就只剩她和苏流光了。 ‘……’ 她瞧了小片刻,转过头去不再看。 回头就又看到了苏流光膝盖上的抓痕。 兴许是狐狸的本能,她一垂头,竟轻轻舔舐了两下。 别说苏流光,她自己先愣住了。 尴尬地收回脑袋,悄摸看了眼苏流光,看见了一双眼睛,她就是傻也能看出来里面的笑话。 但苏流光没吭声,她收回余光,只当自己没看见。 身后温软。 身前,不可道。 她往后又紧靠了些,清晰感知到身后沉稳而寻常的心跳起伏。 她现在没有那么确定了。 不确定苏流光当时是否是用了道具,让她摆脱倒计时的痛苦。 也许还是道具,但不是她原先以为的那种类型的道具。 张兴最后还是冲出了酒居,导游也跟着出去了,于是这酒居就只剩她们两个大活人了。 江枫待得极为无聊,但想到不无聊就得拼命,也就心满意足。怕自己困,她脑子里天马行空,漫无边际想着些杂事闲事无聊事。 苏流光微斜身子,倚着墙似是放松,眸光虚虚盯着一处。 有时是楼梯,有时是栏杆,有时是江枫。 一个人抱着只白毛团子,在楼梯上倚墙而坐。 身侧是凌乱的血迹,身后是不明所以的破坏。 她们维持着平和的安静。 连话音也平和。 江枫:‘你说张兴能活下来不?’ 苏流光:‘能。’ 江枫:‘这么肯定?刚刚怎么看也不像吧……’ 苏流光:‘她可不敢跟张兴似的拼命,张兴手里一堆道具。’ 江枫:‘……喔……也是。’ 这平静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原先几不可见的绿光骤然大盛,栏杆上裂纹浮现。 江枫还未反应,苏流光一手抱紧她,起身就往楼上去。 栏杆上裂纹往下蔓延,楼梯随之缓缓碎裂。 骤亮的光芒暗淡,楼梯彻底塌陷。 苏流光已踏上二楼。 二楼木板上的机关完全看不出痕迹,唯踏上之时会被红布覆盖,但到那地步早是为时已晚。 不知苏流光如何分辨,但一踏上二楼,她的脚步就来回变换。 若不是江枫被紧紧揽着,一定会颠簸着掉下去。 哐当零碎的坍塌声中出现风声,听着就凛冽至极,呼啸卷起碎裂的木条。 风声逼近,带着其中裹挟的碎片。 苏流光不得不回头去看。 她回头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来回侧身,躲开不算密集的袭击。 游刃有余。 叮叮哐哐的声音过后,风声歇止几秒,似在酝酿,而后卷土重来。 风聚起了个大概时,她又回头去看。 远比上次密集,后侧也有不少被遮掩住的,她无法一眼全部记住。 她揽着江枫的手紧了紧,提气。 风声又近,腾闪挪移避开第一层,她迅速回头去看后面的分布。 回头一瞬,脚下触感变虚,她愣是往前又跨了些,掠过那处。 那处缓缓浮现的红布翻滚着缩回去,瞧着老大不情愿。 强行往前越过,苏流光脚步有些虚。 她知道不能伸手去扶墙,但相比于其他方法,这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想法一瞬,她抬手按住一侧的墙,稳住身形。 刚碰到的一瞬,墙面翻转,弹出一把刀。 噗嗤—— 苏流光既然要借力,就只能按实。 江枫身上到底沾了血。 她侧头,看到苏流光手心径直被一把刀刺穿,而苏流光面不改色抽回手,连哼都没哼一声。 血还在洒,沿着她辗转避让的轨迹,星星点点滴落。 第二波后层的碎裂木板到底避开了,声声沉闷之中,江枫瞳孔紧缩。 第三次风声聚集之前,终于到了她们的房间。 要拿包。 ‘我去拿,里面地上应该没有机关。’江枫压下瞳孔连着心脏的颤,快速道。 ‘去。’苏流光简明道,回身看着房门后退。 江枫一溜烟便窜了出去,她速度要快得多,一跃落到原来包所在的地方。 房间早已乱作一团,包被断裂的墙上的木板压住。 她手嘴并用扒开那些狼藉。 门处有声音逼近。 苏流光快速后退,到了破洞之处,江枫正眼疾手快叼到了包,一使劲儿就跳到她肩上。 她抬手去揽江枫,江枫顺势滑到她怀里。 红色的衣角闪过眼前,但苏流光已跃下二楼。 江枫本以为她会像之前一样,用那个堪比轻功的道具,然而苏流光只是用了匕首。 她用淌血的那只手紧握匕首,刺入墙壁来减速稳住身形。 鲜血顺着刀柄划过刀刃,白刀成了红刃,染的却是主人的血。 主人好似与她的手分了家,丝毫感知不到疼似的。 一滴血顺着刀刃,在刀尖处撞上墙壁,啪嗒滴落。 似滴在江枫心上,溅起一片涟漪。 荡漾着传满整个湖面,粼粼波光闪烁不断,映成她的眼眸。 第49章 阿浅(二十四) 咚—— 苏流光落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手上用力便将匕首拔出,江枫甚至能看到她手背指骨突起的明显弧度,因为用力。 与此同时,血液也更汹涌,滴滴拉拉往下流。 苏流光迈步疾驰,手上匕首握得死紧。 她右手抱着江枫,拿刀的是左手,受伤的也是左手。 ‘你换个手啊。’ ‘不用,说了脏。’苏流光眼观四方,像是随口应她。 也的确是随口应她,但这随口也要占用她一缕注意力。 这人总能给江枫留一分关注。 江枫哑然,眼眶微酸,涌起些不可控制的难过。 ‘你松手,我自己能站好。’ ‘别动。’苏流光应道。声音靠后,语气如常。 她侧着头,视线快速掠过后方,又时刻注意着前方,目光在前后反复徘徊。 那回话就如抽了个空来回答她。 江枫见状不再开口,她并不能代替苏流光的眼睛,因为她无从得知苏流光注意的是哪些,也无可比拟她的记忆力。 她也不能帮到苏流光一丝一毫,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怀里乖乖不捣乱。 哦,不对,她还叼了个包。 显然,这并没有一点安慰。 愧疚与心疼交杂成酸涩,无力如一团阴云,压在她头顶,将整个胸腔都染成灰色。 这感觉时常有,只要苏流光受伤,愧疚便成倍增长,推搡着心中的太阳下岗,只留下那团乌云。 沉郁毫无用处。 她扫开阴云,用爪子抱着包,分了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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