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慢了一步与她并肩,目光飘了一瞬,末了如实道:“这都是知道的我能应付,要没见过我肯定第一个往后跑。” 苏流光轻嗤一声,“顾及我?没必要。” 听她戳穿得如此直截了当,江枫犹犹豫豫道:“那也不能……唉。”话没说完,她又不再说了,叹了口气闭嘴。 总归还是良心难安,尤其见苏流光受了伤。 苏流光猜也能猜到,她平静道:“用不着。” 说得清清冷冷,完全不把这当回事儿似的。 “受个伤而已,这都快好了,算得了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她说得江枫心里更难过去。 手腕上绑着的无形绳子一扯,她顺着力道往前。可苏流光就在身边,她回头去看,想问她怎么了,却见苏流光脸上什么表示也没有,径自往前走着。 她皱眉不解其意,恰此时手上力道又传来了,可这回她正看着苏流光呢,苏流光压根没动。 那手上这力道总不能骗她吧。 她错愕不解,环顾四周,人还是队伍里的那一波,景也是曾转过的街巷,一切都如常,虽然是如这里的常。 手上又传来力道,她顺着往前。 疑虑已生,将随着力道的前行与随着队伍的前行剥离,她好像同时在进行着两种动作。 一个驻足原地,只随着手上力道前进了两步,另一个正和队伍不紧不慢前行。 想法升起的一瞬,剥离感更加明显,疑虑已定。 脑袋一疼,意识仿佛被拉扯着,骤然从眼前的场景中逃离,她猛地醒神。 水槽在前面十几米处,分明还未走到,队伍领先她了五六米,而苏流光正在她面前,回头看着她。 江枫抬手,前面的苏流光也抬手,当着她面扯了下,像是向她证明,她手上也的确传来拉力。 “走。”苏流光声音平淡。 呼出一口气,抬脚跟上苏流光,她后怕。 再次与她并肩,江枫问:“我陷进去多久?” “四秒。” 她回头看着那段路,不仅记忆的衔接顺畅无比,就连这四周的街景与她中了幻时所见也一模一样。 甚至连那路边小孩的言笑举止也分毫不差。 就连现在,她也不知道在哪里中了招,什么时候进了幻境。 而这在她们之前来时分明是没有的,且不说苏流光,在场的另两位显然没有上当。 兴许是早已免疫了,抗性本就强。 这世界哪有那么简单。 没有苏流光她根本寸步难行,相较于自作主张,乖乖听话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她暗暗看了眼手腕,那黑绳虽然看不见,但束缚感清晰得很。 “你伤好了吗?”她只问。 “嗯。”苏流光简略答,顿了一两秒,扫了眼江枫胳膊上的纱布,问:“你还没好?” 她原以为这人只是缠着,但伤势已经好了的。 听她这么问,只怕这人特殊,受伤也不寻常,没办法被道具愈合。 “好了。” 疼痛是早已消失了的,江枫昨晚洗澡看了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但保险起见还是给缠上了。 苏流光便没再问,加快步伐跟上队伍。 江枫慢了一步,无声看了眼她的背影,抿唇,快步跟上。 这不是游戏,却又是一场游戏,赌注是生命。 已认识到的现实再一次被摆在面前,这次夹带的礼物是她清晰的自我认知。 ——所有人都在泥潭中前行,摸爬滚打的经验高于一切,生存下去的主旨优先一切。 少去放纵你心里那些多愁善感和优柔寡断。 她自我谴责,总想着如何如何愧疚,扯着苏流光心不安理不得,这才是最耽误事的。 殊不知这是某个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昨天被困的宅子就在这条巷子里,直觉那地方不会有什么好事,江枫自觉走在远离门口朝向的那一侧。 靠近住宅,导游果然停了下来,她一如既往念着介绍词,语气平板毫无波澜,且还结巴,丝毫没有正常导游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的模样。 不过这里也没有人真心参观就是了。 “好,和原来一样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了,半个小时……” 她话音猛地一顿,抬头虚虚看向远方。 “唉。”她脸上的不耐倏尔化为释然,悠然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冲她们道:“收工喽,咱们就此解散。” 她话还没说完,江枫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力道,前所未有的急促。 她被扯得一个踉跄,耳朵里晃晃悠悠还飘荡着导游的“收工”,眼前已经是颠簸的路面了。 “回去,快。”苏流光声音仍是平淡,语速却快了不少。 成群的问号又来了江枫脑袋里串门,轻车熟路的。江枫也炉火纯青,二话不说就是跑。 路边原先呆滞着扔东西砸人的小孩儿忽地就变得灵动起来,江枫扫见一个,他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圈,脸上僵硬的笑顿时生动起来。 如傀儡被点了睛,一瞬成活。 不只是小孩儿,路上行人游客此时也换了模样,原先对她们熟视无睹,此时一个个目光恨不得粘在她们身上,盯着她们就跟盯着什么稀罕玩意儿似的,简直像妖魔鬼怪见着了唐僧肉。 不知谁先伸出了胳膊,江枫扭身躲开,可一呼百应,有了那领头的,路人纷纷涌向她们。 她哪里躲得过,躲开了这个,又要落到那个手里。 苏流光就在她身侧,挥刀斩断一只摸向江枫的咸猪手。江枫会意,也唤出匕首。 她刚拿出匕首,手忽然被按住,苏流光贴近她,边踹开身边靠近的行人,边道:“用你那个同类的道具。” “好。” 第一局游戏结束后江枫得了个道具,能被附近的生物视为同类。 她唤出道具栏,使用的念头一闪,脑海中出现一个声音。 ‘道具:谁能辨我是雄雌,使用成功,持续时间:一小时’ 路人的目光随之不再往她身上去,一股脑向苏流光涌去。 幸而这巷子里的人不算多,还没哪个能近她的身。 江枫的压力一瞬间消失,她回头去看,毛骨悚然。 昨日追着她们的红衣鬼飘在天上,红压压一片,少说七八个,日光下绿得不明显的鬼火也现身,地面上路人小孩蜂拥向玩家。 而玩家中的鬼,除了张兴和刘建风之外的那几位,身上的衣服已然变为大红色的嫁衣,几个男人脸上浓妆艳抹,额间点着红朱砂,身上撑着嫁衣,别扭而诡异,浑身抽搐着。 乱了,全乱了。 江枫汗毛树立,去看苏流光,“走走,快!” 她话音才落,柔而媚的笑声响彻这方天地。 声音分明只像刚出喉间,却能穿透所有喧嚣,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第42章 阿浅(十七) “我数三声,大家就不要动了哦。” 声音如珠似玉,娇柔清澈,如二八年华的女子之声。 苏流光肩膀一沉,停在了原地,只侧身避开前面扑来的人。 “你能动,先在这里守着,让你回去就立马走,一秒也别犹豫。” 江枫应好,四望去寻那说话之人。 她正坐在身后屋檐之上,人如其声,确是年轻女子的模样,身上穿着红嫁衣。 如果说天上飘着的那群身上是朴素的红布,被附身的几位玩家身上是红艳艳的嫁衣,她身上这同样也是红,却红得高了不知几个档次,其上暗纹众多,装饰繁琐,虽说仍是清一色的红,却无端不俗,只会显得华贵。 头顶无形的鬼撑起红布,比起来玩家身上的红嫁衣,本是磕碜至极。然而此时二者好像也无甚区别,在她的对比之下,都成了一片红布。 她面上妆容不浓,一张脸生得温婉秀丽,小家碧玉似的秀气。 “三。” 玩家、导游纷纷停下动作。 “二。” 部分眼里只剩玩家的路人也停下了动作。 “一。” 但仍有路人在动,巷子里行人本不算多,无奈方才主街道上拥挤的人潮往这里来了不少。 一如此时,仍有部分人在往这里挤。 “赶走他们。” 苏流光躲避的动作也不再做,对江枫道。 江枫点头,帮苏流光清理靠近她的人。 苏流光是有江枫帮忙,张兴和刘建风却是无人相助,只能任由魔怔了的人冲向他们。 或拉或扯,那些人只伸出一双双咸猪手在他们身上来回摸,不知摸些什么。 咸猪手没有轻重,刘建风左臂断处被按倒,他不禁出声。 声音刚出喉咙还未散开,那女子道:“时间到。” 他硬是将声音压回去。 “时间到”几字一出,江枫动作僵硬一瞬,还是有些怕的。 万一这道具对这位没用,她实际上也不可以乱动呢? 她有意无意看了眼苏流光,苏流光恰在看她,眸光一晃不晃,脸上仍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看不出慌张。 如古井无波的湖、风平浪静的海。 不论其下是否暗潮汹涌,总之看在江枫眼里就是从容镇定,如吃了一记定心丸,她安下心来,继续动作,踹开往苏流光面前去的中年男子。 男子倒地。 彭—— 却不是他落地的声音,而是他一瞬炸开,化为无数尘埃。 不止是他,周围所有仍在动作的人人鬼鬼,都在女子“时间到”的话音彻底落下之时,躯体炸为飞尘。 只有一声,却震耳欲聋,眼前所见皆为尘埃所遮盖。 声起之后吹过一阵风,卷起漫天飞尘,飘向天际。 眼前便又清晰起来。 江枫摸摸自己的手臂,还在。耳朵被那声音吓得够呛,心脏也没差多少。 她抬起眼悄摸看那女子,试着往前走,见她压根没看自己,这才将肩背打直。 看来那道具真也能屏蔽这位出场就带着大佬气派的人物,或是鬼物。 “大家可千万不能动哦~” 她柔声轻语,腿一抬,倾身跳下来,风卷起衣摆,露出的肌肤莹白如玉,随后隐在艳红的衣服之下。 面容秀丽,一颦一笑却是妖艳。 她悠悠踱步,走向队伍聚集处,即导游、张兴、刘建风和一众被嫁衣裹挟的玩家。 四周安静至极,不能动的那些自然没有敢吭声的,能动的除了江枫都化为了灰烬。而江枫,又哪里会在此时出声? 于是便安静至极,连她那布鞋踩出的微弱声响都清晰可闻,一步一步,踏在张兴和刘建风心上。 他们身边四位身着低配嫁衣的玩家也是一动不动,眼中惶恐清晰可见,只除了黄康,黄康是不是惊惧,而是呆滞木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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