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很久,她发现这些都不是。
她当然对因为她被打断的家长会心怀愧疚,但这里是北城,她是在上高三,这种事顶多只会被当成一小段时间的话题,等几个月后毕业时,全都会烟消云散了。
反正在小城的时候,她要遭受的目光非议远比现在多的多,对她而言,这些早已不重要了。
问来问去,她发现答案只有一条,她在为元今羽的关心而无措。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今天从校门口往楼上跑的时候,她一边祈祷不要是她,可心底某个不知名的暗处,又在悄然涌现着一种念头。
如果元今羽不是元今羽,她还是希望今天来的人会是她。
这种矛盾的念头在那时稍纵即逝,等喧嚣结束后,却又一次折返回来。
她希望的,是不在长攀、舞台之下的元今羽。
可这本身就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不能去埋怨对方,甚至连埋怨的理由都找不到。
难道是没有事先和她商量,就自作主张帮她找临时演员来演戏吗?
但元今羽做事不是一向如此吗,从来都是随着自己的心意。
况且这还是为了她的事,她们是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求女人为了她而改变。
想到这儿,她慢下了脚步。
什么关系?
她现在一点都说不清。
这个问题再明显不过了,在别墅里,她应该是她不被说明的对手,在和长攀有关系的外人面前,她又应该是她从远方而来的表妹。
到了陌生人这里,就该是毫无瓜葛的陌路人。
应该,应该,应该,所有的这些都是应该。
可她突然很想去看看不应该的那条路,会什么风景。
就像那晚在不应该停下的缆车上,她第一次看到了女人的脆弱。
她无法猜明元今羽的心意,更不敢去猜,所以把钱塞过去,就匆忙往房间去了。
可手腕却又被一把反拽过,女人悠悠长长的尾音翘了点弧度: “为什么不能管?”
元今羽看她跑进学校后,本想在卢昀车里多等一会儿的,但当时乐团突然有事,不得已才提前回来了。
在姜涞回来之前,她请的那位演员已经打来电话说明了情况,所以她早等在卧室门前,却耐着性子听了两轮敲门声才去开门。
她知道这事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收回钱一言不发。
从此尽量与女孩少有关系。
可看到她那副隐忍的表情,她还是变了主意。
牢牢地钳住了那个手腕。 ----
第十二章
在回别墅的路上,故意被耽搁的这几个小时中,姜涞试想过许多种今晚将要面对的场景。
坦白说,她最希望元今羽别在家,她直接把钱交给张阿姨,请她帮忙转交,便不用再和女人有什么纠葛。
亦或者,等她磨磨蹭蹭进门时,会发现元今羽又在琴房里和钢琴过不去。
这样她就同样可以避开面对面的交流了。
可惜的是,这些全都是幻梦,现实还是把她推向了元今羽的门前,迫使她现在必须回答那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为什么不能管?’
姜涞默默叹了口气,再一次警告自己,以后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千万别吃过期食品。
元今羽已经用自己证明了,只吃一两次,人就会变得痴傻。
问题的答案不早在她来的第二天,她俩一起吃早饭那会儿,女人就告诉她了吗:我和你没关系。
诚然,冷静下来想想,她俩继续像以前那样没关系,才该是最好的关系。
姜涞也没打算跑,只站在原地转过身,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过去的事就都当做没发生过,以后咱俩还是当仇人吧,要不然你妈的丈夫那边我没办法交代。”
元今羽愣了一下,这怎么和她的预期差距这么大。
女孩没有和她生气,甚至看上去对这事根本没那么在意。
可几个月间断性地相处下来,她敢肯定刚才女孩的那副表情,早已经看穿了她这么做的心意。
换做别人,一定会反思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可她是元今羽,只会轻笑一声,应道:“好啊。”
话说完了,缚着对方手腕的那只手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姜涞还得抓紧去写报告,没空和她在这里耗费时间。
既然女人也已经同意了她的提议,她便试着想要抽出手腕。
可对方常年练琴的手劲儿大得惊人,她甩了两下还是没什么结果。
一个念头呼啸而过,姜涞往前进了一步,闭着眼在女人已经卸下脂膏的唇上轻点了一下。
同一时刻,她趁着对方的手指放松的瞬间,抽出手腕转身就跑。
反锁了门才敢长出一口气。
回过神来又安慰自己,有了今晚的壮举,以后一定可以被元今羽记恨的。
人总是会因为突如其来的情况改变想法。
纠结了一路自己对元今羽是什么感情的姜涞,终于在手腕被握紧的那一刻,惊觉自己正在干什么。
她怎么可以和她做这种事呢。
比起来被对方看不惯,她现在更怕她会把女人带向不归路。
在敲门前所有想向对方问清楚的冲动,全都被幼年那段灰色记忆击退。
她不能这么做。
***
“有人在扎车胎,被我发现了。”
女人带了些得意的解释,和雨声一同荡进耳畔,姜涞回过神,看到她打开当年的那个手电晃了晃,才发现自己在她这里,总是有很多事会做不成。
明明是自己说要当仇人,最后却是上了人家的床。
今晚出来找人之前,想好了等找到人就什么都不再管,这会儿还是会担心她有没有被那些人伤到。
但她还是不想那么快认输,便没好气地问着:“你这么晚跑出来,就是为了看人家怎么让你多住几天吗?”
眼睛却从上到下偷瞥着女人,不想从上面找到伤痕。
来村子里借宿之前,她就想到了也许明天不一定能顺利回得去。
不仅因为天气,还因为她们在这里住一晚,是要给村民们房费的,当然会被希望住得更久。
以前她还当导演的时候,和剧组去鲜有监控的拍摄地时,也遇到过这种事。
所以当发现元今羽跑出去时,她太担心会有意外发生了。
再看这女人悠然自得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又更大了。
“不是,是因为你让我生气了。”
雨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又大了不少,除去她们所在的这一小片屋檐下,周围全都被水雾包裹。
姜涞没看女人一本正经的眼睛,独自冷笑一声。
也许还是因为曾经爱得太用力,她总是很轻易的便能想到对方情绪变化的原因。
还在大巴车上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我说的不对吗?难道我们不是朋友,还要继续当仇人?”
那句和导演的解释,‘我的一个朋友喜欢’才不是什么顺口而出,就是她故意说的。
她就是想看看这位‘朋友’的反应。
姜涞一直没发现,自己从很久以前就存在一个致命缺陷,她总以为元今羽这朵高岭之花,才不会猜透她的那点小心思。
其实但凡她停下来,细细回想一下八年前在自以为是吻过对方之后,是怎么被一步步报复的,可能现在也不会再挑衅女人。
但人的记忆总是选择性存续,哪怕到了危急关头,还会怂恿她别怕。
“几年不见,姜老师好像忘了很多事。”
听她说完,元今羽的眼睛亮了亮,装作无意地垂下了手,带了点雨汽的指尖划过她的腕子。
大脑的防御机制,到了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有了反应,但姜涞从女人的语气之中,已经意识到:这一次,好像是来不及再逃了。
她绝望地往后退了一寸,暗骂自己真是闲来无事,怎么偏要再去招惹她。
然而再多一步的动作却迟迟没来,只听到带着笑意的催促:“走吧,我困了。”
手中一轻,睁开眼,女人撑起一把伞走出了屋檐。
姜涞在心里估算着各种可能性,最终得出来唯一的结果:女人这是想慢慢报仇。
她撑了伞跟在后面,一路都愁眉不展,几年前那段漫长的相互折磨,再一次奔赴到她现如今的脑海中。
若是能早料到后来发生的种种,当年她才不会说出当仇人这种话。
谁能想得到,在元今羽心里,像她这种仇人并不是一辈子不相往来、见了面都装盲人,而是那些前所未闻的手段。
一滴雨飘到伞柄下,打在她被女人刚才碰到的手腕上。
明明距离被紧钳着那处已经过去快八年,却又一次隐隐作痛起来。
她不自觉的,又想起那晚之后的事。 ----
第十三章
车转过回别墅前的最后一个弯,元今羽被司机唤醒了。
“小姐,好像是一辆警车。”
临近十二月,为了提早准备圣诞和元旦的演出,乐团这些天总在排练。
她已经有很多天没回来过了,今晚回来是为了拿几件衣服。
从车窗往前面一看,果然别墅前正停着一辆警车。
“要不然我送您...”
司机在长攀工作已有十余年,对长攀的很多事心知肚明,一直谨记着元希曾经的嘱咐,遇到这种情况,应当先将元今羽送去机场。
“不用了,你直接回家吧。”
元今羽明白他的用意,但今天只来了一辆警车,显然不会是为长攀的事而来。
快走到大门前,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门板那侧传来,掌心一滑,手包落在了地上。
“哟!是元小姐啊,好久不见!”
大门在同一时刻开了,为首的两位民警同志定了一瞬,年长一些的那位向她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谢警官。”
姜涞站在她们身后,可能是因为和元今羽之间隔了些距离,她总觉得女人的声调和往常有些区别。
不等她分辨出原因,谢警官先解释道来意:“是这样,姜涞同学有一个朋友,误以为她受到了家.暴,所以特意去找我们来查明一下情况。”
弯下腰捡东西的女人没有接话,面无表情地起身点点头,移到一旁让开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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