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一样。”
她本是想走的,但有想起那晚在琴房的场景,说不准一起身又会激起女人古怪的胜负欲。
干脆还坐在原处,听着身后渐近的步调,给茶盏中添了汪热茶。
“点心就不要了,给她吧。”
女人没有走来,只坐定在她身旁那隅的小竹凳上。
她戴着口罩,店家又是本地长者,自然认不出来,只当是两个陌生客人寻常的善意。
姜涞盯着桌上的点心有些心烦,这女人怎么就没完没了,走到哪儿都能碰得上。
很快却又自我作答,古城总共就这么大,绕几圈连常见的飞鸟都能混得脸熟,怎么会碰不到这位。
她不出声,那边也同样如此。
十几分钟后,依旧是她先起身,还回了那盘点心。
她早知道对方会用什么来解释,于是提早开口:“昨晚的凉糕是我自己不想吃的,和你没关系。”
不敢再多留,快步往门口而去,却听身后又响起:“以前没有收下的东西,现在还是不敢要吗?”
茶馆里正有本地方言在插科打诨,不高不低的话声很容易就能混在爽朗的笑声当中。
姜涞又转回到女人身边,迎着她的眸光:“元老师,想让我怎么收?” ----
第四章
那年仅去了北城两个多月的姜涞,没和元今羽接触过几次,还听不懂诸如凉糕点心这些词汇下隐藏的深意。
在琴房里的那晚,并没有成为她们关系破冰的起点,反而让姜涞更明白,元今羽应当是恨自己的。
是人就会为利益动心,长条桌头部现在能容得下两把椅子,以后一定会去掉一把。
以前长攀对她而言,仅会偶尔在新闻上听到,从她住进来后才渐渐明了商家的无情。
这两个多月里,姜赋和元希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这里只会是他们用来应付外界的遮光布,藏在暗处的才是真正的生活。
姜涞逐渐和烧饭的阿姨熟络了一些,才知道原来这并不是因为她来而发生的变化。
“他们这样已经很多年了,以前少爷还没出事那会儿,一家人也聚不齐,只有接受什么访谈才会凑在一起。” “那她呢?她怎么不搬出去住?”
阿姨正在切菜,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你说小姐啊,我们也不知道,大家私下里都在猜,整个家都空了,只有她偶尔会回来过夜。”
正在帮忙淘米的姜涞犹豫几秒,把水管开得更大些:“在我来之前,她不常回来吗?”
话音被熙攘的水珠冲散,试图掩过她的不自然。
“你这么一说,她好像是比以前回来的次数要多一点了。”
阿姨停下来思考了几秒,往锅里倒了一点油,“姜小姐,小姐她就是性子怪了一些,其实人...”
“今晚主食吃什么?”
姜涞今天没从小窗那里往下看,哪想到一般只会在深夜才回来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厨房外。
她懒得转身,按下电饭煲的盖子,开了电源。
“啊小姐回来了,一会儿吃米饭,姜小姐刚帮我做好。”
“换成面条。”
冷冰冰的声音似乎天生就该和这方烟火地隔绝,姜涞暗骂了一句,这女人怎么和三四岁耍赖的小孩一样烦人。
不,还不如小孩,换成小女孩还有几分可爱在身上,她呢,只有四处漫溢的倨傲。
如果不是在别墅里,她一定要回一句爱吃不吃,可现在是在人家家里,再想想之前调音师和司机的下场,她着实不希望张阿姨也是如此。
所以仍一言未发,只按下了电饭煲的暂停键。
钱包里攒着的那些钱又被她凭记忆过了一遍,也不知现在找个理由出去,能不能够她独自吃顿饭。
“好的小姐,我现在就来做,姜小姐你别管了,我做好了叫你们。” 张阿姨显然也没料到,平常只会吃些蔬菜的元今羽今天还会提要求。
“我...” 姜涞愈发不想和她再多说话,正想解释今天胃口不佳,一回头,女人竟从餐厅走近了,直直地盯着她。
“不必了,我今早发现橱柜里有一包快过期的泡面,我吃不完,你和我一起吃。”
姜涞早就知道,这女人的古怪绝不是单从一方面,她住进来几个月,何时见元今羽吃过这种不怎么算健康的食物,又怎么可能为了一包要过期的泡面破戒。
不只是她,张阿姨现在也不知是该举刀还是挥铲,自己上周才整理过橱柜,这种东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她本想再质疑一下,别不是有人在暗中投毒,可再一看小姐那副说一不二的样子,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好好好,我来做...”
“不用了张阿姨,我胃不大舒服就不吃晚饭了,先上去复习了。”
女人手里握着包泡面,就站在她对面,和厨房大相径庭的样子,让她不自觉想到住在别墅的自己。
她那天没再下过楼,第二早晨也是听到元今羽出门后才下楼。
她也不想问阿姨那包泡面的去向,只是进出厨房时,往厨余垃圾那里扫了一眼。
黑色塑料袋空荡荡的,好像昨晚恣意的元今羽也不曾存在过。
***
车门被用了很大力气关合,正在补觉的卢昀被惊了一跳,再一看来者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没成。
作为多年好友,卢昀这几年经常帮她处理一些和乐团之间的交接问题。
“我就说不靠谱吧,你好歹身价摆在那儿,哪有人家过生日只拿一包泡面回去的道理。”
她发动了车,再想起昨天陪元今羽跑了十几个超市,总算找到的那包快到期的泡面,又笑道:“让你订蛋糕又不愿意,口是心非。”
“有什么可订的,既然不能把她拉拢到这边,那过几个月总能把她送回去。”
一想到餐厅那把椅子终有一天会被撤下,元今羽烦闷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本以为那小姑娘很容易就能被她吓跑,没想到竟什么都不怕。
现在既然主动示好这招也没用,那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劳心费神了,反正迟早她也会找机会把她送走。
***
隔天已是十月末,周一的早自习上聚满了哈欠声,姜涞正闷着头看书,一张纸条从前面递了过来。
“姜姜!生日快乐!周六那天你有没有吃蛋糕?”
她这周的座位在窗边,供暖时间还不到,窗外的北风不知疲惫地撞在玻璃上,一下下,总能从缝隙里挤塞进一点寒意。
纸条上的小字在姜涞眼中悬了几分钟,还是觉得很刺眼。
姚樱没得到结果,还以为自己传错了人,趁老师不在,回头一看,姜涞勉强挤出一点笑,摇摇头。
那几天,姜涞第一次体会到心不在焉的感觉,她想了很多次,究竟那包泡面是被元今羽当成长寿面为她庆生,还是只不过是个巧合。
直到一周后,又一次一起吃饭时,元今羽一人吃了一碗半的拌面,她才确信是自己想多了。
拜托,那可是元今羽,怎么可能会给别人过生日。
那晚她睡得很早,没听到元今羽出门的声音,更不会知道,女人深夜在健身房嚼着消食片挥汗如雨的事。
所以当现在从茶馆转来面馆后,她特意多要了一碗面。
“你不是喜欢吗,不够的话我再点一碗。”
冷着脸的元今羽和她坐在小店靠里的位置,看着笑眯眯往她碗里夹面的姜涞,长吸了一口气,试图安慰自己。
她当年不是早知道了吗,这个小姑娘才没有那么单纯。 ----
第五章
导演组来的时候遇到了暴雨,原定的在次日上午的会议,也因此推迟到了晚上。
姜涞在房间里拖延了很久,才赶往开会的地方。
下过雨的石板路上反着夜光,明晃晃的,像是在质问她的心情,幸好有影子落在上面,遮住了一些。
那日在面馆吃到一半,元今羽接了通电话,她借口出去买水,就没再回去。
真正到了久别重逢的这天,她才知道原来每个人的感受经历千差万别,她并没有感受到很多小说中所述的那种特殊的心情。
反而还能非常平静地在一起喝了茶,又吃了面。
所有的这些,都太过平淡如昨。
谁都没有挑起类似‘最近怎么样’这种话题,好像中间这几年,她们也经常在一起体会人生几万天里最平凡的日常。
元今羽没怎么变,好像瘦了一些,又似乎柔和了一点。
她吃饭时还是不喜欢说话,所以几个小时里,姜涞也没问出有关电影的事。
如果说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以前的姜涞很少会躲开女人的眼神,可现在见了两面,她遇到机会就只想着逃。
可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时间留给她更多必须的清醒,这里不是别墅,她必须要坐在会议室里,还得被迫直视对面的元今羽。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现在是雨季,来回的路程容易出问题。”
全会议室的人都因姜涞这句突如其来的叫停滞住了,口若悬河的那几位正欲追问细节,却又被元今羽打断。
“为什么不行?这部电影本身就是冒险的,有什么问题我会负责。” “怎么负责?那不是损失几台钢琴那么简单!”
先前林总和她说到这事的时候,没有给她看剧本,可能也是怕被她拒绝,所以几个取景地也并未说全。
如果她事先知道,元今羽要去山上的草原拍弹琴的戏,她可能今天都不会坐在这儿。
那不是一般的山,不但海拔要比古城高出几千米,自然条件也很不好。
那个地方离周围最近的居民区还得开车近一个小时,可以说除了草原和牛羊,几乎一无所有,连基本的衣食住行都成问题。
最艰险的倒不是在上面搭帐篷,而是上山的那条路十分险峻,这个季节雨水频繁,运气不好的话,很容易会遇到泥石流。
导演从业多年,哪会看不出来这两人剑拔弩张的对峙。
她也想像大家一样沉默,但这满屋子人,现在也只有她还能打个圆场。
“大家都先别着急,我们之前也派了勘景师去看过,这里确实是一个很利于成片的地方。不过姜导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我看下周一周都没有雨,不如咱们在周中一起上山去看看,如果确实很危险,我们再另选地方。”
31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