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她幼时获奖的虚假经历,和姜铎威的那件事。
到了记者提问环节,一个最受关注的问题被提了出来:“你怎么证明,当天晚上你和你哥哥的事情完全无关?”
很明显,她的一句睡着了,并不足以服众。
在元今羽开口之前,门被打开了。
“我来帮她证明。”
是姜涞。 ----
第三十九章
元今羽从小就知道,有很多事不必一定要寻求真相。
生在她这样被人羡慕的家庭里,幼年时期就必须要理解成年人的处事准则。 所以不论是那个虚假的奖杯,还是记忆模糊被很多人冤枉的那晚,都没有人愿意让她面对真相。
她花了很多勇气,才从姜涞那里获得了可以说出真相的勇气。
真实的代价,就是被更多的人不信任。
她坐在台上,对着无数闪光灯,清楚地窥视着镜头之后所有不屑的眼神。 没有人会信任她对第一个奖杯不知情,更没有人会相信那晚她真的睡着了。
当勇气被接二连三的疑问耗尽之前,姜涞站在了她身旁。
“有关于那晚的事情,都在这条录音中,具体的情况,会在警方调查取证后给出结论。” 姜涞恢复了匀速的呼吸,举着话筒按下了手机录音的播放键。
“我是张曼,我的女儿,曾在十二年前,被长攀集团的姜铎威侵.犯。他出事那晚,全是我个人的报复所致,和元今羽小姐没有任何关系。”
场内的各大媒体,乃至工作人员,无一不对这段录音讶异。 在接连不断的快门声中,姜涞面不改色地切换到了下一条录音。
“我叫彭文,在二十六年前,曾经收到过姜赋的威胁和贿.赂,那次比赛前,故意教给元今羽对参赛曲目错误的弹奏方法。并且在赛后,又帮姜赋调转了她的名次。几年前,她长大了,曾来找过我,问我能否当众说出名次的实情,但我当时为了面子和前途拒绝了。”
彭文是国内有名的钢琴家,元今羽不知道,姜涞为了问对方套出实情,这些年费了多少心血。
一片哗然声中,姜涞提起话筒:“作为《来路》这部电影的导演,我必须对影片的故事情节负责。上述的这些,都是我们了解到的实情。”
姜涞从未像现在这样冷静过。 无数支话筒聚在她面前,镜头越贴越近。
她回答了几个问题,余光中,元今羽正式且真诚地向所有人再次道了歉。 在不断的闪光灯中,牵起她的手走了出去。
无人的走廊里,所有的声音都被摒除在听觉之外。 耳旁,仅有抵在她肩上的元今羽细微的呼吸声。 她们从未,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
真相,有时也会有另一层含义。
比如在姜涞没有放出的录音中,张阿姨的女儿,本应该是二十多年前那场比赛中,第一名的获奖者。
十多年前,无意中得知女儿当年的奖项有问题后,张曼整个人性情大变,发誓一定要改变女儿的人生。
然而现实却是令她始料未及的。
在她计划曝光长攀的真实面目前一周,被她拼命保护的女儿,竟无意中和姜铎威有了关系。
那之后,她隐姓埋名,找机会混入别墅当了一个普通的阿姨。 并在八年前制造出一场意外,同时报复了元今羽和姜铎威。
她在一个可以远程控制的录音设备里,存了一段变声过的挑衅和谩骂声。
具体的内容,大概是控诉姜铎威长久以来对一些女性所作所为的事实,并找人做了变声处理,可以以假乱真元今羽的声音。
最后,就是利用职位之便,将这个东西藏在元今羽的调音器里。 再在她每晚都会喝的牛奶里,加入了安眠药。
至于姜铎威回家后再次过量饮酒,也是因为她用变音器的那些话,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最后再威胁他,已经将他做的说些事告诉了警方,导致他慌不择路醉酒驾驶出了意外。
而她自己,则在第二天一早便回到别墅,趁元今羽没醒,姜铎威还没被发现,警方也没有展开调查之前,将琴房被摔碎的调音器和那个设备打扫干净,并换上一个样子差不多,曾沾到过元今羽指纹的调音器。
这个计划如她所愿,既报复了姜赋父子,也同时也让元今羽背上了嫌疑。 如果没有姜涞的出现,她可能就会找一个机会辞职离开别墅了。
没错,当年高考完,姜涞和张阿姨并没有断了联系。
当然并不是因为还想打听元今羽的事,而是在别墅居住的那段时间,她无意中观察过,张阿姨在某些无人关注时,做事的惯性动作上,总和家里其他的几个阿姨有些区别。
那时她想不出来原因,再加上想从对方那里探寻到更多有关那晚的真相,所以后来还一直保持着联系。
几个月前,姜涞收到了一个匿名快递,是当年被姜铎威摔碎的调音器。她找人进行了修复,但却并没有发现其余的东西。
直到电影开拍后,她为了试探张阿姨,把有关揭露姜铎威的情节告诉了她。
在昨日电影上映后,张阿姨确认了电影里的确出现了那些剧情,才终于释怀,将这些事都告诉了她,并主动去了派出所自首。 她没想到,这些年她以为永远会被长攀压下的真相,竟还会重见天日,于是也决定斩断多年的自责愧疚。
所有的纠缠,终于在今天画上了休止符。
——
从小城去别墅的一个月前,姜涞高二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
她自己去参加了家长会,结束后,被老师单独叫去了办公室。 第一名的成绩,给了她可以提前一年考虑目标院校的机会。
“有没有想去的城市?”老师问。
在带她来办公室之前,老师已经回答了很多位家长的问题。现在的校园里,学生和家长几乎都不再有。 只差一点,天就要黑透了,老式电扇吱吱呀呀地催着她开口。
报刊亭外的那些杂志,不急不缓地溜进脑海里。 有无数个元今羽。
“北城。”她说。
姜涞不知道,在她说出这个城市的同一天,元今羽在别墅的书房找东西时,撞翻了一沓姜赋秘书整理好的资料。 有关姜家所有近亲后代的详细说明。
“姜涞...”
散落一地的文件袋中,她隔着透明塑料注意到了这个名字。 以及最上面的照片。
她盯着那个姑娘的照片看了一会儿,难得笑了笑,在还原时,把那个文件袋换到了那一沓的最上方。
——
电影上映带来的热议,以及张阿姨的证人证词,让警方开始了对长攀数月的调查。
几个月后,属于它的辉煌彻底落幕。
包括姜赋在内的几个高管,以不同的罪名被依法判决。
元今羽主动向乐团递上辞呈,暂时告别舞台。
姜涞因《来路》名声大噪,但在业内的路却走得并不算太顺。很多制片人都或多或少与长攀有点关系,眼见这么一棵大树被她们砍掉,谁都不想再为她冒险投钱,生怕牵连到自己。
不过好在,总有一些站在她们这一边的支持者。在业内同行的帮助下,过了一段时间,她又进入了新的剧组。
又是几个月后,一条有关她们的消息迅速登顶。
“据悉,姜涞新片主题曲或将由元今羽演奏,二人关系曝光?” ----
第四十章
北城。
这不是元今羽第一次来姜涞的拟音室,在《来路》后期制作那会儿,对方就曾带她来过这里。
做拟音师并不容易,不仅需要日常收集很多素材,还要无数次反复的尝试。 同样的两件东西,施力程度和角度不同的情况下产生的声音也不尽相同。
她初次来的那一天,姜涞向她展示了很多新奇的小道具,还有与她“融为一体”的工作流程。
那时她才知道,她在《来路》中走过的路,表演过的细节,全都会由姜涞重新再在这里重来一次。
现场无法收录的脚步声、开合琴盖的起伏,包括大衣外套在行走时的轻微摩擦。 这些,姜涞都会模仿着她的心境,全部重新做一次。
《来路》的成功,有太多姜涞在这间屋子里不断探索的功劳。
“在想什么?”姜涞去泡了一杯热茶,从身后环着她问道。
元今羽从前面搭上的手腕,“在想你帮我拟音时在想什么。”
当她第一次看到姜涞在这里对着屏幕模仿她走路的时候,忽生出一个念头,她们也算是出现在彼此尚未见过面的那些时光中了。
姜涞走过的来路,有印着她的杂志作伴。 而她走过的来路,最终成了姜涞走入她幼时回忆的启蒙。
“我在想,如果当初没有那些泡面,我不会走上这条路的。” 姜涞的回握着她的掌心,眼尾划过不明显的湿润。
这些年每次陷入回忆中,她总会想到自己踏上这条路的初衷。 接触到拟音师并非偶然,而是在报志愿之前就已经成熟的想法。
那年元今羽在国外演出前的排练受阻,她在电话这边援助。从那时起,她就对声音的力量有了新的认知。
备战高考的那几个月里,她无意中在网上看到过有关拟音师的详细介绍,才第一次了解到这个新奇的职业。 只可惜国内当时还没有她感兴趣的相关专业,为了更全面深入地了解,她最终选择了导演系。
从入学开始,她就一直在接触与拟音师有关的工作机会,与其说后来是因为剧组出的那出事故,才暂居幕后成为专职拟音师,倒不如说其实是她早有的打算。
那个春节在出租屋里挂断电话后,她就在想,也许有一天,她会站在人前与元今羽比肩而立,但也要有站在她身后,体悟她生命的能力。
“你做到了,我们都做到了。” 元今羽转过身,把自己溺于那汪眸光中。
是的,她们都做到了。
姜涞从小城走到万众瞩目的领奖台上,而她,也从万千镁光灯前归隐人潮。 向前与退后,哪一条路都没有那么容易。
姜涞微微颔首,眼眶中有了更多水光,屋内的灯光反射在上边,让怀中的元今羽好像变作了在分别的每一个午夜,她梦中虚幻易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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