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气哭了。 怎么会有这样美艳,却又这样丑陋的人? 吻过小黑狗无声滑落的泪水,柳明玉善解人意地笑了笑: “难过了?孤跟你开玩笑呢。” 说罢,身体放松了些,把玩着阮棠的袖口: “孤只是来告诉你,明日孤要去底下州县走走,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你来就是说这个的?”阮棠不信,“告诉我干嘛,我又不关心。” 说罢,抽回被柳明玉玩弄的袖口: “这是我娘亲亲手缝的,你别碰。” 阮棠如今只关心自己的婚事。毕竟阮棠凭空给柳明玉捏造了一个外室,她还以为柳明玉会兴师问罪,但柳明玉似乎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也是,小童子当时又不是真去送信,阮庐和主母又不敢说这事,柳明玉不会知道我的谎言的。这样想着,阮棠稍微放心了些。 停止对阮棠的把玩,柳明玉直起身子,又解下阮棠脸上的铃铛收好,笑道: “孤这不是怕你想孤么?好了,话传到了,孤该走了。” 阮棠巴不得她快走。送她从角门出去,亲眼看着她上了白骨的马车,阮棠浑身的皮肉这才放松下来。 马车在黑夜中疾驰。 车内,柳明玉闭目养神。 白骨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王爷,阮姑娘袖口的针脚……” “与那具最初感染的尸体一模一样。” 柳明玉漠然接口道。 说着,凤眸微微睁开,露出一道冰冷的寒光: “去查阮棠的母亲崔氏。” “……是。” 白骨被这语气冻得打了个寒战。
第十五章 “王爷,阮棠四岁的时候,阮知府才让她认祖归宗。在此之前,凛川府的户籍中并没有崔氏这个人。” 护送王爷去西郊的路上,白骨汇报道。 这点不出柳明玉所料。只是仍不能解释,崔氏这个久在深闺的病秧子,怎么会跟那具尸体有关联。 琐碎的线索在脑海中略一串联,柳明玉稍微有了点谱,只待日后再找到更多的证据。 阮棠,到底知不知道她这个假娘亲的秘密?柳明玉阖起眸子,那只小黑狗软软的样子莫名浮现在眼前。 马车在西郊路上行进,路两侧能听见对摄政王把持朝政、奸臣当道的唾骂声。似乎民间全都以为,药材和粮食的赈济迟迟不到,是因为被摄政王这个大奸臣贪污了 柳明玉也毫不在意,甚至还将此当作安眠小曲,安稳地闭目养神。 片刻,白骨前来汇报道: “邸报上说,有个女孩在行宫附近晃悠,没干什么就回去了。” 听了报中对女孩的描述,柳明玉轻轻一笑: “是阮棠在打听孤何时回去呢。” 一想到小黑狗探头探脑的样子,柳明玉就想笑: “既然她不愿孤早点回去,孤就遂了她的意吧。” 说罢,笑容瞬间冷却,仿佛这张脸从未笑过似的: “白骨,告诉阮府那边盯紧阮棠,任何举动都来回我。” 阮棠确实非常关心柳明玉何时回来,因为事情朝她未曾设想的道路发展了。 主母和阮庐,居然要见见那位“摄政王的外室”。 若是按照他们两个的胆略,还真就被阮棠这个说辞给镇住了。直到上次,主母和那个牵线的媒婆说起来,媒婆支招道: “那你就让你家庶女把那外室约来。若真有这么个人,你们正好和她交往一下,贿赂贿赂,让她利用摄政王的威力逼庶女嫁过去;若没有这人,你家庶女的谎言不就破了?” 主母这才恍然大悟,派人送媒婆离开后,赶紧去和阮庐商量。 因此,她没看见这媒婆出院门时,已有人在隐蔽处等着了。 见到此人,媒婆就迎了上去: “姑娘,该说的我都说了,说好的银子你可该给我了。” “自然,辛苦婆婆了。” 晚云温婉一笑,给媒婆抓把碎银,将她打发走了。 下午,阮棠刚写完一封信,连手上的墨都还没洗,就看见主母找上门来。 一看到她,阿星就脸色一变,正想把阮棠拽走,阮棠却只是轻轻推开她: “这是我家的事,你别被搅合进来。” “棠姐姐……” 阿星话音未落,那边阮家主母竟满脸堆笑地凑过来。 当着书局外人的面,主母亲和地拉着阮棠的手,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随后才切入正题: “我们家阮棠从小就是好样的,当初的小女孩现在也出息了,还能交到这么好的朋友。这不是你哥哥要成为王夫了么,我想着约着那位贵人一起吃个饭,以后都是一家人呐。” 那位贵人,当然就是指那个所谓的“王爷的外室”。 阮棠心中一震,脸上尽量藏住所有表情,但还是泄出一丝紧张。 主母故意追问道: “怎么了?难道那位贵人……不方便见人?” 她将后几个字咬得重重的,阮棠一下子就听出了弦外之音。再看主母的笑容,已经有了几分得意的意味。 阮棠强自挤出一点笑容: “没什么,主母说得是。既然如此,我与她约个日子就是了。” 阮棠料到主母不会只问这么一次。接下来的几天,阮棠换了个地方去打零工,然而主母不知道从哪里打探的,还是知道了她的下落,几乎日日都要来“问候”她一遍。 晚上回家,看出她神情不对,晚云还关切地问她是不是伤寒反复了。阮棠什么都没说,夜里独自一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本来只是想拖延时间,不料柳明玉那边竟久久不归。阮庐的婚事谈不成,主母就总是盯着她。 阮棠想不明白,难道就因为自己是个庶出,这府里的人就全都要置自己于死地?就连阮知府也同意了这桩婚事。 或许阮庐说的是对的,我当真是个很讨人厌的东西。阮棠短暂地失落一下,又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应付眼下的困境。 看来,不得到一个确切的说法,主母是不会善罢甘休了。阮棠咬着下唇,一个想法浮上心头。 这个方法很冒险,不过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反正……我都已经这样了。阮棠闭上眸子,柳明玉弹软的模样蓦然跳进脑海,吓得阮棠一个激灵。 *** “我都问了那贱种六遍了,若这一次她还是含糊其辞,就说明她一定有鬼!” 主母坐在堂上,跟旁边的阮庐说道。 他们的身边,还站着几个专门保媒拉纤的婆子。主母的算盘打得啪啪响,这次阮棠若还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她就放心大胆地把阮棠嫁过去。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阮棠这贱种来回话时,居然没有一点心虚和害怕。 主母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却被阮棠抢先了一步: “王爷的外室已同意见你们了,安排酒席就好了。” 主母心里一颤,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阮庐却皱了皱眉: “这位外室到底姓甚名谁,你总要跟我们说清楚吧?” 阮棠拂袖就走,扔下一句话: “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你……” 主母有点心里没底,却被阮庐拉住: “她既然这么说,咱们就权且赴宴,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招。” 是夜,酒楼中一片繁华,酒香与脂粉气在莺歌燕舞中蒸腾,将整片夜空都染成瑰丽的紫红色,像是打翻了的葡萄琼浆。 主母和阮庐已经在包间等着了,来赴宴的还有珠宝行的程掌柜。他们甚至已经商量好了,由程老板在隔壁定了个房间。只要阮棠的说辞一露馅,就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由不得阮棠不从。 “她怎么还不来?不会是怕露馅,干脆不来了吧?” 主母扬起眉毛说道,轻蔑地翻了个白眼。 话落,就听见楼梯处传来款款的踱步声。阮庐摆出一副正室的派头,打算好好看看这个比他脚趾的地位还低的小外室。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是屋中几个人没想到的—— 来者没有什么外室,只有阮棠自己。 见此,主母故意阴阳怪气起来: “哟,阮大小姐,你的那位朋友呢?” 阮棠直视着她的眼睛,很平静地说道: “我就是摄政王的外室。” 一边说,一边在心中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她觉得自己本应铁骨铮铮地去面对柳明玉,士可杀不可辱。 可事到如今,为了保全自己,她居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更可怕的是,对于那一夜的感受,阮棠几乎称得上是“迷恋”,午夜梦回时时常被那条毒蛇的温存找上门来。 她发现自己竟然不排斥那种像偷腥一类的事,当然仅限于和柳明玉。 如果被柳明玉发现我在冒充她的外室,她会怎样?阮棠的心逐渐躁动起来:柳明玉会惩罚我么?怎么惩罚,像……上次那样? 不,她多半还是会杀了我,就像收拾她的政敌那样,割我的肉喂鹰吃。 想到那个女人,阮棠几乎被恐惧淹没了全身。 她告诉自己不要怕,之前已经打听过了,柳明玉近几日不会回来。先应付了眼下,柳明玉那边日后再说。 包间内先是沉默片刻,紧接着就爆发出哄堂大笑。 尤其是阮庐,笑得连茶碗都端不住了,指着阮棠: “你在开什么玩笑?还外室,真是天字第一号的笑话!你伺候过王爷休息吗?” 阮棠冷冷地顶了回去: “难道你伺候过?” 阮庐一下子有点尴尬,稍显心虚:她怎么知道我真没伺候过? 程掌柜抽大烟抽得牙齿焦黄,此时笑起来还漏风: “你是摄政王的外室?那我还是摄政王的老丈人呢!” 他嘲笑着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却见这小屁孩居然不为所动,只是盯着他看。 见程掌柜被盯得发毛,阮棠这才慢条斯理地取下簪子,亮给他看: “你也是做首饰的。你看看这只簪子的规格,是我这种人会有的么?” 这只簪子,正是那日柳明玉替她绾发时用的。在得知柳明玉的真实面孔之后,她本想毁掉簪子,却惦念着这簪子值钱,下不了手。 只是因为值钱而已,才不是因为这上面有柳明玉发丝的气息。 阮棠也是事后找人打听,才知道这只簪子的规格是宫中御用的。 果然,程掌柜的面色猛然僵住。 几个人面面相觑,半晌,主母才干巴巴地强笑道: “什么啊,一只簪子,就想把我们吓到?真、真是……” 话音未落,就听门帘外传来一个飘然的笑声: “一只簪子不够,孤这里还有。” ……是她!阮棠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恨不得当场从窗户跳下去,以免和柳明玉打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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