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纯木沙发,手指不自觉地抓紧扶手。 路康年回忆少许,嗓音沉缓:“你读书,我一直派保镖暗中跟着你。毕业典礼那天,保镖汇报我,你带着商铭容到凌霄塔开了豪华套房,我直觉你会做傻事,就在附近包了一间茶室,等了你们一整晚。” 路观澜的眉间凝聚怒意,没想到老头子居然一直监.视她。 路康年捏了下鼻梁,继续:“第二天早上,我给商铭容发了条短信,让她到茶室找我......” 路康年还记得,那天是个阴天,灰蒙蒙的,城市里笼罩着一层雾气。 他坐在十七楼,听着古琴,商铭容提着包过来,脸色灰白,但嘴唇微微的红肿。 路康年道:“被最好的朋友欺侮,心里很难受吧。” 商铭容眼神淡淡:“她没有欺负我。” 路康年抬眼,目光冰冷:“呵,你就是算计着嫁进路家吧?”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让她难过。” 桌上的倒流香如云烟散开。 路康年放下一册文件。 《Fairy项目并购案》,策划:轩辕集团。 商铭容看着它,眼球和心脏犹如被尖锥刺痛。 “你陪着观澜四年,看着她省吃俭用,熬了多少个通宵,在多少人面前屈眉折腰,才稳住Fairy。现在Fairy刚刚从工作室转型正规企业,写字楼付了三年租金,如果这个时候观澜收到楚家的并购通知,你觉得她的心情会怎么样?” 商铭容掐痛手心:“路叔,你有办法吗?” 路康年点头:“办法就是一个人的名字,孟心眠。” “观观不喜欢她!何况绵绵也有喜欢的人——” “不需要喜欢!身在大家族,谁有资格任性地说喜欢?!只需要保持表面的亲近,让楚韫知道她们是暧昧的就够了!” 商铭容垂眸,静默半晌,问:“观观知道这件事吗?除非她亲口跟我说。” 路康年没有回答,嘴角浮出古怪的笑意:“你们还年轻。她一直活在我的保护下,没有你经事多。” 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撩开一条缝隙。 商铭容瞳仁紧缩。 对面的高楼上,她和路观澜套房对着的位置,外立面凸台上停着一架无人机。 摄像仪闪烁红光。 商家家破人亡前,也曾受过楚家这般“无微不至”的特殊关照。 而后不过半个月,商爷爷在垂钓时不慎落水溺亡,商父商母在躲避恶性追债时不幸坠崖...... “你以为只有这里有吗?”路康年靠近她,如同魔鬼低语:“路家的每处房产都有。观澜可以说不怕,但你是经历过的,你也不怕吗?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观澜被‘意外事故’刊登上报吗?” 商铭容抓紧衣角:“我不想。但我有原则,她必须有知情权。” 路康年眉头皱得极深:“你就非得赖着我女儿不放,和她在一起?你这样对得起你惨死的父母吗?对得起一把年纪照顾你、不得善终的奶奶吗?!” 商铭容僵硬。 又是一阵漫长的静默。 不知想了什么,商铭容皱紧五官,抑着泪水艰难地挤出声音:“好,我会离开盛京。” “不够远。”路康年放下一张金卡,“这里有两百万,你选个国家,我帮你办签证。” 商铭容凝视卡片,牵唇,眼泪顺着脸颊掉落,“我用不着。路叔,我有手有脚有学历,没你想得那么弱。” 商铭容当着路康年的面删除路观澜的所有联系方式,预约办理签证。 “在你出国之前,我会派保镖跟着你。” 商铭容没有回应,也没有道别,带着满身的寂寥,走出茶室。 等她走远。 茶水凉了。 路康年笑容轻松地跟管家打电话:“撤掉无人机。” * 路康年讲完当年的事。 与从前的冷酷不同,多了一丝愧疚。 到底是年纪大了,加上有了外孙女,他于心不忍。 他的对面,路观澜盛怒,像爆发的岩浆被飓风卷成火龙。 “路康年!你为什么这么恶毒?你逼si我妈妈不够,还要逼si我最爱的女人是吗?你生我下来是不是就是为了看我怎么忍受折磨,被你和楚家弄得生不如si!” “不管怎样,商铭容当时能被我说动离开你,说明你们的感情没那么坚固。” “滚!!!” 瓷杯、摆件劈里啪啦的朝路康年砸来。 他拿起拐杖,打开门躲出去,路观澜追到门外对他扔靠垫:“我上辈子毁灭宇宙这辈子有你这个爸!” 路康年跑到楼梯下面,探头:“观澜你冷静!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商铭容不是回来了吗,而且还有鹭鹭......观澜,我想每个周末带小外孙出去玩——” 路观澜举着鸡毛掸子撵他:“做梦!” 路康年央求:“每个月,一个月一次,让我看看我外孙,好不好?” 他被暴怒的闺女赶出大门。 路观澜胀红了脸颊和脖颈,挥着鸡毛掸子用力打他,路康年结结实实的挨了几棍子。 “哎哟!痛痛痛,我的骨头要散架了!” 路观澜红着眼眶,眼泪哗哗地怒吼:“本来可以,但是现在,没门!你等我消气吧!” “你这臭丫头!你什么时候能消气!” “一万年!” 路康年的眼眶也红了。 他冷哼着转过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远。 路观澜退到墙边,顿感脱力。 她仰着头,想着当年如何怨念商铭容,自责和悔恨像毒蛇啃食她的心脏。 那些红色感叹号,那句“我想我们不能做朋友”,背后隐藏着商铭容怎样蚀骨的疼痛...... 手机叮咚。 商铭容发来和鹭鹭在博物馆的活宝照片:妈妈快来呀,妈咪要跟我抢纪念币! 路观澜捂住泪水模糊的脸庞,弯起眉眼和嘴角,笑得很难看。 “妈咪马上就来。” 这个样子没法见人,得重新洗脸梳妆,换身衣服。 心情冷静很多,路观澜回想臭老头讲的往事,推敲几遍,有个点想不通。 为什么一开始商铭容跟路康年强调“观观的知情权”“要观观亲口跟我说”,后面就放弃了呢? 商铭容放弃前,路康年提到了逝去的商家人。 商铭容最近总是做女孩坠楼、奶奶沾满鲜血的噩梦。 这之间会不会有关联? 路观澜总觉得商铭容选择放弃她,除了路康年棒打鸳鸯,还有别的原因。 或许那个原因才是最深的。 ...... 收拾好妆容,也收拾好心情,路观澜出门去博物馆。 户外玄关柜的门凸出条缝。 路观澜顺手把它按回去,里面有鼓鼓囊囊的东西把门弹出来。 “?”路观澜打开门,里面藏着一包装满零食的手提袋。 草莓泡芙圈,蜂蜜小馒头、烤棉花糖...... ——“我不吃药!” ——“爸爸喂你一勺药汤,就给你吃一个草莓泡芙圈好不好?” ——“唔......那我还要蜂蜜小馒头和烤棉花糖!” ——“好,澜澜只要乖乖吃药身体好起来,爸爸什么都给你。” ...... 路观澜仰起脸。 轻轻抹了下湿润的眼角。 别扭的臭老头。 路观澜进屋,把满满一袋零食放进鹭鹭的房间。 驾车到博物馆。 商铭容和鹭鹭早早地下来一楼大厅等候。 鹭鹭看见路观澜,撒欢地跑过来:“妈妈!” 路观澜一把搂住她:“来咯,我的宝贝。” 用力亲亲。 路观澜抱着孩子,商铭容笑着抱住她。 “你抢宝贝的纪念币啊?” “我怎么敢啊。” 两人抱在一起笑了笑,商铭容悄悄吻了下她的脸颊。 该吃午饭了,路观澜在展馆旁边的主题餐厅定了两套亲子套餐,然后买了两套纪念币,小朋友大朋友人手一份。 鹭鹭吃得专注。 路观澜靠进商铭容怀里。 商铭容放下筷子,在她耳边低声问:“路叔有没有为难你?” 路观澜把脸贴进她颈窝,商铭容的味道让她感到安心,“没有。” 鹭鹭看过来:“妈妈,那个坏爷爷怎么样了?” 商铭容摸摸她的发顶:“鹭鹭,那不是坏爷爷,是妈妈的爸爸,你要叫外公。” 鹭鹭眨巴眼:“可是我有外公了,是妈咪的爸爸。虽然我没见过他......” 路观澜道:“就叫爷爷吧,咱们不讲究这个。坏爷爷给你带了一大包零食,回家你看看喜不喜欢。” 鹭鹭惊喜:“哇!”坏爷爷好像没那么坏了。 服务员端上来冰淇淋,鹭鹭埋头继续吃。 商铭容有些担心,毕竟路叔反对她们来往很多年了。 她忧虑地问路观澜:“路叔怎么样了?我们这样......他身体没问题吗?” 路观澜假装为难:“臭老头可恶的很。” 商铭容脸色沉了沉,但还是保持笑意,至少不能给观观压力,“没关系,慢慢来吧。老人家身体要紧,别气坏了。” 路观澜噗哧一声。 商铭容不解:“?” 路观澜双手环住她的腰,眼波流转:“我爸恨不得每天见一次外孙女,商铭容,你这个路家媳妇当定了。” 餐厅里人来人往,暖色的灯泡像一颗颗小太阳。 音乐洋溢着轻快的曲调。 商铭容抱紧路观澜,绽放明灿的微笑。 * 还有一天就要放假了。 中秋、国庆连放九天,简直是打工人的天籁之音。 Fairy大厦里到处摆满节日装饰。 茶水间里,员工三五成群的聊天。 “你们今年去哪玩啊?” “伊犁。” “做好心理准备,去年我在国道堵死了。” “真假?不能吧。” “真假你去了便知,今年我打算CityWalk,主打一个随心所欲,不想再花钱看人头山。” ...... 辛薇冲了杯摩卡。 聊天的几个过来问她:“薇薇,你这个旅游小达人打算去哪啊?” 辛薇调出备忘录给她们看。 非常详细的旅游攻略,每天打卡哪家店都写好了。 同事争相拍照:“薇薇你大公无私啊!” “记下记下,年假去玩!” 门口传来欢乐的惊呼。 辛薇几人回头,任秘书提着一大箱粉红小糖盒进来。 “大家快来,每人一份。” 任秘书分发糖盒。 辛薇接过一份,骨瓷质地,做工精美,拿来装首饰都很漂亮。 樱粉到雪白的渐变色,温馨梦幻,瓷面画着独角兽和兔子。 旋转银色的塞子,瓷盒里装满漂亮的糖果,国际知名甜品定制,形状也是独角兽和兔子的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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