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秋雨挑眉,内心愉悦,竟是猜中了。 “你就如何?” 邓离瘫软在座椅上,事到如今,反正也没她什么事了:“她就会和我离婚。” 她也说得很明白了,这才又坐直身体,埋头吃饭。 看不见的角落,简秋雨抿了抿唇:“那邓小姐意下如何呢?” 她是等不到离婚了,今天就要走,去一个远远的地方,死的远远的。 如今也已坦然,想来事情已经做完,从人海中寻来的人,就要归还人海了。 即是知道结果,邓离反而松口气,她希望穗穗日后健康快乐就行,而她也要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一切等她醒了再说。” * 月亮透过菱格窗洒在地上,洒在某人脸上,让她的面容在明暗间交错。 她的呼吸很弱,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有的仅仅是她穿着白色丝绒吊带的心口,在微微起伏,刘海盖住了额头,眉眼成一条线,脸颊和唇色也因为补觉,长久的补觉,变得有血色了些。 邓离坐在床前,一半月亮打在脸上,皙白的脸上呈出矩形阴影,另一半全部没入夜色,鼻尖像是一道分割线。 她的指尖往前,在空中描摹眼前的少女的睡样,一头锦缎的长发洒在身前,白皙的胳膊露在外面,紧紧压着鹅绒被,一对细腕如冒出的新笋,她一只手就能握两。 指头从她的下发描摹到颈脖,再到锁骨,再到胸骨......她的指头微微弯曲,知道不能再描下去了。 眼前,宋迟穗像是被惊到一般,轻哼了一声,眉头紧蹙,嘴里说着:“不要。” “小穗。” 邓离俯身,轻轻压着她的手,凑到她跟前,她散发着好闻的味道,还有担忧的气息。 刚下去,宋迟穗伸手抓着她的衣领,颤抖地睁开了眼。 宋迟穗仿若从深海中上岸,整个人悬溺许久,这才得以呼吸。 梦境中那个人肆意对她,让她掉入黑暗的洞中,本以为醒来,醒来却见着那张一模一样脸横在眼前。 那夜,灯火葳蕤处,邓离是不是已经把她......。 她连松开她的衣领,吓得抓紧被子,往里靠了靠,如今她的腿已好,正巧从床头挪到里边,紧紧贴着墙体的三角区域,抱着被子,双眼露着胆怯。 黑暗中,她总是害怕一切不可抗力。 邓离蹙了眉:“小穗,是我。” 她不知道宋迟穗一见她,就忽然跑那么远,像是躲瘟神一般,也不欢迎她回来,也似乎没有等她回来,也不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好像只有她在关心着,两个人若有若无的“婚姻关系。” 她摁开灯,或是只有光能驱散一部分黑暗与恐惧,宋迟穗呼吸淡了些,一双眼上下打量着她,黑色的眼眸犹琉璃,看着她有些害怕,有些胆怯,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感受。 “你.....你回来了。” 宋迟穗脸色红些,一见到她,脑海里自动灌入那些温和的场景,还有后面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入侵。 她含着贝齿,觉得她诱人又害怕。 所幸贴着墙壁,一动也不动。 吊带较长,皮肤贴上冷冷的墙,硌得骨头生疼,她心里的火渐渐凉却。 邓离见她如此,便知道她是不欢迎自己那么亲密对她的,更何况简秋雨还在家。 事到如今,那些关心与不关心,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嗯,我回来了。” 她淡淡答复着,背靠着竹编的摇椅,故作轻松翘起二郎腿。 宋迟穗看她跟个大爷一般,也不解释也不说山里发生了什么,顿时觉得闷:“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邓离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呈一道阴影,她暗想,本就不该回来的,为什么要回来。 或是还有些事情没说清楚。 如今到这个份上,有些事情也该说清楚了。 她刚要张嘴,宋迟穗却先她一步,她在墙角声音弱弱的,有些胆怯:“是......是你带我下的雪山?” 邓离撑开眼,双手交叠,指头相□□着:“嗯.....你还记得多少?” 看来是不记得了。 宋迟穗绵着唇,有些犹豫:“我记得,果子,水,还有,一间屋子。” 一边说,脑海那些画面又来了,温润的唇,温润的体温,温柔的掌心,和触碰。 但接踵而至的,是一些令人害怕的画面。 她无法和面前的人重叠,却又实在是她。 邓离的指头点着:“看来你都记得了,那个时候你迷迷糊糊,我还以为,你不会记得。” 宋迟穗掐着手肘,浑身紧绷起来:“那.....那些事,也是你做的吗?” 邓离大概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些事,无非就是那个事,她干咳一声:“是我做的,那都是为了救你,所以才.....。” 宋迟穗身体抖着:“因为要救我,所以就那样,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她知道这个说法很难说服她,便解释:“小穗,那个时候你浑身冰凉,我若是不那样,你恐怕会冷死的,山里又那么冷。” 宋迟穗始终无法原谅邓离那样的行为,她抱着双膝:“你这叫趁人之危。” 邓离心想,她怕是厌恶自己与她肌肤之亲,毕竟心有所属,哪怕是被抱了,亲了,也是介意的。 “我知道,我......对不起。” 宋迟穗安静了一会儿,呆呆地望着前方,双目空洞。 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一时还不知道和她相处,总觉得有些东西变得莫名奇妙起来。 邓离见她不说话,又说:“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给你说。” 面前的人似无所谓了一般:“嗯。” 她清了清嗓音:“小穗,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吧。” 事到如今,邓离也觉得该说通了,房间安静,夏日的虫鸣声传了进来。 显得房间更加安静。 宋迟穗竖起耳朵,一双瞳仁在阴影中放大一圈又一圈。 “我知道,你一直都知道,知道我家里其实不是什么富二代,一开始接近你,也心有不轨,但是,如今我和你越来越熟悉,你也看出来了,我并没有那么些不轨。” 宋迟穗小声嘀咕:“可你还是做了。” “哈?”邓离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继续说:“其实,小穗,我也知道,我只是你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此话一出,宋迟穗缓缓抬起头,朝着她看了一眼,那一眼似乎在欣赏什么不那么愚笨的东西。 “你何时知道的。” 她的声音恢复了阴冷。 邓离:“我也是,刚知道不久。” 两个人的关系与背后的诡谲都拿到台面上来说,反而让她感觉到轻松起来。 从此以后,也能算真正坦诚相见了。 宋迟穗抱着手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不知道多久,她调匀呼吸:“我虽算计你,可你也骗了我,而且还对我......。”她难以启齿,眼神看向窗外月色:“你我之间,也算是扯平了。” 扯平了,扯平了,邓离喃喃点头,犹如五雷轰顶,只是她理智支撑着她整个人的身体,让她看上去是一个平静的正常人。 实则她的灵魂早已经被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是啊,两清了。” 她吊着一口气,端正从竹椅上站起,如玉竹节似的手扶了一把桌脚,腿轻轻颤抖了一下,而后才稳住气息:“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些,你先休息吧。” 宋迟穗并没理她,也没说话,她识趣地转过身,悄然退出房间。 出来后,见一人鬼鬼祟祟站在门口,正在用毛巾擦着门口的花瓶。 “新兰。” 邓离看她,知道她天生爱八卦,估计是听了两人的对话了。 她战战兢兢地转过头,面带微笑:“夫人。” 罢了,她没时间和她计较那么多,如今她只想先休息一下,再准备上路。 “小姐已经休息了,你好好看着。” 面前的女人扯着围裙,点头哈腰:“好的夫人。” 邓离的身影走过,女人才拍了拍心口,一双眼睛瞅着她背影:“哎哟,原来小姐和夫人关系这么复杂,并不是真正的婚姻关系啊。” 这富贵人家的事难测,新兰作为管家,也只是听听,不过,这宅子主人终究是宋迟穗,日后还是要顺着宋迟穗,做让她开心的事才对。 她埋头走了没两步,迎面撞上一个清冷矜贵的女人,一抬头,就对上那副温柔的眼睛:“前东家。” “嘘。” 简秋雨竖起手指,抵在唇边,像是一直粉笔落在玫瑰花瓣上。 “新兰管家,还是不要这样称呼我的好。” 新兰战战兢兢,还记得打碎了她家一个花瓶,她不计较算了,还给她介绍这么好的工作。 “简小姐,你好。” 简秋雨:“想必你刚刚也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新兰目瞪口呆,伸手捂嘴,狠狠吸口气:“你也听见了?” 简秋雨:“我不需要听见,我只知道,她们关系一直都是那样。” 两人边走边说:“哎,这主人家的事,本不是我该说的,但是小姐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留她在身边,不去找自己喜欢的人呢。” 简秋雨:“这个说来很复杂,不是一两句能扯得清楚的。” 新兰点头。 此时,两人还未走远,卧室传来一阵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砸碎了声音。 紧接着,听见一急匆匆的脚步声从房间出来。 新兰和简秋雨躲在柱子后,见宋迟穗穿着奶白色吊带丝绒裙,走路偏偏倒到朝楼下去。 “小。” 她刚要叫她,却被简秋雨拦住。 “我去找她,你收拾房间。” “哎。” 待宋迟穗走后,简秋雨便先一步去到房间,房间离砸碎了一青花瓷器玻璃瓶,碎片落了一地。 猜也知道,宋迟穗和邓离两人在这房间,必定发生了不可逆转的争执。 即使那个争执沉于皮下,但平静的湖面,暗流才是最为涌动的。 房间的白茶琉璃灯转啊转,斑驳的光影照耀在她脸上。 简秋雨的眼顿时停留在它身上,眉毛往下一压。 * 新兰到了卧房,见地上碎了着一青花瓷花瓶,旁边还散落着零星的白色花瓣,昏黄的灯芯......。 “哎哟,连灯都坏了。” 她正要蹲下去捡,简秋雨忙拦着她:“你等一下再来收拾。” 新兰才跪下去,心疼拾起那些花瓣,那是小姐曾经很喜欢的灯啊。 “不行不行,这个东西我弄不来,我去叫夫人,她买的,她知道怎么弄。” 简秋雨点头:“嗯,去吧。” 邓离本在偏房睡觉,头刚刚沾到枕头没多久,感觉身体放空,空无一物,便听见一声巨大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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