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乃沙场历练的大将军,肯定心里有数,上官玉林不做停留,立即跑向摘星楼。 鼻尖的海棠香味愈发浓郁,激得她腺体发热,也不知是不是由于和自己的信引味道类似,才会有如此大反应。 她忍住浑身焦灼,三步变两步来到摘星楼之上,推开半掩屋门,只见十公主独自坐在贵妃榻上,月色下衣衫凌乱,神情恍惚。 空气里全是信引纠缠,分不清来自何处。 “殿下。”温柔地叫了声,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披到对方身上,“先和我离开这里。” 乐姚仿佛没听到,呆呆地不吭声。 上官玉林只好又低声问:“殿下,是不是哪里受伤?” 受伤——对方突然抬起头,一双迷雾般眸子波光粼粼,兀自激荡在暗夜里,使劲拽住她的衣襟,“大将军,有事吗?” “没事,没事,大将军很好。”瞧对方急得神色恍惚,安慰着:“就是将军让我来接十公主。” 乐姚顿了顿,表情不可置信地僵住,半晌又忽地冷笑,顷刻间眼泪汪汪。 她苍白的脸映在暗夜里,像一场被撕碎的梦,“怎么会!将军怎会让你来救我,分明是我设计要害人啊,是我引大将军来摘星楼,说我要寻死,人家才来,我——还往香炉里放了香,引人乱性的香,还撒谎,对将军说我们从小相识,其实那根本不是我,我就想闹出事来,我——” 语无伦次,整个人濒临崩溃。 她越说越着急,声音越来越大,上官玉林只怕把人招来,情急之下,一把将对方搂在怀中,双臂如环绕只受惊的兔子,单手护住她的头,“公主,不要说了,我不信公主是这样的人,等你缓过神,咱们再慢慢讲。” 她不信她能做出这种事,可确实是自己做的,乐姚愈发难过,心如刀绞。 “我是为了母亲。”她终于忍不住,扶在对方肩头,低声啜泣,“上官梓辰,在他流放之前,我见过,想知道他为何会清楚摘星楼与母亲有关,他当时对我说,只要能使十七妹休夫,就知无不言,我没答应,可前几日他又让人递信来,我实在——” 上官梓辰简直阴魂不散,人在南边流放,还能找人送信,果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玉林叹口气,“臣明白殿下有苦衷,没事了,全都过去,等以后去给大将军解释,臣相信大将军心胸宽广,肯定不会追究。” “不,不——你不明白!”怀里人又激动地挣扎起来,“我也有私心,我羡慕十七妹,我不想嫁人!” 一字一句,带着颤音,落到上官玉林的心口,让她疼得难受。 双手收紧,下巴轻放在对方发间,不言语,只是轻轻释放自己信引,绮丽的海棠香瞬间弥漫,让十公主安静下来。 乐姚的情绪太激动,今夜肯定无法离开摘星楼,左右这里也没人,不如等到天亮再离开。 但不能太晚,明日可是大婚。 大婚! 上官玉林将迷迷糊糊的十公主放回榻上,起身开窗,屋里的香味太多,再这样下去,她也控制不住。 “侍郎——”乐姚睡梦中唤着。 “怎么了?”她轻轻问。 “你的信引,真好闻啊。” 另一边的苏涅辰在海棠花下缓了会儿,她乃绝顶乾元,身体恢复极快,虽然还时不时迷糊,总算可以勉强回到栖凤阁,瞧见公主才安心。 霜雪吓得脸色大变,好端端与郝自康出去喝酒,居然闹出事来,她本就烦人饮酒,考虑到明日十姐姐大婚,对方心里没底,才松了口。 果然喝酒生事,以后再也不能答应。 连忙与暖莺将苏涅辰扶进碧纱橱,又打水替对方擦洗,直守到后半夜才发现不对,涅辰身上虽有酒气,但并不浓烈,而且醉成这样,前所未有。 她瞧她皮肤泛粉,呼吸不稳,赶紧去看脖子后腺体,果然红肿一片,即使被自己咬过都不曾如此,肯定中毒。 夜晚不好声张,风翘又派出去不在身边,最后还是叫来暖莺,这丫头办事稳重,吩咐拿玉牌去找丰抒羽。 丰御医不敢耽误,随侍女赶到栖凤阁,先掏出醒神丸放到苏涅辰鼻尖,半天没反应,又用银针来刺,依旧无用。 不由得蹙眉,道:“奇了,怎会如此。” 十七公主急得火烧眉毛,“丰御医,要不——请令尊来吧,丰大人一定有办法。” “公主别急,臣担保将军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丰抒羽顿了顿,霜雪会意,让暖莺在外面守着,对方才继续说:“只是这个毒更像下蛊,恐怕又来自番子。” 番子——大将军在塞外都没被陷害,居然在京都中蛊。 丰抒羽垂眸,寻思会儿又道:“公主,别怪臣多事,前几日唐贤礼中蛊,殿下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猜——府上是不是有懂得下蛊之人,不妨让她来看看。” 玲珑!竟把这茬忘了,霜雪点头,让暖莺去叫,小丫头一听大将军中蛊,吓得飞奔而来。 她跪在榻边,仔细查看,半晌眉目舒展,忽地抿唇一乐,朝公主笑了笑,“殿下放心,蛊不深,睡一觉就好了。” “你确定——”霜雪慌得很,“可别出岔子。” 对方哼了声,“不信算了,不信还叫我来,我说没事就没事。”说罢又腾地蹦过来,附耳道:“公主实在担心,我也有法子让大将军早些醒。” 嘀咕几句,霜雪红了脸。 玲珑捂嘴笑,也不知大将军怎会中这种让人乱性的蛊,不是又让哪家坤泽看上了吧。 旁边的丰抒羽瞧着惊奇,对面人小小年纪,怎会如此肯定。 “姑娘学过医?”他好奇地问:“或是学过下蛊!” 还是番子的蛊。 玲珑扭头看,此人不认识,但在公主房里,想必不是外人,回道:“我没学过医,字都不认得几个,不过长在塞外,会点下蛊算什么。” “姑娘可知这是什么蛊!” 玲珑摇头,“不清楚,但——中蛊不深,要么对方手下留情,要么——是这个药太久了,没有以前的效果。” 丰抒羽哦了声,眉间微蹙,若有所思。 只盼苏涅辰明日醒来,问出蛊药的来历。 目光不禁落在小姑娘身上,瞧她眸子幽深,皮肤薄透,虽被阳光晒出小麦色,但却更像是一层流光吻在脸颊,新鲜而诱人。 “姑娘的父母都是楚月人?”丰抒羽与玲珑一起走出栖凤阁,试探着问:“看模样不像中原人啊。” 玲珑随口回:“不记得了,小的时候吃百家饭长大,后面遇到大将军,才算有自己的家,怎么,不行啊? ” 好个咄咄逼人,丰抒羽笑嘻嘻,“可以,可以,那在下能不能与姑娘交个朋友,哦!别误会,只想与姑娘探讨一下医理上的事,我对下蛊还挺感兴趣。” 玲珑点头,也不推辞,适才在里面听公主说过,对面人替自己隐瞒了唐贤礼之事,心里并不生分。 “好啊,不过我只懂一点,也不会养毒物,只怕你学不到什么。” 丰抒羽摆手,“姑娘过谦了。” 栖凤阁,碧纱橱内,霜雪坐在榻边,伸手试对方额头温度,指尖一凉,还好,呼吸平稳,看上去已进入梦乡。 这件事不简单,谁能轻易给镇国大将军下蛊,她很清楚涅辰,与人交往有分寸,不经意瞧见脱下的外衣,上面沾着几片衰败的海棠,捡起来瞧,一定是秋海棠,花期虽短,但总能半衰半败到冬日。 哪里还有秋海棠——洗清秋,摘星楼,还揉着一丝兰花味,信引香!不由得心烦,总归与十姐姐撇不开关系。 作者有话说: 玲珑的身份,前面也做过很多铺垫,很快就能揭开。 风翘:千万别是番子。
第49章 人面桃花(六) 十七公主起身剪灯, 重新回到榻上。 伸手环住枕边人,听对方均匀的呼吸声起伏,低声嗫喏:“你这个不老实的,我就知道又去见十姐姐, 不管什么理由, 已经有妻子还乱跑, 等这次好了,绝不饶你。” 她凑过去闻她脖子后腺体, 幸而干干净净,若有别人信引, 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 “去死牢——” 又无奈又气, 忍不住咬牙。 苏涅辰迷迷糊糊, 身上的潮热逐渐退去,脑子里全是分崩离析又连绵不断的画面, 自己收到十公主纸条, 晓得对方要自缢,一时情急, 来到摘星楼。 却见乐姚缓步而来,她瞧她泪水莹莹的眸子,忍不住劝慰几句,正想说霜雪早有对策,忽地心神恍惚,耳后腺体仿若撕裂, 一股迷香直入肺腑,她心口狂跳, 再看对面人, 竟变成十七公主模样。 当时就晓得自己中蛊, 想离开却挪不了步,乐姚与霜雪的脸在眼前不停重合,分离,她看她褪去蝉翼衫,露出弯月般肩膀,竹色袔子掩住一汪雪白。 空气中的信引腾然而出,茫茫然不知方向。 但那不是霜雪的信引,心里清楚。 身体不听使唤,转眼对方已凑到近前,吹起如兰,轻柔话语飘入耳畔,“将军,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心悦于将军,从很小的时候,咱们就认识,你——还记得吗?” 小时的事她自然清楚,若不是由于那一段旧情,她也不会对她格外留意,更不必今夜冒失闯进宫,再度来到禁地摘星楼。 “公主!”她伸手推开她,用尽全力保持冷静,“小时候的事,已经过去了,但我永远都是公主的亲人,我——” 身体如着火,一瞬间蔓延至四肢,眼前的身子太温软,如玉洁白,似雪清凉,让人恨不得拥在怀中。 思绪越来越不受控制,抬眼已满是霜雪的模样,对方步步紧逼,泪光莹润,青丝散乱,修长双臂就要环住她的肩膀。 苏涅辰本能地后退,却仍被那双蜿蜒手臂缠上,坤泽香气缭绕,兰花信引沁入每寸肌肤,就快丧失理智,急火攻心之时,忽地伸手挟制住对方手腕,乐姚轻轻叫了声,引目光落到掌心。 白净如纸,没有任何瑕疵,她猛地回过神,想到十七公主的手,为自己从摘星楼跳下之后的手,满是伤痕。 还有那一颗血珠子。 “不是长的痣,是受伤,被花瓶划伤。” 苏涅辰打个激灵,猛地张开眼,浑身湿透。 轻纱帷幔严丝密合,紧紧包裹住床榻,月光洒在庭院中,透过步步锦窗,落了满屋光华。 她翻个身,瞧见十七公主美丽的脸,此时此刻柔情百转,千言万语,无处凝噎。 怨不得高高在上的十七公主会对自己青眼有加,总处处维护,原来人家早就认出来,可她为何如此笨,竟没发现小时候那个倔强的小公主就是对方。 好傻啊,蠢得够呛。 “公主——”苏涅辰将熟睡中的霜雪拥入怀中,鼻尖蹭在香气四溢的腺体,茉莉花味泌人心脾,闻得久了还有一丝冷香,眼角挂着几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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