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在开她玩笑,苏涅辰也识逗。 “在下一介武夫,本来就做牛做马。” 驸马成畜生,那她这个公主成什么了,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霜雪不乐意地哼一声,“胡说!” “不是殿下自己讲的嘛。” “我能,你可不行!” 带点怒气的目光荡过来,金簪子落下影,那点儿气全被散了去,只剩娇娇俏俏,谁见了能不迷糊啊! 苏少将军也迷瞪了。 她只怕再待下去,双手拉不得弓,挥不起剑。 目光一碰,又兀自躲开。 屋外的雨越来越大,零星雪花飘下来,霜雪单手撑住脸,一望无际地瞧出去,绿得绿,青得青,屋檐上的瓦片黑哇哇一片。 过不了多久,都会被铺天盖地的白茫茫淹没吧,想起年少时光也和这窗外的天气似地,母后仙逝,日子便昏暗阴沉,寒冷彻骨。 她与父皇并不亲近,尽管对方看起来十分慈爱。 自从那一夜看见父皇将母后踹到地上,母亲为此卧床半月有余,她就再也无法敬爱他了。 伴君如伴虎,霜雪在很小时便懂。 可她仍旧喜爱着冬天,大雪纷飞的季节,她遇见了她。 “将军欢喜什么样的天气?春日暖阳,秋高气爽,或是冬日飞雪。” 苏涅辰顺着目光往外瞧,不明白四季交替有什么不同,在她看来都差不多。 “冬日吧,草原荒凉,咱们与番子都要屯粮,边境安定不少。” 季节竟和战争有关,霜雪意外,她眼里都是些风花雪月,春天红花最适合做胭脂,夏天茉莉可以变花茶,秋天螃蟹最肥美,冬天藏雪,来年烹茶。 可没想过还会和性命攸关的战事相连。 “将军,那——其他的日子呐?”她怯生生地问:“都不太平吗!” 苏涅辰笑笑,“秋天最危险,草原丰收,番子兵强马壮,无事便来挑衅,春夏相对好些,臣也很钟意春天,楚月可以主动出击,烧掉番子储存的粮草,让他们欲哭无泪,再不敢轻举妄动。” 眸子燃起光,聚着星辰璀璨,楚月最年轻的护国将军,说起带兵打仗如数家珍,自信而张扬,让对面的公主心情荡漾。 相比之下,自己懂得太无用。 她痴痴地望过来,苏涅辰噎住,好端端说起打仗,血腥又枯燥,公主怎会爱听,面露尴尬,“殿下赎罪,臣就是很枯燥,并非有意讲这些。” “我爱听的——”唇角轻牵,“将军多说些。” 忽地瞧见廊下飞来一团火,定睛看原来是个红衣侍女,脚下生风地走进屋子。 玲珑绕过花屏,扭身一拜,“三公子,夫人想和你说话。” 苏涅辰回好,旁边的霜雪也起身,却见对方眼尾一挑,竟显出几分娇纵,“夫人,老夫人说只想和公子讲句贴己话。” 明摆着不让去,公主也不生气,取了把伞,嘱咐带上。 苏涅辰随对方走出屋,瓢泼大雨中顺着长廊走,刚过院门,来到鹅卵石铺出的□□,她撑开伞,招呼玲珑躲到下面。 “大雨滂沱,也不打伞。”掏出帕子,对方直接拿过来擦脸,噘嘴不言语。 小丫头被惯坏,明明是自己不听话跑回来,倒还使性子生气,她还没急呐。 “等雨停之后就要回去。”苏涅辰慢悠悠地:“真要舍不得离开,也可以多玩几日,想买的都能买,不用替我省钱。” “将军变着法把我送掉——嫌弃吗?”怒气冲冲地开口,“要这样,直接把我给了,不是更好!” 瞧瞧,话都说不清楚,她能不担心。 “那不叫送掉,是送回。”拉玲珑往边上靠,在一个水榭里合上伞,“你早点把信带给段将军,让他给陛下请奏,我才能早点回去。” “此话当真,我怎么不信呐。”腾地背过身,寻思那封信还不是为了搪塞人,如今娶到娇妻美眷,才舍不得回大漠草原。 她无论如何也不安心,冒那么大的风险来京都,还不是为了瞧一眼大将军的新娘,都说对方乃天下最美的坤泽君,还是个公主。 今日瞧见,确实名不虚传,心里更不舒服,从小到大少将军身边只有自己,如今从天而降个大美人,还是正妻,小丫头醋意大发。 孩子似的眉眼,稚气未脱,雾沉沉天气里也能瞧见涨红脸,玲珑生得极白,一看就不是纯正中原人,头顶辫子卷了几层,像年画上拿着糖葫芦的可爱娃娃。 苏涅辰卷起淋湿的衣袖,只觉得她太皮,“你在飞雁城里等着,不出三个月,我肯定到。” 语气认真,玲珑心尖动了动,转过身,用帕子替她擦长衫上的水渍,忐忑地:“将军,你——喜欢公主吗?” 苏涅辰怔住,全天下也就玲珑敢这般问,跟着自己长在边境,养成无所顾忌的性子,口无遮拦。 “人小鬼大——”她甩了甩手,又重新拿起伞,“快走吧,母亲等急了。” 玲珑却不动弹,杵在原地不吭声。 苏涅辰转身,“怎么?” “没怎么——”她抬起眸子,难得露出扭捏姿态,“就是,老夫人没想见将军,我胡说来着。” 苏涅辰禁不住蹙眉,“胆子也太大了!谁教你撒谎。” “奴再不敢!”她凑过来,鼻尖耸了耸,也有些可怜样,少将军从没朝自己发过火,真要气不顺,她也怕。 “将军别气,我现在去给夫人认错。” 忽地乖巧,苏捏辰无奈,伸手拍一下对方额头, “认错就不必了,但下不为例。” 瞧对方眼神柔和许多,玲珑娇媚一笑,“我好久都没和将军说过话,心里想得很,而且也担心,”悄悄踮起脚尖,附耳,“那个秘密,公主她——” 玲珑在身边多年,无论受多重的伤都是对方照顾,对涅辰的性别很清楚。 苏涅辰摇头,“安心,只要你不说,没人会晓得。” “奴当然不会乱讲!”她又急了,睁着双大眼睛发誓,“若是我说漏半点,将军就取走我的命。” 苏涅辰玩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她快步回到凤栖阁,进屋半边衣服已湿透,霜雪取新衣服来,笑吟吟地问:“和母亲说话,这么快就回来?” 苏涅辰没吭声。 对方意味深长地叹口气,语气揶揄:“我看不是老夫人叫你,只怕身边人有话讲。” “你又知道了,什么也瞒不过公主。”苏少将军只得承认,“前后左右大概只有我最笨。” 十七公主笑弯腰,不再言语。 问多了不好,该说自然会说,她懂。 作者有话说: 苏涅辰(哆哆嗦嗦):公——公主好大度! 霜雪:往后等着瞧。 少将军除了公主之外,不会喜欢任何人。 看到有小可爱在问楚月为何以男子乾元为尊,这个有原因,后面会说清楚。 还有公主重生这条线,后面也会讲。 申请了个榜单,新文大吉啊!么么哒。
第14章 春意闹(一) 每年开春,楚月会举行狩猎,适逢边境大捷,皇帝下旨大办,但不必拘泥于形式,皆在与民同乐。 狩猎前日,兵部会派人整理猎场,在京都附近山林插满旗帜,晚些时候,各参与狩猎的诸将便要集合。 夕阳染上天,苏涅辰先喂饱清风影,才回屋准备行头,霜雪一边帮她穿翻领蓝袍衫一边埋怨,满脸不乐意。 “大冷的天不好好休息,打什么兽啊!那些兽儿也真遭殃,无缘无故被人射了去。” 秀气眉眼下是像孩子般噘起的嘴,她又觉得她十分可爱了。 “陛下高兴,想和臣子们热闹,开春讨个吉利。”她整好发冠,问:“公主不想去?” 霜雪素日里礼佛,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场合,从没参与过。 忽瞧对方一身琉璃蓝长袍,修长身影若竹秀挺,乌发光可鉴人,许是这些天在京都养着了,肤色愈发雪白,天下再没有两样。 这般容貌一定会大出风头,幸而有玄铁面具挡着。 “将军想不想让我去?”她故意问,语气酸溜溜,“我可不会狩猎,也帮不了你,指不定还添麻烦。” 苏涅辰笑出声,“殿下,我在边境骑马射箭还不够,到皇家猎场逞什么能,明日只求玩得开心,公主想太多。” 若说想的多也有点,但不算太多。 狩猎场自古乃贵族们另一个较量之地,暗地里藏火,皇帝年岁大了,不会亲自下场,只看谁能独占鳌头。 往年苏涅辰在边境,对此种小儿科的把戏不感兴趣,但公主心里有数。 她将束带给对方系好,揶揄道:“看来我们楚月的大将军是不准备与碌碌无为之辈抢头攻了,既是如此我就去,咱们逛逛。” “公主似乎也不想让我赢啊。”苏涅辰扭头,好整以暇地问:“新晋驸马在猎场上毫无作为,不知会不会有损殿下颜面?” “我的颜面有何重要,驸马的安稳才是头等大事,老话说满招损,谦受益,懂不懂!” 她在点拨她,言语里都是关切,苏涅辰心头一暖,大漠荒原征战数年,父亲不苟言笑,只会训斥自己,她都快忘了被人关怀的滋味,轻声说好。 侍从带好狩猎的野兽,早在门外等候多时,夜色降临,烛火燃起,霜雪在一片火光里看见个穿胡服短靴的驯兽师,眉目秀气又凌厉,手中还牵只金色猎豹。 她愣了愣,那不正是玲珑! 苏涅辰早就发现,几步来到近前,“干什么,休要胡闹。” 玲珑红唇一抿,“以前咱们不都一起打猎嘛,现在就不行了!”瞧苏涅辰面色严峻,话锋一转,压低声音乞求,“将军答应吧,要么等这次狩猎之后,我——就回边境。” 走又不走,整整半个多月都没松口,这会儿才急,真是个贪玩的丫头。 苏涅辰抬眼问:“你可知我的脾气,话说出口就要做到。” 对方使劲点头,“将军也明白玲珑,绝不打那个——框子语。” 框子语,那叫诳语。 苏涅辰无奈摇头,余光落到不远处的霜雪身上,看她仍在与暖莺说话,并没看过来。 院子里的野兽不少,猎豹,白鹰,猞猁一个个活蹦乱跳,她看着闹腾,随即与公主告别,大批队伍消失在夜色中。 天刚蒙蒙亮,诸将到齐,先由兵部宣读狩田令,再下令骑手驱兽,狩猎正式开始。 一群野兽叫嚣着冲入密林,彩旗招展,锣鼓喧天,皇帝坐在五彩锦帐下,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牡丹花茶,悠然自得。 “陛下,今儿天气真好。”柳贵妃紧了下孔雀裘衣,太阳的白光刺啦啦照着眼,娇滴滴地 :“就是有些冷,陛下也要多穿点。” “贵妃是说朕老了。” 天子抿口茶,抬眼望去,无数青年才俊驰骋林中,身姿矫健,他可不是老了吗?不只老了,坐在这个位上也太久,如今天天靠补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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