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贵妃哎呦一声,柔软身体依过来,“陛下英明神武,和老字可不沾边。” “天下谁能不老——”他释然一笑,花白两鬓被风吹散,“老不见得是坏事啊!人老就可以倚老卖老,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名正言顺装糊涂,没那么多烦心事。” 皇帝话里有话,柳贵妃猜得到,朝堂上势力复杂,相互倾扎也不是一天两天,陛下一直费心平衡,自然劳累。 别家还好说,数尚书令最猖狂,无论大小事皆要插手,时常让皇帝发愁。 柳贵妃捡起颗蜜枣,放对方嘴里,晓得前朝政事不可过问,换着法儿变话题。 “陛下,你猜今日谁能射猎最多,咱们打个赌呗。” “好呀,难得贵妃有兴致。”皇帝半靠在软榻上,慢悠悠道:“贵妃先压,若是赢了,朕就把前几日东瀛国进贡的悬珠赏给你,若是输了,那朕可要好好想想,怎么罚你!” “臣妾才不会输,陛下可别后悔,谁不晓得苏少将军今日也来了,谁还能比他强,我就——”忽听身后有人轻笑,银铃般清脆,“贵妃娘娘,可别轻易下论断啊!” 扭头见十七公主来到近前,施礼坐下,“娘娘,要是我的话,才不会压苏少将军。” “哟,自己的驸马都信不过!”柳妃笑吟吟,拉对方往身边靠,显得十分亲昵,“陛下评评理,妾这次非压驸马爷不可。” “好,贵妃有主意,那朕就压尚书令之子上官梓辰。”皇帝侧目瞧自己心爱的女儿,“公主也选一个。” 霜雪说好,环视四周,发现兄长不在,想必也去了猎场,道:“那我就压太子殿下。” 三人做下赌局,考虑到狩猎时间长,霜雪无聊,陛下应允她带侍卫到林里转悠。 哪知没走几步就瞧见苏涅辰牵着清风影乱晃,后面绑了好多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毛绒绒可爱。 敷衍得如此明显,霜雪会心一笑。 “驸马这是胜券在握啊!赏开景了。”她翻身下马,苏涅辰伸手来接,“臣笨,比不过诸位将军,早早认输得好。” 跟随的侍卫有眼色,立刻保持距离,二人各自牵马往林里去。 山路崎岖,霜雪没练过武,走路不稳当,摇摇晃晃,苏涅辰便刻意放慢脚步,单臂轻轻扶上,“公主想去哪玩,我刚才转到后山,景色特别好,上面有座庙,香火挺旺,殿下想不想去瞧。” 她点头说好,“我这个人啊,逢庙必进。” “看来殿下想求的有很多?”苏涅辰开玩笑,“臣还以为尊贵如公主,没有烦心事。” 霜雪叹气,她的烦心事可不少,“将军以为皇家就事事如意,真要如此,我也不会差点和亲。” 两人之间还从未谈过此事,目光相触,霜雪脸红,“多谢将军,要不是苏家,我——” 苏涅辰愣了愣,心里生出一丝异样,当初她上书皇帝,那是为维护楚月国威,苏家荣耀,其实并未想过对方,一个素未谋面的坤泽公主。 若说谢,似乎太严重些。 “殿下,守护楚月与公主是微臣的职责,千万别提谢字,臣担待不起。” 职责——霜雪垂下眸子。 脸色不悦,苏涅辰不知自己哪句话不对。 气氛腾地降到冰点,她摸不着头脑,寻思伴君如伴虎,果不其然。 “殿下,臣抓了几只小兔子,不知有没有你喜欢的?”她死马当作活马医,胡乱说着,将马后白兔放下来,送到对方手里,“这只好看,浑身一点儿杂色都没有。” 兔子耳朵长长地耷拉,后边腿上绑着火红的缎带,底下绣个金麒麟,是苏家图腾。 看来准备用几只兔子交差。 她接过来,摸着茸茸兔毛,挑眼一瞧,“将军的侍从呐,还有那些豹子,白鹰,全不见了啊!” “放他们各自活动,我也自在。” “单凭这几只兔子,将军怕是要得老末。”她笑嘻嘻打趣,“如今又给我一只,算起来更少,要不再多抓几只山鸡凑数。” 苏涅辰扭头数了数,还剩五只杂毛兔,笑道:“山鸡不好,到时成为盘中餐,兔子讨人喜欢,没准就让后宫的嫔妃们养起来。” 日日刀光剑影的少将军,原来生了副慈悲心肠。 她还以为她至少要逮住一只梅花鹿才会作罢。 “将军心真好。” 公主轻声细语,苏涅辰心尖一化,又觉得自己该瞧太医了。 “公主谬赞,我啊——一介武夫,想的少,嘴也笨,不会讲话,是昨日公主才讲的,小兽儿有什么罪,要被人追来追去,能放生就放生吧。” 还说自己不善言辞,明明说出来暖人心,要人命。 不远处腾地响起一阵骚动,无数骏马奔腾而过,激起青草飞溅,贴身侍卫前来禀报,“公主,驸马,十公主的马脱了缰,现在御医正往那边去。” “十公主也来了!” 霜雪吃惊,余光瞧苏涅辰脸色,已是青白一片。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记得十公主吧!以前霜雪骗对方自己是十公主。 第一次写古百没把握,亲们留个言吧,还是我写崩了~
第15章 春意闹(二) 苏捏辰的脸色陡然而变,霜雪心里也没底。 她顺着侍卫的话问:“ 十公主身边没人?” 侍卫回:“臣不清楚,据说兵部掌固也在。 ” 十公主名为乐姚,乃已故杨妃的女儿,比霜雪大一岁,生来体弱,极少参加宫中盛会,早年与兵部掌固龚逸飞定亲,对方是御史台大夫之子,婚配原在霜雪之前,但御史台大夫的夫人不幸没了,孝期未过才推到明年。 未婚夫君龚逸飞在身边,竟还能出事。 霜雪蹙眉,“我们去看一下。” 三人骑上马,不大会儿来到片密林,冬雪刚化,里面还有沼泽,几十匹骏马绕在林边,显然路不好走。 领头的侍卫长向公主施礼,“殿下,十公主的马方才受惊,跑进林子,臣已让人去搜,也带了御医去,殿下放心。” “进去多久?”苏涅辰勒住马,天空上翻滚的云层压顶,很快会下雨,再不出来只怕麻烦,“我去瞧瞧。” 说罢策马前行,风似地消失在眼前。 霜雪拦不住,寻思这事本就不该发生,没好气地: “龚掌固呐,跑哪里去?” “回殿下,掌固说——有事,刚才还在。” 支支吾吾,一听就在胡说,“刚才,刚才是多久,不知到何处去鬼混。” 龚逸飞的品行她早有耳闻,面上温雅知礼,是个不错的乾元,但私底下经常流连烟花地,若不是父皇想要拉拢御史台,怎会把十公主嫁他。 反正皇家女儿生来就要送人,尤其是美貌的坤泽们。 霜雪性子傲,没乐姚那般逆来顺受,想起来就气。 耳边传来急促马蹄声,迎面几匹骏马跑来,正中有个身穿藤黄长袍的公子,俊眼飞眉,气质风流。 正是龚逸飞。 来人朝霜雪一拜,“殿下赎罪,臣这就去找十公主。” “掌固严重了,我哪有资格怪你,掌固的事都是大事,我姐姐算什么!” 龚逸飞不言语,陪着笑脸,十七公主乃太子亲妹妹,皇帝心尖宠,历来娇纵,如今又嫁给苏家,愈发不可一世,哪怕当面骂,他也得忍。 “公主息怒,在下是去采十公主最爱吃的果子,所以才耽误,现在就去!” 两腿一夹,进入密林。 霜雪抬眼看天空愈发黑压压,又开始揪心涅辰与姐姐的安危。 这个龚逸飞干脆陷到里面,别出来算了。 开春天气不稳,明媚阳光转瞬消散,陡然间一片云飘过,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豆大雨滴打在人身上,侍卫连忙将霜雪护到树下,派人快马加鞭去取雨具。 这雨下得人焦心,密林里的路愈发难走。 山路七拐八弯,苏涅辰骑着清风影,一下子来到树林深处,她在边境征战数年,对复杂地形十分有经验,山林看着虽小,进去就如迷宫,要寻到标志物才不会走丢。 她低头看地上的马蹄印,草地潮湿,印记明显,尤其是宫里养的马,蹄铁沉重,顺着走一阵,远远看到条小溪,马儿安定下来也会寻水源,十公主应该就在附近。 天空又下起雨,她没时间躲,纵马来到溪水边,正瞧见左边大树下有白影晃动,连忙来到近前,发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倒在树下,晕了过去。 穿着打扮十分简朴,满头只有一枚珍珠簪,不似皇家气派,但四周无人,应是十公主。 苏涅辰下马来扶,将披风裹到对方身上,又掏出一颗醒神丸,放入乐姚口中,休息片刻,对方才睁开眼。 她瞧着眼前俊美的少年郎,心里直犯迷糊,莫非自己摔死,天人来接。 苏涅辰笑笑,“公主,感觉好些吗?” 乐姚点头,依旧不敢啃声。 她又问能不能站起来,十公主才相信对方是个凡人。 缓缓神,直起身子,仔细瞧她锦袍缎带,半边玄铁面具遮脸,腾地意识到来者何人。 “苏,苏少将军——” “正是在下,公主受惊了。”温柔地掏出帕子,放到十公主手心,“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再休息一会儿,等雨停咱们就回去。” 乐姚面露羞涩,她身子弱,总给人添麻烦,不好意思地:“没什么不舒服,就是有点虚,既然还让将军来,耽误你狩猎,我实在——” 气息微弱,说话也断断续续,苏涅辰将披风紧了紧,安慰道:“公主不要多话,臣的猎物早就打好,没事。” 新晋驸马爷生得好,人又温柔,不像人家口中的鲁莽武将,不禁感叹十七妹真有福气。 苏涅辰将马鞍卸下,让公主坐在上面,自己待在一边等雨停。 记忆中似乎有过这般场景,只是她那会儿还小,雨照旧很大,暴雨如注,她与她在宫里的玄液池边斗嘴。 无意间打翻对方的霁色花瓶,想要赔钱,结果人家不愿意,非让自己做满一个月侍从才肯罢休。 她是趁父亲上朝偷偷到后面来玩,千万不能让家人知道。 只能乖乖就范。 哪知这位公主奇怪得很,动不动就哭,平日也不爱说话,她没办法,经常陪着对方看雨,看雪,看花,看水——无聊得很。 时光荏苒,苏涅辰忍不住轻牵唇角,俊美眸子泛起水光,那会儿的无奈之举,现在寻思起来却挺有趣。 十公主乐姚,一别数十年不见,肯定也认不出自己了吧,其实她刚才看见她的时候,也觉得陌生。 她比她大许多,对方那会儿太小,圆嘟嘟的脸颊现在拔了尖,看上去十分孱弱,怕是哭得太多,眼泪汪汪,如江海湖泊,总哭的人身体怎么能强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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