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地打了个激灵,抬眼望向门口,恰见兰景淮凉薄的目光轻轻在她脸上扫过,转落到秦姝之身上。 “干什么呢,磨蹭这么久还不回。” 语气绝算不上好,房内的宫人们几乎心脏骤停,方淳兰恐慌尤甚。 其实从秦姝之出门到如今,并未过去多少时间,是兰景淮离不得人似的,这么一小会都等不及,又跟来了。 秦姝之侧目,本欲顺着戏呛她一句,转念想起方淳兰的叮嘱,话便在口中拐了个弯,微微低头朝她欠身行礼,“抱歉,与宫人交谈耽搁了。” 当秦姝之不作出对抗之态时,气质分外柔顺,再稍作示弱,甚至显得可怜。 兰景淮未料如此,蓦地一怔,表层的冷漠险些露出破绽。 心脏似被抓出一道细长的口子,一瞬刺痛,一瞬痒麻,那股古怪的饥饿感又升腾起来,烧得她浑身难受。 脑袋有点短路,她不知该做何反应,只得板出一张棺材脸,“既然知道,还不赶快回去。” 言罢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快步拽着人离开庖厨,如一阵风似的大步回到房间。 秦姝之跟得很勉强,步伐有些踉跄,进门时还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径直撞进兰景淮怀中。 兰景淮实实接住她,一脚踢到门上——砰的一声,房门紧闭。
第36章 “怎么这么急?” 秦姝之喘了口气, 搭着她的肩膀想直起身,但腰间被紧锢住,与其牢牢贴合,动弹不得。 “想见你。” 兰景淮胸口热得慌, 躁动难忍, 浑身每个部件都无处安放似的, 想往秦姝之身上缠。 她开始怀疑这可能是什么分离后遗症。 “我都快三十年没见你了,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她一脸控诉, 试图把自己的黏人合理化。 但思念也的确折磨人,在另一个世界的每时每刻, 她都在懊悔当时赌气没跟上去, 懊悔那五年里数次想前往南霖却因怯懦而止步。 她还曾幻想若有朝一日她回来了该当如何, 大概会立即到南霖寻人,然后求她杀了自己, 给这条生命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当然她也知道秦姝之肯定不会这么做, 那就能顺势让她救一救这颗曾经种下的善因发展成的恶果,再陪伴她一段时间。 “怎么过的?” 秦姝之勉强回应, 推不开这只大型挂件,腰好像要被勒断了,无奈:“你轻些,如今我修为不如你了,经受不住你这力气。” 她的修为一直在倒退,已经掉到了炼气九层, 但她也不如何担心,努力修炼的话, 早晚能重新回到筑基。 兰景淮恍然松开手, 用不出去的力气无处安放, 忽按着她的肩转向,两人位置调换,直将人推到了睡榻上,往前一扑,压到她身上。 已经不止一次被她压倒,秦姝之习以为常,仰躺在榻上,抬手捏了捏眉心,轻声叹息。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拱在她胸前,呼吸略重,滚烫的气流透过衣料拂到皮肤上,胸口好似被烧出一个洞。 “究竟怎么了?” 纤长手掌放至她的后脑,轻柔那赤色的发丝,无声安抚。 黏人不令她感到的奇怪,小淮从小便如此,但她分明表现出了不适。 “不知道。” “不知道啊…” 兰景淮长长地吸气,又大口吐气,试图放出体内灼烧的热流。 她心道,秦姝之就应该像根啃不动的骨头,硬邦邦的两端带刺。 不然她稍软和一点,她就想上去啃一口,最好咽进肚子里去。可她偏偏不能真把人吃了,心里头难受得厉害。 她蓦而抬头,双手捧住了秦姝之的脸,双目晶亮,一派认真道:“我可以吞掉你吗?” 秦姝之蹙起眉,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两只爪子却开始忍不住在她脸上揉搓,欲吐的话顿时被卡断。 她轻哼一声,试图以鼻音提醒对方冷静,但貌似起了反作用。 兰景淮像被突然触动了某根神经,血眸一黯,张口便啃上了她的额心。 秦姝之眼前一黑,看不到对方努力长大嘴巴的狰狞面目,却已疑心,这人是想吞下她整个头颅。 可惜兰景淮无法违背人类的生理构造做到这一点,便以双臂将她的脑袋紧紧包裹,抱在怀里,一头柔顺的黑发被她闹得乱糟糟,还沾了零星口水。 秦姝之心怀茫然,被箍在怀中憋闷得呼吸有些困难,但没有挣扎,顺从得不可思议。 她以为这样能让兰景淮逐渐冷静下来,哪怕并不清楚对方到底突发什么神经。 二人一上一下,兰景淮表现出的侵略性与她身上的红衣一样夺目,下方清瘦柔顺的女人更显脆弱无害,如同烈焰包裹着一小片绿叶,透着惊心的危险性,却又诡异地和谐。 没人能细数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空气变得狭隘,挤压在二人间的方寸,令两方气息逐渐交融。 这种气味上的吞食不知是否稍微令兰景淮满足了些许,她努力嗅着那点融合后的特殊香味,慢慢松开手抬起头,放秦姝之重见光明。 秦姝之睁开眼,调整着呼吸,神色有些迷蒙,仿佛初历暴雨的残叶,经过雨水的洗礼,没多少精神气。 她的确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即便这般,仍会拍拍身上女孩的脊背,问道: “好些了吗?” “…嗯。” 兰景淮眸光已然清明,趴伏在她身上,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透出浓重的依恋意味。 其实还是不太好,但得到了一点点疏解,便能勉强忍耐。 秦姝之微松了口气,揉揉她的脑袋,又摸了下自己的头顶,触及一手湿濡。 手指探进衣襟,取出一块蚕丝手帕,塞进兰景淮手中,“替我擦擦。” 她隐约能体会这一系列行为是出于占有,所以没有再选择会消除一切痕迹的净尘诀,唯一的惩罚只是命对方帮忙清理。 这样的放纵,或许多数人都难以理解。 兰景淮撑起身下了榻,甩了甩手帕,走到茶桌旁倒一杯清水,将其浸湿,才回到坐起的秦姝之身旁。 居高临下,手帕轻轻擦过湿濡处,从额间到发根,动作小心又仔细,清爽的水迹将口水覆盖,拭净。 她一低眸,能看到秦姝之敛下的睫毛,长而浓密,安静柔顺任她动作,又在微微颤动间透着一丝不安定。 喉咙不自觉滚动,她用力闭了闭眼,强行阻断思考,将手帕清干净,塞回女人怀中。 真是要疯了,她到底有什么毛病? [你知道你刚才像什么吗?] 丁小五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 兰景淮蹙了下眉,极为不满二人间的一切都被另一人窥视,忍耐烦躁:“什么?” [像被小猫咪可爱到后,一口吞下猫头的人类。] 兰景淮:“……?” 她怔住了,望着低头重新整理手帕位置的秦姝之,“可爱?是因为这样才…?” [可能是的哦。]丁小五无声窃笑,咳了两声清嗓,故作正经道:[你这种冷漠的人,肯定不知道,人类被很萌的东西可爱到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将其塞进嘴里。] 她没说谎,当然算不上故意诱导,但似乎也不止如此。 秦姝之不是猫,是个大活人,兰景淮分明是对她有欲望,却对某些知识毫无了解,想疏解也不得其法。 多年思念终于重逢,欲望汹涌,来得太急太猛,让她完全来不及消化,把自己憋得像得了狂犬病一样。 大傻子,不是瞧不起人类的感情吗,连自己的情绪都梳理不好,活该! 丁小五随地打了个滚,捂嘴无声狂笑,偏不告诉她真相。 这两个人,一个缺乏相关知识,一个常年修习圣道欲望减退,估计更是懵懂,她倒想知道兰景淮究竟能憋到什么时候去。 兰景淮歪了下头,陷入沉思,似觉有理,又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她弯下身,捧住秦姝之的脸啵一口,随即坐在其身侧,把人抱到腿上,团进了怀里。 不管了,这样也挺好。 “姐姐,你抱过猫吗?是不是这样抱的?” “没有,我不知道。”秦姝之摇头,不解道:“怎么突然提这个?” “唔…”兰景淮眨眨眼,替她捋顺略微凌乱的长发,五指穿插于发丝间轻轻下滑,答非所问:“猫要是都长成你的模样,我肯定不赶它们。” “?” 秦姝之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默不作声。 兰景淮抱着人,直勾勾盯着她,突然道:“你真可爱,我好喜欢你。” [咳咳咳咳——]丁小五岔气,猛地咳了起来。 秦姝之目露迷惑,“…可爱?从未有人这样说过。” [你是怎么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来的?]丁小五好容易缓过来,满心无语。 神性过重的一张脸,美亦则美,但天生便与可爱二字无甚缘分。 她只是打个比方,谁成想宿主这么实诚,词拿来就用。可爱这个词,放到秦姝之的脸上,违和得让她起鸡皮疙瘩。 就仿佛无知者指着神明道其可爱,令人想崩溃呐喊一句:你不要命啦! 兰景淮嫌她聒噪,暗翻了个白眼,伸手掐住秦姝之的两侧脸颊,捏一捏,挤得肉嘟嘟,配上她平和无波的眉眼,有种奇异的反差。 “不可爱?没品的东西。” 丁小五:[……] [你犯规!]她气哼一声,忍不住吐槽:[秦恕到底被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未免太纵容你了吧,简直都不像她了。] “在你的印象里,她是什么样子的?” […啊,其实我也不太了解。]丁小五声音弱了下来,[前几次重启,我见到的都是她冷漠麻木的样子,对于以前的她,全部是从其他人口中听到的。] [无非是她善良宽和,对每个人都很仁慈,我没从宫人口中听到过关于她的一句坏话……但我是真没想到,她居然待你是这样的,你到底哪里入了她的眼啊?] 兰景淮不着痕迹挑了下眉,轻笑:“莫非,你是在嫉妒我?” 丁小五顿时一愣,本想反驳,却真觉出一丝嫉妒的意味,沉默半晌,捂脸抓狂:[啊啊啊啊你好烦啊!] [我就是想不通,秦恕那么正派的人,到底看上你啥了啊。] “我也不知道。”兰景淮眸光渐显深邃,凝视着女人沉静的眉眼,“她为何这么在意我,为何独独待我特殊。” 眉梢忽攀上一丝自得的笑,“但或许我本也不必要知晓,毕竟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没人能将她从我怀中夺走。” […切。]丁小五撇撇嘴,嘟嘟囔囔一阵,不再说话。 秦姝之同样在观察着她,过了片刻,开口道:“你在与脑中的那位交谈吗?” 兰景淮讶然挑眉,“这你也能猜到?” 秦姝之颔首,伸指点了点她的眉心,“瞧得出来,毕竟无缘无故,这般自傲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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