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这鱼,与你多么相像,赏你了。” “相…像?” 李世昌惊疑不定地低头,先瞧见身上所穿的鱼纹绿底朝服,随后看向手里的两条鱼。 巧的是,那鱼在兰景淮手中时本还没死绝,可如今才与他对视一眼,便登时断了气。 他蓦而寒毛直竖,猛地抬头看向兰景淮,对上那双妖佞桃花眼,沁着浅而凉薄的笑,一时心肝俱颤。 这是明晃晃的恫吓! 她所言之意,无非是在说他李世昌的性命与这两条鱼别无二致,生杀夺于皆在她一念之间。 太危险了,这女人太危险了!今日属实有些许冒进,往后定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多谢陛下赏赐,臣…臣告退……“ 他带着两条死鱼再次后退,腰弯得低低的,恨不得将自己掩埋入地里。 人走了,兰景淮意兴索然地收回目光,右手指尖在袖间轻轻搓着,驱散那一点鱼腥味。 “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依靠在桌案边虚虚望着门外,背对着女人,并未回头,语气闲淡。 秦姝之同样未抬头看她,再倒一杯茶,目光飘散在缭绕的雾气中,轻声道:“并无。” “嗯。” 兰景淮不再多言,好似这一问并非试探,而是随意供给秦姝之开口解释的一个台阶,无所谓她是否会说。 说了她听着。不说,她也不再问了。 她侧了侧身,随手拿起那杯倒好的茶,不顾入手滚烫,猛灌了一大口。 火灵根是不怕这点烫的。 “忙活一上午,就钓上两条鱼,还都送出去了。” 咚的一声放下茶杯,她直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吐苦水般闲散抱怨着,晃悠悠走向门外,长喟: “心情不佳啊…” 门外,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守在门口,直挺挺地站着,面无表情,背后却沁满冷汗。 两个洒扫宫女在小竹林忙碌,庖厨那边也有人进进出出摘菜打水。 只是这些人,都与她第一天来时不一样了。 换得真干净啊。 何必呢,原本那些人也不见得有多忠于她,收买起来轻而易举,可偏偏做得这么明显。那些人是愚蠢,还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兰景淮靠在门框上,思忖着摸了摸下巴,心道或许只是碰巧。 目前她探查出来的,基本隶属四方人马:东昭李世昌一派、东昭其余中立观望派、南霖一派和秦姝之一派。 没错,在如今的局面下,南霖大臣们也并非完全忠于秦姝之。至少在她的调查中,完全受秦姝之调动那群下属中并不包含大部分朝廷官员,反而由个个不起眼但修为深藏不漏的小官员组成。 这秦姝之,在成为女帝之前,于南霖皇族的地位便已经尤其特殊了;以至于在匆忙登基后,虽根本来不及巩固权力,却也早已有一支不弱的暗卫完全忠于她,且被提前派出了皇宫藏匿于城中。 而这四方人马,每一派都替换了她宫中的几个人,导致四方叠加,竟将人全换干净了。 怪只怪她从未亲近过宫中哪个下属奴才,在外界看来便都是不起眼的小角色,才一个都没给她留下。 嘛,没事,秦姝之还在就行。
第13章 兰景淮轻轻弯眸,似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突然转过身看向旁侧的一个侍卫。 男人站得笔直,察觉到她的视线,身体更为紧绷,额角渗出零星冷汗。 “这么紧张啊…” “既然知道怕,胆子怎么还这么大呢?” 纤白的柔荑缓慢抬起,轻轻搭在他的颈肩,指腹下的脉搏极速跳动着。红衣如火的女人微微靠近,几乎凑到他耳边,恍若毒蛇绕颈,气息森寒的阴冷。 “说,是谁派你来的。” 侍卫的双腿开始发抖,脊背绷直得将要断裂,寸寸转头,惊惧至极地瞪大眼望向那双含血瞳眸。 “我…我我没……” “啊——” 凄厉的惨叫尖锐却戛然而止,鲜血随之喷溅满地,打湿了门廊地板。 望着门口方向的秦姝之瞳孔骤缩,猛而站起身。 [卧槽啊!!!!] 丁小五的嘶吼刺耳。 [你疯了!!你杀他做什么!?] 兰景淮弯眸:“杀人,还需要理由吗。” 院中有宫女发出惊恐尖叫,下一刻被同伴捂住嘴巴,随后全部本能地下跪叩首,无人敢多看兰景淮一眼。 只因她的手轻而易举刺入了侍卫的脖子。 四指穿透血肉,拇指捏碎喉骨,死得很干脆。 侍卫尸体将倒未倒,靠着脖颈血肉中的手勉强直立,脑袋无力地后垂,眼睛未闭,仍保持生前惊恐瞪大的模样,死死盯着兰景淮。 但杀人者怎会怕呢。 她动了动手指,男人脖间动脉再次喷射出大量血液,溅到苍冷如白霜的面庞上,顺着下巴滴落衣襟。 探出舌尖舔了舔唇角的血,铁腥味在口中晕开,兰景淮愉悦地眯起眼轻笑,一根一根抽出手指,置于唇边轻轻舔舐。 尸体失去助力砰然倒地,她冷眼睨着,凉薄如水。 唯一的隐患,干净了。 我允许任何人憎恨我,监视我,算计我。但是对秦姝之…不可以哦。 秦姝之已走至门口,瞥了眼尸体,抬眸凝视着半身浴血的女人,眸光深沉,半晌才开口: “太脏了。” “嗯?你指什么?”兰景淮挑眉回眸。 是尸体,满地鲜血,还是她舔进口中的血。 “全部。” “呵,真不客气。” 口中无奈,却明显愉悦未减,兰景淮打了个响指,灵力不要钱似的凝成大范围清洁咒,将地面和身上的血全部清理干净。 “麻烦姝之处理下尸体了,这些宫人,我可使唤不动。” 话中有话,心如明镜,但似无计较之意。 秦姝之默然,望见她面上眉梢的畅快,妖异中藏着嗜血野性,似乎颓靡许久的精神在一夕之间重新焕发活力。 “杀人,开心吗?”她轻声问。 “当然开心。”兰景淮毫不犹豫回答。 甚至下一秒便以实际行动证明了她有多开心——几个跳跃掠至林上竹尖,红影蹁跹,转瞬消失了踪迹。 不知要到哪里发泄她的开心去。 秦姝之低眸,纤浓睫羽微颤,伫立许久,缓步走至尸体旁,注视那张死不瞑目的惊恐脸庞。 这个侍卫,她曾经见过,不属于四方人马中的任何一派。 “来人,将尸体送出去埋了罢。” … [你到这边来干什么?那个侍卫和这里的人有关?] 兰景淮隐匿了身影,奔走在后宫一道道墙头之上,记下了每座宫中主人的脸。 她懒得说话,不答。 丁小五实在猜不透她的心思,憋不住道:[当时你要是不杀了他,说不定逼问几句就知道了,哪里用得着自己查。] 提起这个,她就忍不住在心里暗骂疯女人变态,果然是精神病院出来的,拿杀人取乐,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她实在难以想象一个生活在和平科技位面的现代人,会如此视人命如草芥,杀人如折花般轻描淡写,甚至带有几分惊悚的美感。 以至于当时着实她震惊不浅。 她想,这绝不是兰景淮第一次杀人。 “少废话,蠢东西。” 丁小五:[……] 你大爷的! 我忍! [那你倒是告诉我到底什么情况啊!] 兰景淮翻了个白眼,来到最后一座宫殿,找到人记下那妃子的模样,离开后就近找了个树跳上枝杈休息。 “那侍卫的目标是秦姝之。” [什么!?] [他是谁?你怎么知道的?我们明明是同样的视角啊!] 丁小五诧异万分。 “都说了,因为你蠢啊。” [……] [禁止人身攻击!] 兰景淮轻嗤一声,终于大发慈悲开口解释: “当所有人的目标都一致的时候,唯一一个所求不同的人便会在人群中无限凸显。我在院中设了窥探灵眼,那个侍卫,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秦姝之身上,而非我。” “并且,那种注意饱含恶意。” [不是…他背后的人图什么啊?]丁小五更迷糊了。 “图我死。” [啥?] “你觉得,如果秦姝之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别给我扯什么世界毁灭。” 若一个世界当真能如此轻易覆灭,未免也太过可笑,人类是那么重要的东西?能主宰一个位面的存亡?荒谬至极。 [……] 丁小五扣了扣手,掩盖紧张和心虚,没敢继续坚持之前的任务说辞。 [会发生什么…我觉得,她的那支暗卫队会立刻领兵攻入皇宫,然后……] 丁小五一拍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我去!借刀杀人,心也太黑了!] [可是他到底是谁派来的,你为什么觉得是后宫的人?] “因为我没见过那个侍卫。” “所有我探索过的地方,都留了一个窥探灵眼,包括皇宫门口。而全皇宫中,后宫是我唯一还未达之处,既然没见过,那就只能是那边的人。” [全部…!?皇宫这么大,那得投放多少个灵眼啊。] [不过金丹期修为而已,你的精神力怎么会这么强?一个世界的灵魂穿梭会带来如此大的增幅吗…]丁小五困惑了。 [你刚刚走那一路,不会又在投灵眼吧?] [我收回之前说你只知道玩不干正事的话,你可悠着点,精神损伤很难疗养的,这个世界也没啥药效好的养神灵植。] “我又不傻,明白什么是量力而行。” “不急躁,自然是事情还未严峻到需要我忙碌心焦的地步。” “少操点心吧,小废物。” 丁小五:[……] 宿主这么靠谱,突然觉得当个废物也挺好。 前面四次重启她那么努力,该失败还不是失败,她悟了。 … 自那侍卫死后三天,多方派系皆噤若寒蝉,不约而同地停了背后那些鬼祟的小动作。 不过兰景淮却像那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旧每日玩乐,佛系处理政务;随着时间流逝,局势愈发紧迫,一次见血的威慑恐怕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而这三日来兰景淮时刻注意着后宫的动静,只觉那些宫殿异常冷清,堪比冷宫,安静地像一处大型死人墓。 消息传进去了,但或许是其坐得住,暂时仍未发现那侍卫的幕后主使。 不知对方是否迫切,反正兰景淮并不心急,撑着把油纸伞在湖边钓鱼。 鱼儿们不大给她面子,几天下来总共就钓上五六条,还要算上赏给李世昌的那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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