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不会死,仙子会窒息和苏醒。 “所以我去问李洁橘,为此找了她好长时间,她经常不在家里,也不爱和别人说话,主动和我说话的次数不超过十次。我在一家躲过监察员耳目的酒吧里找到她,那里很不守规矩,所以我问得很仓促。她只说,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还说,她很遗憾。” ----
第10章 十
“不要问问题,你要懂规矩。”李洁梦面对三台显示器,管理二十个下层世界,这是父亲给她的职位,“按照神谕,不要有多余的想法。”江潭每一次回家,都会被告诫,在不开灯的办公室里,李洁梦勤勤恳恳地工作,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坐在沙发上的被监护人。 这是无数栋一模一样高楼里的一栋,无数套一模一样住宅里的一套。有两个卧室,李洁橘经常不在家,江潭回来时就住在她的卧室里。除了卧室之外,只有一间客厅和一间办公室。李洁梦不再维持吃饭的习惯,像大多数普通职员一样。神谕对他们的时间管理也剔除了此项。 客厅的使用几率也十分小。这里有两个相对的长沙发,中间放着一个茶几,上面是一些由神谕编成的书。重要的消息通过神谕传播,不需要电视机。有时候李洁梦的父亲回来拜访她,两个人会讨论一些问题,并不避讳江潭的在场。 李洁橘的去向也在他们的讨论范围之内,在她心里,这里或许什么都不算。当初在两姐妹面前,父亲让自己的女儿做了普通职员,面对兄弟的女儿,他十分为难。好在李洁橘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她礼貌客气地询问,允不允许失败一方领袖的女儿做个自由人。 被允许了。 后来父女两个讨论这件事,认为这是很危险的。李洁橘是个很有能力的仙子,她的立场明显与他们不同,而他们居然让她放任自流。李洁梦也很为难,李洁橘没怎么回过家,她不知道这个无所事事的家伙在做些什么。 事实上,她知道。江潭有一次回家,碰见李洁橘在家,就提出要跟着她,对方同意了。那一次李洁梦也在场,刚刚回答了姐姐关于恋爱禁令的问题。因为感情纠葛而产生的无所谓争端即将消弭,这是树立规矩,稳定秩序的重要手段。 “如果有人违反了禁令,会被怎么样?”李洁橘这样问,不免让人怀疑,她是否已经追求刺激,为违反禁令而寻欢作乐。她是来为她的朋友问的。“神谕会解决的。”李洁梦并没得到这方面的消息,但她非常笃定,残酷而持久的惩罚迟早会降临。 她们的谈话简短而无起伏,探亲的学生进来时,她们已经结束,李洁橘迈出房门,并不在意江潭跟上来,于是她们一起走到地下酒吧。 为了伪装,依然是纯白色的建筑,可是里面的人穿着尽量鲜亮,小声播放下层世界的音乐,有人给她们倒酒。江潭没有问问题,只是喝了,发觉这个东西并不属于食物,而算一种,电视机或者调味料之类的东西。 仙子不会喝醉,李洁橘却让自己醉了,她把好几种久兑起来喝,总在走神的表情也成为微微的笑意,脸上泛起红晕,一改往日无精打采的私人模样,高谈阔论起来。 她关掉音乐,走到台前。所有人都欢迎这位最具叛逆精神的演讲家,想听她痛骂秩序,回忆往昔,歌颂恋爱,讽刺纯白色的仙界。这太露骨了,这不合规矩。江潭退到边缘去,她对这一切感到好奇,却并不想加入到任何一方。 在正确面前,自然会有错误,错误面前也会有正确。江潭顺着每一条街道找了好久,没找到第二个地下酒吧,看来他们隐藏得很好,或者他们只有这一个小小根据地。她依然是守规矩的仙子,认真倾听着李洁橘和李洁梦的观点,并且无动于衷。 李洁橘往往不主动和她说话,偶尔会回答问题,关于演讲的问题,大多数时候江潭的存在会被遗忘。不如说,没见过李洁橘在乎过谁,就连自己演讲的内容,她都坦白说,是为了取悦自己。“如果能出来几个人到前线去,再发生一次巨大的颠覆,我就趁机到下层世界去。” 这个人没有任何变化,李潇湘窃听着一切,终于摸清所有的事情,李洁橘还是和那时候一样,懂得怎么伪装,懂得怎么谋取利益,只要她想,随时可以成为最叛逆最大胆的引领者。可是,她不想为任何人负责,只考虑情绪和趣味。她会遭到报应的。 没有钟表的仙界里,中转站制度和处理相关错误人员的有关规定这两项神谕的降下,可以算作重要的时间节点。那天江潭在学校,脑海里立马想起李洁橘,然后是违反恋爱禁令的仙子。那些监察员总算有了目标,整日在下层世界监察工作也是很累的吧,如果换做监察仙子,可能就会多上许多乐趣,再加上下层世界的游乐,加起来是两份乐趣。 等回到家里,李洁橘的下落成了未解之谜,江潭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去找她。她总会冒出这样的念头,不合规矩。在咽下牛奶的重复动作中,在学习法术的间隙里,走在白色的街道上,看着白色的宿舍楼,她想起李洁橘的事情,抬起头看天上的星星或者云,寻找那之外的世界和景色。她的内心在日复一日的纯白色中动摇,就像喝醉了,怀着一腔私心演讲。 另一个问题在困扰着她,“在她还是月季花时,她是什么颜色的?”她接触不到地位高的监察人员,同时又不能让李洁梦和她的父亲知道,就像当初溜进地下酒吧一样,溜进许多办公场所,试图寻找合作者。 她想知道自己错过的事情,如果李洁橘真的进了中转站,是否有人看见中转站的样子,监察人员追捕她的场面?如果她逃走了,又是逃去了哪?在她怀揣这些问题去接头时,好多次都差点被举报,最后都安然无恙。或许是李洁梦在暗中保护她吧,毕竟已经失去了一个姐姐。姐妹两个的关系看不透,没有过多的交流,对话时单调无聊,而她们似乎也从未让江潭踏入她们的生活。 回到家里,江潭坐在沙发上,李洁梦背对着她按照神谕管理下层世界,溜进地下酒吧,醉醺醺的李洁橘在台上演讲,眼里被情绪淹没,那情绪并不针对任何人。 “我知道她的下落。”“麻烦不要和别人说,请不要举报……你知道?”“我知道,她就在……”一串杂音刺耳地划过,江潭问,“可以写下来吗?”“不可以,字肯定也不行,监视很严密,只有一个办法。” 在不知多少次失败后,普普通通地又开展一次询问得到了意外的回答,还得到了意外的建议。对方说,有办法把她直接送到李洁橘所在的下层世界。这件事有点恐怖了,竟然可以直接去下层世界?有个词怎么说来着,“这不是偷渡吗?”“是偷渡,之后你就是错误人员了,不能再回来,否则会被送到中转站。”“现在就走吧。”江潭知道自己该遵守规矩,可是现在她喝了名为刺激与追捕的烈酒,醉醺醺的仙子是不知道何为规矩的。 花费喝一杯牛奶的时间,她把自己打扮成人类大学生的样子,花费喝一碗粥的时间,她从毫无杂质的空气中,消失,脚踩在机场上,目之所及唯一的活物是疾驰的加长林肯里的人。 虽然我早就忘记了,但是我有一个希望,希望自己是红色的月季花,深红色,比鲜血还要惊骇世人。 在没有多少颜色的仙界里,江潭不熟悉红色,但她就是无师自通,认为它与热烈相连。 到这里,月季仙子说了心里话,“我想找点事做,因为我认为,我是个人类,不是仙子。我不是说模仿,而是,我认为我是个人类。所以我想要能够不断追求,像在生活一样。” 我寻求真相,并不为了真相。 ----
第11章 十一
“后来你找到真相了?所以才回仙界,大杀四方或者……”李潇湘似乎想起月季花的样子,她们的脚边长满各色的月季花苞,缓缓开放,只是没有红色的。 “在那天,你把一切真相都告诉我了,从你出生开始,你记得的一切事情。” 国王继位后开着整天整天的宴会,玛丽苏世界没有严肃的战争,没有认真的制度,所有人都追求潮流,享有快乐。他们对于外来者十分冷漠,没有人主动接触国王的爱人李洁橘,可是李潇湘从未看她有过巨大的情绪波动。李潇湘没再做过演讲,隐匿在城堡的任何一个角落里。 她是世间真正的幽灵,不同于李潇湘,她是自愿的。每一个清晨,她是最后一个起床的,一直化妆,梳洗到中午。她喜欢为自己编制菜单,品尝每一种菜。她经常乔装打扮到外面去玩,一声不吭地跨越国境,奔波跋涉,在国王的焦虑引发所有人急得团团转时,一声不吭地走进餐厅,品尝新酿的酒。她的评论经过国王的转告,往往成为神谕一般的存在。 再为孩子起名时,国王按照传统为了起了名字,并且封她为雪梦君。李洁橘略加思考,说这孩子还应该有个名字,就叫李潇湘。 国王喊她湘湘,给她用最高贵的东西,让她在所有宴会上露面,尽管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都不欢迎这个有着不同世界思想的孩子。似乎每一个人都能看出这孩子身上有着某种与众不同的东西,并不是因为外貌或者行为,而是因为能从她的血脉中看到一种倾向。 她有着不可挑剔的公主的外貌,学会说话走路的年龄也很早,四岁时能写很漂亮的字。她很少见到自己的母亲,因为李洁橘永远在城堡里漂泊。知道国王恳求她关注李潇湘,她就在这孩子写字时走过来,教她古诗。 “妈妈告诉我,”李潇湘无限怀念生命的最初五年,“不要重视他人的存在,这个世界是以自己为中心的。”她一心一意地沉溺于李洁橘冷漠的话语里。 可是她没能做到,城堡的沉默和世界的孤立把她逼疯了,她去追求潮流,在意识世界里消磨时间,她当然会演讲,会弹钢琴,有举世无双的美貌。当她起身鞠躬时,台下无人看她。 江潭讲述这些事,尽量以无所谓的态度省略地描述。公主殿下只是看着她笑,“你不用这样,我还什么都没想起来。” “原来我这么可怜,一直在演独角戏?”她委屈地看着杯子里的茶,“我们两个是一样的,因为没事做,很无聊,所以就让自己难受。这样就有事做了,脑子里也会一团乱麻,用来取代空空如也,是不是?” “现在不是了。”江潭说这话时非常肯定,盯着李潇湘的眼睛,想要传达某种语言不便利传达的感情,“反正我不是。” 李潇湘表示知道了,并且示意她往下说。 李洁橘死于重病,国王死于误伤。李潇湘当时也在现场,看见在宴会散场后的夕阳,无限的远方太阳正要躲藏,杀人凶手披星戴月正赶来。根据李潇湘的记忆,那个女人穿着黑色的西装,用一把长刀,到国王面前大声询问李洁橘的藏身之处,而国王根据李洁橘的遗愿,表示不会告诉她任何事情。这个女人不依不饶,用长刀威胁国王,而李潇湘看到后,惊慌失措地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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