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烬雪道:“就像捡心萤那样?” 江炎玉道:“是。” 云烬雪哼了声:“你是傻,那么冷的江水,说跳就跳。” 江炎玉道:“心萤也会冷,我不想让她冷。” 钱袋里碎银相互碰撞,发出咯哒声。沉默须臾,云烬雪道:“我丢到哪里你都会去捡吗?” 江炎玉道:“是的。” 云烬雪道:“如果我丢一万次呢?” 江炎玉道:“那我就捡一万次。” 顿了顿,她补充道:“如果我还能。” 云烬雪笑了笑:“还能?为什么不能?” 此地人较少,两人都已将面纱掀起来。忽然沉默,目光直直相撞。 本是清澈眼底,一如黑谭,一如耀目,簇就两点星火,越发炽热明亮,在寂静夜色中熊熊燃烧。 江炎玉微微眯眼,下意识弯腰,向着温柔乡而去。然而很快意识到此举不妥,又赶紧绷住身子,打了个哈哈道:“师姐,钱袋还是别扔了,我怕上面的字会坏掉。心萤也别扔,扔天灾吧,我不心疼。” 目光就这么错开,云烬雪愣了愣,因为方才那阵火苗而加速跳动的心脏平息下来。脑子里乱哄哄,也就忘记刚刚都说了什么:“哦。” 又盯着那福字瞧了会,翻着小包裹右下角仔细看,其实还能瞧见厄字的轮廓。云烬雪道:“你不介意吗?虽说我绣了字遮住,但这个小包裹本身,还是装厄运用的。” “不介意。”江炎玉摇摇头:“我不相信命运既定的厄,我只相信师姐给我的福。” 云烬雪哑然,也不想着欺负她了,干巴巴道:“好吧。” 又站了会,消食消的差不多,两人往回走。 经过一处狭窄小巷时,对面恰有一对母子走过来。为了避免碰到,云烬雪回眸道:“往旁边走一走,前面有人。” 江炎玉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憋着笑道:“好。” 其实以她的身高,可以越过云烬雪头顶,直接看到前方。不过这话不能说,绝对会被揍。 云烬雪不知道她在坏笑什么,指尖挑了挑她辫子尾巴:“什么样。” 辨尾摇啊摇,一路摇进心里,痒的有些难耐。江炎玉动动喉咙,赶紧挪开视线:“师姐,前面有柱子。” 云烬雪呼吸一窒,转头继续往前走。 江炎玉看着她背影,心中美滋滋。与那对母子擦肩而过时,腰间忽然一空。 她微怔,低头看,插在腰带里的拨浪鼓不见了。 心猛然沉下,江炎玉刹住闸,回头看去。 那小男孩拉着妇人的手,蹦来蹦去,回头冲自己做了个鬼脸,把拨浪鼓摇的飞起。 云烬雪被拉着停住,听见鼓声,还以为她在玩,正说着:“回去再...” 转头过去,才发现拨浪鼓居然被抢走了。而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已经跳起了青筋。 云烬雪立刻拉住她:“我来交涉,你别动。” 这话刚出口,江炎玉已经冲了过去,要将鼓抢过来:“还给我。” 大概平日就被宠坏了,小男孩勥脾气上来,就是不撒开,还吱哇乱叫。江炎玉攥住鼓面,咬牙道:“松手,还给我。” 男孩眼一瞪,用力往下掰,竟然让鼓柄从鼓面底端咔嚓一声折断。他愣了愣,叫道:“坏了吧!我不要你也别想要!” 这拨浪鼓本就是地摊货,不经玩,还过了那么多年,非常脆弱,稍微用点力就会弄坏。 江炎玉看着掌心那块鼓面,僵住了。 云间雪心里就两个字:完了。 赶紧挡在她身前,紧张万分,生怕她下一刻就拔刀砍人。云烬雪向那小孩摊开手:“鼓柄给我。” 男孩瞪她:“不给。” 云烬雪蹙眉,严肃道:“我再说一遍,给我。” 男孩有些被吓住,缩进身后女人怀中。这时,他娘亲才开口,不阴不阳的语调:“一个不值钱的小玩具,至于这样吗?跟个小孩子计较。” 云烬雪冷声道:“不问自取便是偷,你想纵容孩子长大变成贼?” 妇人噎了下,扯开钱袋,不客气的丢了几枚铜板过来,嗤道:“那么大年纪的人还玩这些,变成贼也比脑子不顶用的人好啊。” 掉在泥地里的铜板,恰好有三个。 云烬雪微微歪头,耐性缺失,一字一句道:“现在,让你的孩子把东西还给我,而后给我师妹道歉,再好好赔偿我一两银子。” 妇人叫道:“什么破东西要一两银子啊。” 掌心猝然窜起一道蓝火,云烬雪眸中倒映着两团幽焰,亮出了朗星剑柄:“少废话。” 妇人认出这是修者,瞬间紧张起来,气焰消失,抖着手从钱袋里拿出一两银子奉上,又从男孩手中挖出鼓柄递过来,就要带着人离开。 云烬雪道:“站住。” 妇人身形一僵。 云烬雪让开身体:“道歉。” 妇人尴尬笑了笑,推着小男孩上前一些:“说对不起,和那个姐姐说对不起。” 男孩被娘亲情绪影响,唯唯诺诺不敢大动作,规规矩矩鞠躬道了歉。 妇人以为这就可以,又想离开。云烬雪道:“还有呢!” 妇人道:“什么?” “你也要向她道歉。”脚踩着地上那三枚铜板,碾进泥里去,云烬雪道:“捡起来,道歉,而后再走。” 妇人脸色几变,又瞧了眼那光华灿然的宝剑,拼命忍耐住了。弯腰从泥里扣出那三枚铜板,窝进手心,弯腰说了好几次对不起。见云烬雪不再出声阻拦,赶紧带着男孩离开。 见他们身影消失在巷道尽头,云烬雪才回头看她。 女人安安静静的,摊开的掌心放着那枚鼓面。虽然过了许多年,但一直妥善养护,连颜色都没怎么褪。 胸中沉闷,云烬雪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伸手掀起她面纱,那张脸面无表情,目光沉淀在鼓面上,眼眸似乎比以往颜色要深。 “我再给你买一个吧。”云烬雪抿抿唇,又道:“再买一个,现在就去。” “不用了。”江炎玉开口,嗓音微哑:“就这样吧。” 她神思恍惚,似要昏倒。云烬雪一惊,赶紧扶住她:“你怎么了?” “我...”江炎玉站稳了,揉着额角,手抖的厉害:“我没事。” 压住了几乎灭顶的头痛,她疲惫笑笑:“我们回去吧,师姐。” 赶紧走回去,喜乐宴还空着。云烬雪摸黑将她扶到屋中,让她坐上床边,问道:“你刚刚是怎么了?” 江炎玉仰脸笑着,轻声道:“没怎么,我太生气了。” 云烬雪蹙眉:“之前你更生气的时候也有,可没昏倒过。” 江炎玉道:“那人居然拿三文钱侮辱我,师姐知道我最讨厌那个的。” 云烬雪道:“我之前给你,你不是还收着了。” 江炎玉往前动了动,拉住她的手:“那是你啊,你给我什么我都要。” 心头火焰被浇熄一些,静默片刻,云烬雪叹道:“你真没什么事?” 江炎玉摇摇头:“没有。” 深吸口气,云烬雪严肃道:“如果让我发现你对我有所隐瞒,我一定会教训你,我说到做到。” 江炎玉闭了闭眼,又睁开,嗓音颤抖:“好。” 云烬雪松了气,瞧见她这副笑脸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指尖点点她额头:“你啊,什么时候能让我少操点心。” 江炎玉紧紧抱住她,脸埋入她小腹:“师姐。” 掌心顺势揉揉她后脑勺,云烬雪垂眸道:“今天逛了一天,累不累。” 声音有些闷:“累。” 手掌抵在她肩头,将人从自己身上拆下来,按倒在床:“行了,那就好好睡觉。” 江炎玉躺在床上,伸手拉住云烬雪晃晃悠悠的腰带末端,眸色柔软:“师姐今天要睡在这里吗?” 云烬雪作势要走:“你老是气我,不睡。” 江炎玉立刻从床上弹起:“我不气你了,你别走。” 云烬雪嗔她一眼:“那就听话,好好休息,我去准备点热水,给我们洗漱。” 江炎玉道:“我们一起吧。” 云烬雪抽出腰带,轻轻甩了她一下,提着袍边往外走:“老实等着。” 打好热水上来,洗漱完,抱着躺下。这女人温度似乎比昨晚还要高,这是在逐渐恢复正常人体温吗? 还想问问,抬眸一看,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云烬雪也不再说什么,顺着她力道蹭进她颈窝。明天起来再问吧,反正时间还多的是。 玩了一天,也着实疲累。她闭上眼没多久,便睡着了。 而在她沉睡的同时,江炎玉睁开眼。 撑着身子起来,她犹豫片刻,隔着黑暗,准确亲到身下人软唇上。 如蜻蜓点水般,亲了下,又移开,再次亲下去,如此来回数次,才踏实吻上去。没有任何逾距,连小舌都乖乖收起,唇上却如同烧起烈火,要将她从内到外烧干。薄唇辗转间,头昏脑涨,气息湿热。 在她呼吸受阻,有些喘不过来气时,江炎玉撤开身子。 云烬雪喃喃梦呓:“别捂我了...” 江炎玉微怔,她什么时候捂她了。 下意识想要推她,却发现推不动。云烬雪嘀咕着什么,又反手将她抱紧了。 江炎玉仔细去听。 “死小孩...” 江炎玉轻笑着,将人怀中搂了搂,吻在她发间,额头,鼻梁,顺着下来,轻咬她下巴,最后衔着香气落在唇上,又尝了几口甜,才万分不舍的撤开身子。 做了几次深呼吸,江炎玉按着锐痛的胸腔,下床往外走。 去最近的店铺找来颠红堂门生,让他为自己备一辆马车,准备回颠红堂。 门生问道:“好的堂主,是什么时候呢?” 身体累的几乎要站不稳,江炎玉捂着胸腔,气息微弱道:“再过几日吧。” 回到喜乐宴,江炎玉撑着柜台,汗水一滴滴往下掉,砸在台面上。她浑身颤抖,腿软的快要站不住。 并不知道为何能恢复部分感知,自然也不能明白为何力量也消逝,但也不是完全没头绪。 虽然不能确定,但也许前段时间,她种种行为,真的带来了某种反噬。 她重获感知,血管里再次涌动鲜血,体温上升,变得越来越像人,这是上天的赏赐,但得到同时也会有失去,属于魔物的力量便不见了。 果然想要得到什么,就相应的要付出代价。 江炎玉转身过去,背靠着柜台滑下,坐在冰冷地面上,握着那枚鼓面发抖。 坏了的东西,是修不好的。 她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夜色沉静,漫长而难熬。直到曙光降临,江炎玉迷迷糊糊清醒过来。 撑着快散架的身体站起,艰难走到厨房。该做早餐了,师姐不喜欢吃外面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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