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天地间唯一一抹红。 太阳在跳跃,铺天盖地的热倾倒下来, 让冰面融化。她掉入江水, 刺骨冰冷,眼看着红刃越坠越深, 无论如何都追不上。 梦里是一片泥沼,醒来时枕被上满是湿迹。江炎玉费力撑开眼。 她趴伏在床上, 被子不知何时褪到腰间, 只盖着角落。衣服是绸面料子,被汗水沾染, 贴着肌肤。长辫子蜿蜒搭在脊背上,如横贯身躯的河。 玉藕般的手臂在深色床被上滑动, 遁入身下, 按在前胸。 刚刚好像感受到心脏在刺疼。 是错觉吗? “嗯......” 轻吟一声, 她揉揉眼,混沌脑海里浮现某种感觉:被子湿哒哒的, 好不舒服。 就这么趴了一会, 江炎玉撑着床铺抬起上半身, 垂眸瞧着满床湿迹,指尖碰了碰,并没有知觉。 她喃喃道:“我弄翻茶水了吗?” 随即意识到潮湿的是自己, 她起身到外间, 用凉水简单冲洗,披上衣服往外走。 冻上梵河到现在, 大概有半个月过去了, 身体每天都在发生变化, 不知原因,但已见怪不怪了。 江炎玉站在三楼楼梯口,能看到窗外阳光炽烈,时间已经不早。 惦记着做早饭,刚准备下去。就见一楼门口走进来几位白衣修者。 几人都穿的仙气飘飘,背负长剑,头戴金冠,进门后便左右扫视,并没有理会上前来询问的小花,神情傲慢。 为首那位修者没在店内看到人,无意抬头间,注意到三楼站着谁,面上漾开笑意,毕恭毕敬道:“在下白镇,敢问您是...酌月堂主吗?” 江炎玉面无表情俯视着他,将外衫收紧,系好腰带。 店内本来有几位客人,发觉气氛不对,都静悄悄溜了。 这些修者一看就是某些大家族或高官养在家里的门生,平日里依仗着有灵力傍身加上权贵兜底,以各种名目闹事收钱,长的人模狗样却横行于市井间,不是些好惹的。 小花见客人离开,有些不知所措,再去问询那为首修者,只得来冷冰冰的一眼。 春渡正和盛禾玩,让女孩踩着拖把将她她拽到起飞。听见动静,伸长脖子越过货架看了眼,发现就是群弱小修者,又低下头去。 见她没回答,白镇再次笑嘻嘻道:“敢问您是酌月堂主吗?” 眼眸半睁着,从行礼的手上方看过来,非常让人不爽。 江炎玉道:“滚。” 白镇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不给面子,笑容卡壳,干脆开门见山道:“我们兄弟几个过来,没有什么事,只是想瞻仰一下魔物的风采。还请您备了厚礼,可否邀您去府上一聚?” 江炎玉轻轻叹口气。 前段时间在街上遇见严大娘那会,她听见辱骂师姐那些话,短暂失控了,还暴露武器,应该有不少修者都瞧见。加上她在明台晃悠太久,总是带着那枚拨浪鼓,想猜测出来并不难。 发现她是魔物,可以交流,并且愿意听某个人的话。让人不禁联想,若是能接近她,甚至结交,那以后真就在这世上横着走了。很简单理解的心理,直白到让人反感。 这些闻着味来,嘴馋到流口水的狗,最是难缠,又不能直接杀死。而现在消息还没有完全传播开,只是几个几个来,不久后大概会一波波的,还要费口舌驱赶,太过麻烦。 还不如恢复到之前提到魔物便噤若寒蝉的状态。 她微微蹙眉,再次道:“滚。” 对于这些人,她没有任何耐心交流。 白镇眼皮抽了抽,笑容不变:“就算不聚,在下给您准备的厚礼,您不瞧瞧吗?” 燥气涌起,江炎玉正想聚起灵力,将之赶出去。忽然间天旋地转,失去平衡。在所有人注视中,径直从三楼摔下来,沿着楼梯一路滚落到底,噗通响动,动静极大。 摔到底部,坐在最后一节楼梯上,江炎玉懵了。 几位店员都吓得呆住,又很快反应过来,七手八脚过去扶她。 在几双手探过来时,她下意识往楼梯栏杆缩身:“别动我,疼...” 其他人瞬间不敢碰她,只忐忑等在一边。 江炎玉瑟缩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疼?她怎么会疼? 可刚刚滚落下来的过程中,分明就疼的快要死了。 她盯着掌心,指尖按了按,还是没有知觉。 一股让人恶心的滑腻感爬上来,江炎玉敏锐抬头,发现门前那几位修者都掩唇笑着。 白镇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打量着她:“堂主大人,您要小心些啊。挥挥手冻住梵河的人,怎么会在楼梯上摔跤呢?” 另一人神色轻蔑,笑道:“您这也太礼貌了吧,还没到新年呢,行这般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过于放肆,打断他的话,也瞬间吸引所有人目光。 春渡将拖把丢给盛禾,自己捂着肚子狂笑,拿额头砸地板,脸都要裂了,指着江炎玉道:“不是,你傻子吗?哪有你这样下楼梯的啊哈哈哈哈!” 平日里这人没心没肺就算了,现下别人遭难,她还要笑,实在让人不满。小花蹙眉道:“你拖你的地去,别出声!”‘ 春渡在地上翻滚蹬腿,如一只上岸虾米。 江炎玉没理她,依然在试探自己是否有触觉。 春渡笑够了,从地上爬起来,负手晃悠悠走到那几位修者面前:“你们来干啥的?” 方才的疼绝对是真,但此刻无论怎么捏手指,都没有任何感觉。江炎玉有气无力道:“说是来瞻仰魔物风采的。” 春渡惊道:“呔!你被发现了!” 江炎玉揉着指节:“是啊。” 春渡道:“他们凭什么只看你!” 江炎玉将辫子绕在肩上,叹息道:“你也整个大点的动静,别人就来看你了。” 春渡道:“说的好!” 这一唱一和让白镇没听明白,但心里觉得这突然冒出来的人,也不怎么厉害,便想绕过她,再与冰封对话。 可忽然间,整间店里气氛凝滞,仿佛有什么极为让人胆寒的东西从地板间渗透出来。 春渡没看他们,拍拍手,所有门窗砰的一声骤然关闭,光线锐减。 拆下发带,冲江炎玉身边人眨眨眼,春渡道:“你们闭上眼睛,还有我最爱的小盛盛~把眼睛捂住~大美人要脱衣服了~不给你们看~” 几人都是一阵恶寒,转身过去,眼不见心为净。 听她说要脱衣服,白镇懵然,以为有什么诈。但见这女人身姿窈窕,俏丽明媚,除了表情有些奇怪外哪里都好,便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春渡面朝他们,原本绕着腰带的指向上,探到修长脖颈间。指甲上乱七八糟的颜色映着白,勾人视线。 后面一位修者咕咚咽下口水。 大拇指抵着锁骨窝,掌心托起脸颊,她微微仰头,勾唇笑道:“脱给你们看喔。” 双臂向上一举,手掌带着整张脸颊与头皮往上滑动,咕叽一声从头上脱落,露出血肉模糊腐烂的头颅。 牙齿从烂肉中探出,依稀辨认出那是个笑容。 血滴啪嗒啪嗒砸在地板上,滋啦冒烟。几位修者全僵了。 江炎玉轻轻挥手,调动为数不多的灵力,做出个隔音罩,盖在他们那边。 接着,尖叫立刻炸裂爆发。几人惊慌失措,转身逃跑,姿态狂乱,却无论如何都打不门。 春渡疑惑道:“你们不是来看魔物风采的吗?为什么我不行啊!看不起瘟疫是不是!” 抬手按住白镇后脑勺,用力往前掼去,直让他的半张脸砸破门板,鲜血飞溅。 春渡靠近他,光滑眼珠死死盯着他,低声道:“我真的很讨厌蟑螂,没想到你们比蟑螂还要恶心。为了防止臭虫再过来,托你们出去带个话。要是觉得天灾很好招惹,所以不知死活的来骚扰,那就等着被瘟疫纠缠到死吧,天花?麻风?疟疾?喜欢哪种美人?我这里都有。” 几人大气都不敢出,倚靠着门板腿打摆子,脸色青灰。 春渡揉揉白镇后脑勺,把他沉闷尖叫按进破烂门板:“我可不会像天灾那样,为你们这帮凡人做傻事,白白浪费灵力。我只会把你的老爹,老娘,媳妇,小崽子等等,一个不漏的全部杀死做成干皮,晒上七七四十九天。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记住了。” 门板突然炸开,木屑飞溅。所有修者被一股大力丢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灰尘四起。 春渡拍拍手:“好走不送。” 目送着他们连滚带爬跑了,才想起来自己没戴头皮,赶紧重新捡起来套好,手臂在地上狂擦,把方才滴下来的血清理干净。 小花恰好回头:“你到底在做什么...” 话没说完,她睁大眼:“诶!你把门弄坏了!” 春渡回头一看,方才没注意力道,把大门彻底搞坏了。 她迅速转头,指向江炎玉:“让她赔!” 江炎玉揉着太阳穴:“等我师姐回来,肯定要揍你。” 春渡抱头尖叫:“不!明明是你的问题!” 小花伸长脖子往外看:“他们那些人呢?” 春渡道:“不知道,大概会死吧。” 小花惊道:“为什么?” 春渡道:“不知道啊。” 说完,从地上跳起来,得意洋洋的走到江炎玉面前:“你现在好弱啊!我要杀了你,自己当魔物老大!” 江炎玉道:“哦。” 春渡夺过拖把,摔进她怀里:“败者拖地嘻嘻嘻嘻。” 江炎玉拄着拖把站起身,斜斜倚靠在栏杆上,有些抬不起眼皮。 春渡见状,大翻白眼:“真没意思。” 调整头套位置,转身抱着盛禾往外走:“走走走,咱们去挖坟玩喽。” 小花走到门槛边,捡了几块碎木条,摇摇头:“这人真是的。” 恰巧云烬雪提着早点走回来,瞧见大门破破烂烂,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定睛一看,还是喜乐宴。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花道:“就是刚刚.....” 江炎玉立刻站直身,叫道:“师姐!” 小花想说的话被打断。云烬雪循声看过去,笑道:“你们聚在一起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一位店员道:“刚刚江姑娘从...” “诶,咳咳咳。”江炎玉拳头抵在唇前,咳嗽几声,示意她不用说。 云烬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都怎么了?” 江炎玉放下拖把,走到门边,小心抓住她袖子:“师姐跟我过来。” 云烬雪不明所以,被她拉着上楼,朝下面叮嘱一句:“坏门你们不要碰了,待会找木匠来修,当心刺到手。” 随之一起进屋,被按在软席上,云烬雪抬眸道:“怎么了?” 掌心搭在膝盖上,江炎玉蹲在她身前,仰脸看着她:“我...我好像有知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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