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玖日日在家照顾气坏身子的爹爹。 乐夫人接过夫君未完成的事,首先收回那整排敞亮明净的大屋。 她行事果决,更恼恨乐老三气哭她家夫君,找个机会偷偷套麻袋揍了这厮一顿。 乐地主病的时机太好,养病期间不见客,任凭三房再想来求情,也进不去那道门。 天愈来愈冷,深秋之后,初冬降临。 溪边,一群妇人热热闹闹的浣衣衣裳。 乐家是村里首富,其财力放到平安镇也是数一数二,光水井家里就有三口,衣服也有专门的下人清洗,无需受这冻手的罪。 说起来乐家长房这阵子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与之相比,三房灰溜溜住回破破烂烂的祖屋,有说他活该的,也有为他抱打不平的。 秋大嫂子眼馋乐家的财力,酸道:“乐夫人好大的能耐,二老要在世,单凭她迫害三房,就够她吃一壶。” 可惜乐家二老去得早。 张大娘子横眉竖眼地“嘁”了一声:“要我说,三房这次实在冤枉,乐玖是乐老三亲侄女,当三叔的哪会害她?我倒是觉得,乐家在祸水东引。” “这话怎么说?” 她一笑:“现在村里念叨三房的多了,念叨乐玖的少了,好好的一个小娘子没了清白,乐家可不就是怕人说?” 张大娘子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猫哭耗子假慈悲:“乐小娘子,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呀!” “真丢身子了?” “可不是,去了那鬼地方,难道能全须全尾回来?” “我怎么听说,其他村的小娘子也……” “也什么?谁敢承认被一群坏人欺负了?” 这倒也是。 妇人们七嘴八舌说着。 没多会,中短身材的男人急匆匆跑过来,走到近前,正听见张大娘子大声编排乐家小娘子的不是,登时火从心起,拽起人来一巴掌扇过去—— “还敢嘴碎,明年的地还种不种了?!” 乐地主好说话,可乐地主病了,管事的是乐夫人。 乐夫人亲爹是十里八乡唯一的秀才公,秀才公养出来的女儿,是那么好相与的? 乐家今儿个传出信来,明年这地,要租给谁,不租给谁,得另说。 另说是怎么个说法? 还不是要再为女儿出一口恶气? 这年头,对庄稼户来说,地就是命。 长乐村大半村子的人,都指望乐地主一家活着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7 23:22:19~2023-06-20 22:2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元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很行的一只兔兔 2个;@NS、DetectiveLi、元宝、nice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树歌山川 26瓶;慕呐呐呐_ 20瓶;青栀、浅羽烛 12瓶;青厘 10瓶;时安 9瓶;我老婆绫华、夜雨寄北、很行的一只兔兔 5瓶;尛苯疍”、这个昵称有八个字 2瓶;44435892、故时余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怦怦跳 短处教人捏得牢牢的,谁敢跳着脚和乐家过不去? 挨了男人的打,张大娘子被猪油蒙了的心一下子清醒,大冷天,红肿着脸,后背出了一层汗。 农户不种地,吃什么喝什么? 吃饱了撑得揪着刚成年的小丫头不放,乐夫人恼了,就要断了农人的吃的喝的。 溪边再没妇人敢说三道四。 张家男人领着张大娘子去乐家赔罪。 虽说上次张大娘子用几斤猪肉就想为儿子娶乐家小女儿,张小裁缝又背地里跟踪乐玖冒冒失失地表白,前后两桩,惹得乐家生厌。 饶是如此,也没轻易拿地的事动真章。 也是乐地主待人宽厚,使得村里更多人忘记,乐家,是不能惹的。 话搭子走了,秋大嫂子脑袋瓜嗡嗡的。 她没少说乐玖的闲话,是不是、是不是明年乐地主也要收回租的十亩地? 她慌手慌脚地端起木盆往家走。 长乐村风向顿时一变。 说闲话的没了。 来赔礼告罪的多了。 种种琐事都有乐夫人处理。 乐玖坐在床沿喂爹爹进食。 一碗熬得粘稠的米粥入肚,乐地主不好意思叫女儿亲力亲为地伺候。再说,他身子没那么虚,只是爱哭了些,哭得狠了,至于那病,也不是啥大病,两副药灌下去,没两天他就生龙活虎。 但是夫人要他继续“病着。” 为了他在村里的好名声。 也为了事情能够顺利解决。 当娘的心疼女儿,想要出口气而已,谁又能说什么? 乐地主揉揉太阳穴:“你娘好强,偏要堵人的嘴,当面她们是不敢说,私下里还是会那样想。” 乐玖懂他的意思。 呀呀山一夜覆灭,杨姐姐挨个送柴房里的姑娘们回家,可回到家又怎样? 一张嘴说不过百张嘴,大家都以为她们丢了清白,辩驳也无用。 她不在乎村里人怎么看,闷声道:“阿娘这么一闹,起码咱们耳根子清净了。” 省得一个个恨不能追在她屁股后面说她嫁不出去。 烦! 瞧着女儿板着脸不大开心的样子,乐地主暗自后悔,忙道:“你说的是,没影的事他们偏说得真真的,活该受敲打。” 乐玖这才弯眉笑了。 看见她笑,乐地主心气顿时平顺。 转念一想,村民口无遮拦,中伤他家玖玖,是他们无礼在先,夫人出手教训在后。 好歹也是跺跺脚能令长乐村颤三颤的地主,他太不威风了。 还得有劳夫人出面。 乐地主心头既酸又甜。 他的这些家业,全是婚后他和夫人辛辛苦苦挣来的。 那时赶上二弟病逝,乐家没了前途无量的文曲星,对一家人都是严重的打击。 受不了家里凄风惨雨的氛围,老三嚷着要分家,爹娘偏爱小的,祖屋都留给三弟,他和夫人分到手的是两间破屋,锅碗瓢盆都得自己置办。 怀老大的那年,夫人吃不好睡不好。 等到临盆那天,屋顶不住漏雨,狂风灌进来,吹得人眼酸鼻酸。那时候乐镇东就发誓,他一定要出人头地。 后来豁出命去跟人出海,狠狠赚了一笔,有了翻盖房屋的底气,夫人再不准他拿命去赌。 两人踏踏实实过日子,日子越过越红火,直到某一天突然停下来,长乐村大半土地已经姓了乐。 “爹?” 乐玖摸出帕子为他擦眼泪:“爹不要哭了,爹一哭,玖玖也想哭。” 乐地主是见不得女儿哭的,赶紧止了泪,拍拍女儿后背:“爹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是咱家的发家史吗?” “嗯。” 乐家发家史乐玖五岁就能倒背如流,但她不介意再听一遍哄哄亲爹:“爹再和女儿讲一讲,出海的那段?” “那一段,那一段惊险啊……” . 午后,忙完手头的事,乐夫人杵在门外不进去,侧耳听里头一大一小的说笑声。 内心蓦然得了平静。 “夫人?” 乐夫人回过头来,示意丫鬟噤声。 . 一夜之间,初雪不打招呼地覆盖长乐村,白雪皑皑,一眼望去,遍地洁白。 乐玖穿得厚实在院子里堆雪人。 其实用不着堆雪人,她自己就是大号的“雪人”,浑身雪白——白裘衣、白帽子、白手套,脚下的鹿皮小靴表层都装饰两个鸡蛋大小的白绒球。 丫鬟婆子们陪她在院里玩。 和她相比,大冷天,住长荣街北的三房一家子窝在屋里不想出门。 看着四周破裂不扛冻的墙体,乐老三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有一日他们会住回这地方,就该答应乐镇东修缮祖屋的提议。 而非扣下乐镇东给的银子去花天酒地不做正事。 如今大哥不再养他这个弟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 他肚子又饿了。 五脏庙里敲鼓似的,他瞅瞅身边的婆娘。 玲芳的火气一下子炸了:“冷锅冷灶,你在难为谁!都说了让你趁天好去山上拾几捆柴,你倒好,天天倒头睡大觉,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才碰到你这样的男人,你饿了,生儿不饿?我不饿?他可是你儿子,他大伯不养,你是亲爹,你不来养他吗?” “养,又没说不养,这不是……” 乐老三觑了眼脸色阴沉的儿子:“外面在下雪,等天晴我再出去,看看有什么活儿能干。” 这话玲芳听得耳朵里都长茧子了。 起初她信。 慢慢的不敢信。 想着今天的饭还没着落,她静坐片刻,匆匆拐进另一间屋。 乐老三看着她的背影没来由地心里直打突。 他的预感成真了。 玲芳蹭得冲出来,急赤白脸问:“我压在枕头下的银钱呢?!你拿了,拿回来!” “欸,这……这……”乐老三矢口否认:“我没拿。” “不是你还能是谁?”玲芳急得干嚎一嗓子:“这日子,我不过了,谁爱过谁过!” 要不是有儿子在,她真想跑回娘家。 乐老三烦她哭哭啼啼像家里死了人,又心虚拿银子的事儿。 藏在枕头下的碎银确实是他偷拿的。 可他现在交不出来。 他去赌坊赌了。 输得精光。 “你还我银子!还我银子!乐镇南,你王八蛋!你——” “够了!” 发火的不是王八蛋本蛋,是乐树生。 他眉眼阴鸷,满心怨怼,恨自己不是乐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明明是乐家长孙,却要在这家里忍饥受穷:“有完没完?要吵出去吵!” 世间的悲喜并不相同。 哪怕是亲生母子,儿子的心也是向着不成器的爹。 玲芳的眼泪吧嗒砸在地上,留下浅浅的水渍,像是融化指尖的雪。 同一时刻,乐玖仰起头看着纷纷扬扬的天空,摊开掌心,小声赞叹:“这雪真美啊。” . 冬去春来,乐地主在家里做了一季的“病患”,开春,来乐家送礼探望的村民络绎不绝。 乐夫人打一棒子,再由乐地主给枚甜枣,恩威并施,镇住好一批人。 他们嘴上不再编排乐玖失去清白的事,心里怎么想的,只有自己清楚。 村里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国与国也是。 蛰伏了一个冬天,大盛朝终于决意向狼子野心的西绒出兵——当今御驾亲征,铁了心要拿回十一年前被“恶邻”抢夺的‘赤北十二城。’ 战事开启,边关沸腾,兵崽子们嗷嗷叫。 “百夫长!” 少年兴冲冲地跑过来:“百夫长,立功的时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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