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箭,不止射穿匪徒的心脏,也射中了她的。 在此之前,她没想过嫁人,遇见她之后,脑子里忽然就有了喜欢和不喜欢。 她曾为救命恩人不喜欢她感到苦恼,气愤,甚而赌气发誓以后也不要喜欢她。 可是杨姐姐啊,她这人好善变的,竟然一路忍着不亲近,临别才夸她漂亮,大大方方说想要娶她。 爹娶了娘,所以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欺负娘,也被娘欺负。 乐玖脸蛋儿热热的,脖领也热,暗道:杨姐姐也是想骑在她身上看她哭吗? 想象那场面,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 小甜瓜眼睁睁变成小呆瓜,乐夫人好气又好笑,看她脑门浮了一层汗,脖领也是,脸红得吓人,心一紧,敛了笑:“玖玖?” 她摸她脉门,摸不出旁的,只感到心跳很快。 “阿娘,我没事。” 乐玖不好意思说她方才想了些什么,抽回手,忙着转移话题:“欸?阿娘,他们在说什么?” 看她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乐夫人语气不善:“你爹做事情,怎么磨磨蹭蹭的!” 不然呢? 乐玖歪着脑袋,很快,看到她娘嘴里“长相清俊,谈吐文雅”的哭包爹爹扬起鞭子冷脸追着三叔抽。 撵狗似的。 三婶婶在那大呼小叫,一不小心扭了脚,也不知怎的,竟也能摔得四脚朝天。 她知道自己不该笑,身为小辈,如此太过失礼。 可她打小就不喜三叔三婶,比起三房长辈,她更喜欢阿娘口中才高八斗却英年早逝的二叔。 腰间系着的白玉就是二叔考中进士那天送的。 因为意义非凡,寻常时候她并不爱佩戴。 只是今日,听了阿娘一番话她特意将玉戴在显眼的位置,是为了提醒心软的爹爹,二叔那样的才是需要维护的好弟弟。 至于三叔…… 从三房合谋在她茶里下药时,她就没有三叔了。 眼前鸡飞狗跳的一幕看得乐玖心情放松,她倏地又起一念:杨姐姐见了她漂亮脸蛋就想娶她,可知道她其实没有表面那么甜? “好烦啊。” “烦什么?”乐夫人捏捏她小脸:“方才不是还想笑吗?怎么不笑了?” 乐玖扑到娘亲怀里,轻声细语:“三年,好长呀。” 长到她说不准,三年以后,她是不是还愿意被杨姐姐欺负。 想想杨姐姐临别热切克制的注视,她脸一烫,反正她现在是愿意的。 可是三年。 真的好长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08 23:07:59~2023-06-17 23:2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元宝 3个;妖不到台、DetectiveLi、拾荒的小胖纸、四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屁桃淇 31瓶;嘻嘻 22瓶;北海同學、47439414 10瓶;辞树 7瓶;怀初 4瓶;这个昵称有八个字 2瓶;milk_cho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出口气 三年长不长乐老三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大哥疯了,软鞭抽在后背、腰侧,疼得他冷汗直流。 哭爹喊娘地求饶。 乐地主这次真恼了他,搬出谁来都没用。 莫说二老早死了埋进坟堆,就是活着,今天他不抽得乐老三皮开肉绽,他跟村口老狗一个姓! 斯斯文文的老实人发了火,谁见了都得怵上一怵。 场面热闹得不像话。 本想着出门“吃一顿窝窝头”,结果乐家兄弟不拿他们当外人,直接上了“大鱼大肉”,嘿!乐老三挺能跳啊,跳得再高点! 住在乐家隔壁的妇人多年前就看不惯乐家三房扒着长房吸血的恶行。 要她说,但凡是个明理的,都做不出好吃懒做要长房养的事。 已经分家了,儿子都十八,乐老三还没个正经营生,以前乐地主不是没送这个弟弟去县里做活,哪成想送是送去了,乐老三一文钱没挣到,还莽莽撞撞得罪了贵人,累得乐地主拿钱为他消灾。 乐地主是好大哥,乐老三却不是好弟弟。 三房媳妇也是个歹的。 她很不喜欢乐老三一家,尤其两月前乐树生对她闺女动手动脚,更教妇人膈应。 眼下看乐老三被打得抱头鼠窜,玲芳坐在地上撒泼,至于瘸腿的乐树生,脸色时青时白,一副要晕过去的劲头,妇人看得直呼过瘾。 “不活了!我不活了!大伯欺人太甚!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啊!”看当家男人挨打,玲芳帮不上忙,爬起来就要往墙上撞。 围观的村民一惊。 “娘!”乐树生拄着拐杖往那边赶。 乐地主长鞭一甩重重打在三弟后背,他心里窝着火,一鞭子打烂乐老三最引以为傲的长衫,背部渗出血,乐老三嗷地一声就要晕。 “晕一个试试!” 他大哥发了狠瞪着他,乐老三两腿发软,掐着人中连道不敢。 真真的一物降一物。 “别拦着,让她撞!撞死了我送纹银百两,为她风光大葬!” 在长乐村,鲜有男人当街和妇人掰扯,乐地主却没这顾虑,他这辈子,只怕一个女人。玲芳敢在他女儿茶里下药,他脑子教驴踢了才要给她脸。 一鞭子在空中甩得响亮。 猫在角落的乐玖“哇”了一声:“爹爹好厉害!” 乐夫人眉飞色舞:“不看看是谁的男人?” 当年求娶她的人甚多,一水的读书人里她偏偏选中庄稼汉出身的乐镇东,不单单图他清俊长相,还有别的缘由。 还记得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黄昏,乐镇东穿了身体面衣袍,手捧一束花,等在她每日的必经之路,见了她喊声“褚小娘子”,脸和耳朵都红了。 两人一个往前,一个往后,乐镇东不善言辞,担心冲撞她,落后几步嘴里碎碎念。 褚英支棱耳朵去听,愣是没弄明白他在说什么,当即恼了:“嘟嘟囔囔什么呢?” 乐镇东抬起头,慌得倒退两步:“我、我在发誓。” “发誓?” 褚英起了兴致:“介意和我说说么?” “不、不介意……” 十八岁的乐镇东一穷二白,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能看。 为了这张脸,褚英耐性地等在那,等听完那与她有关的誓言,再看年轻人臊得通红的面庞,姑娘的心打着旋儿就跟他走了。 乐镇东发誓,有幸娶得褚小娘子为妻,终此一生,必以妻为贵。 有了妻子,妻子最大。 有了女儿,女儿就是全家的宝贝。 乐家二老活着的时候没少因褚英生不出男娃给她冷脸,回回乐镇东都冲在维护妻女的最前线。 他多愁善感,爱哭,没有其他男子的威猛雄风,常常教褚英私下里感叹夫君生错性别。 但褚英就是喜欢他。 “你爹他,好多年没发这么大的火了。” 乐玖听得牙酸,又细细瞧了两眼气得嘴唇发抖的爹爹,眼圈微红。 她有一对极好极好的爹娘。 乐地主多少年,轻易不发一次火,这一次,火烧到乐老三头上,不出半盏茶功夫,一传十十传百,全村都晓得他为何怒抽亲弟。 三房不做人啊。 怎么能伙同山匪吃里扒外坑害自家人呢? 乐镇东用春秋笔法隐瞒了亲侄子对女儿的垂涎之意,毕竟这话说出来影响玖玖清誉。 三房偷鸡不成蚀把米,落到他嘴里成了三房勾结呀呀山土匪,拐跑了乐玖。 “我呸!乐老三你还是不是人了?!” 乐老三捂着漏风的后臀想把自己藏起来,同村人的议论、指责声如潮水扑来,不止乐老三受不住,想撞墙以死相逼的玲芳也脸色惨白。 完了。 都完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四下张望,果然在容易忽视的墙角看到不谙世事的乐玖。 乐玖轻扯嘴角,露出明媚的笑。 玲芳如坠冰窟。 见惯乐玖木木的神情,她也和村里的嘴碎子一样,背地里念叨乐玖是根木头,空有美貌。今遭一看,这哪里是木头啊,她们都被她骗了。 她只是不爱搭理她们。 并非是个傻的。 她和褚英告了状。 褚英要个交代,乐镇东就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切的一切,玲芳都想明白了。 乐玖轻声道:“三婶婶傻了。” “她本就不聪明。” 否则不会堂而皇之地生出害人之心。 乐夫人私心里瞧不上这个妯娌,觉得她愚不可及:“她自己是傻子,也把别人想成傻子,三房有个乐树生,就以为乐家的所有都是他们的了,还做梦是二老在的时候呢,都已经分家了,你爹可不惯着她。” 是啊。 乐玖由衷地想:爹爹只惯着阿娘。 “大哥!大哥我错了,我错了!弟弟知错了!” “大伯!” 乐树生和亲爹一道跪在乐地主腿边,乐地主看了眼自家夫人所在的方位,狠狠心:“别再喊我大哥了,你害我玖玖,我不敢当你的大哥。” 他看向亲侄子,强忍恶心感:“我也不配当你的大伯。” 他转身走出几步,朗声道:“今日,请街坊邻居做个见证,以后,我只当没这一家子亲戚!” 软鞭被他重重掷在地上。 乐地主拂袖而去。 “大哥!” “大伯!” “爹……” 乐玖拉住爹爹衣袖:“爹爹不哭。” 方才凶得了不得的乐地主,这会哭成泪人。 同村男男女女眼睁睁看他是如何抽人,又与三房断绝关系,还有人感叹乐地主心狠,亲弟弟、亲侄子都不认。 此刻无意瞥见这一幕,村民们都很震惊。 没见过大男人哭得比小娘子还厉害的。 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可见三房真不是东西。 看把人气得。 “看来咱们错怪乐老爷了。” 宋小大夫扶着祖父杵在路旁:“这要不是真的被伤碎心,哪会哭得……哭得……” 他找不出合适的措辞。 宋老大夫叹口气:“哭得要晕过去啦!” 话音刚落,乐玖疾声大呼:“爹!” 得。 真晕过去了。 宋老大夫出门吹风的功夫,多了一个需要救助的病人。 都哭晕过去,这下,没人念叨乐镇东心狠,说的多是乐家三房心毒。 刚成年的亲侄女都忍心推进火坑去。 要不是两口子不做人,乐玖哪会被山匪糟蹋? 一下子,乐家三房成为众矢之的。 乐地主天生感情丰富,才经历女儿被山匪掳走,又当着人前与亲弟弟一家断绝亲情,情绪大起大伏,没多久便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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