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臂摸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还有几滴热热的泪珠也调皮的混了进去。风寒雨再也不会心疼她了,也再不会亲自举着雨伞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来替她抹脸了。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明明,明明她是因为风寒雨才选择留到洛阳的。也是为了接近风寒雨才一路走来吃了那么多的苦头的。怎么结果就要得到了,她自己却先退缩了。 她不甘心又不明白,一个成日里总爱弯着眼睛对她笑的人怎么狠心起来真的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换成了那个流言中的长公主,冷血无情,心狠手辣。 绿箩前脚刚踏进房门,外面的雨水就砸了下来,她担忧的看了眼房门外。却被急切的风寒雨叫回了注意力:“绿箩?你去干嘛去了?快过来本宫身边。” 着急的坐起身的风寒雨,身上的被子滑到一边,绿箩重新帮她裹紧。她笑着摸了摸风寒雨的肩膀,安慰她道:“给殿下传早膳去了,殿下莫慌,奴婢会一直陪在殿下身边的。” “嗯。”风寒雨低下头去摸了摸绿箩的手,随后将自己的身体蜷成一小团,望着窗外的雨水发呆。 绿箩看着这样乖巧的风寒雨,仿佛重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第一次被无情划开脊背的小女孩儿倔强的独自望着窗外发呆,不喊一声疼也绝不会向谁流下示弱的眼泪。 因为她自己就是自己的救世主。 绿箩打算说些什么转移一下风寒雨的注意力,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儿,想咽下的话还是不太忍心。 “殿下,小燕大人在府外呢。” “小燕大人?燕锦吗?”风寒雨缓慢的将视线转移到绿箩的脸上,像是有了幻听不确定般又问了一句:“你刚才是说,燕锦在,本宫的府门外吗?” 绿箩咬着嘴唇对着脸白的已经病态的风寒雨点了点头。 风寒雨却笑了,“那你方才是见过她了?她怎么说?” “奴婢斗胆说殿下有了新欢,让她不要再来打扰殿下了。”绿箩规矩的跪好,丝毫不后悔她的说辞,只要能让燕锦感受到殿下千分之一的痛,她愿意为此承担假传殿下消息该受的责罚。 风寒雨伸出手费劲儿的将跪在床榻边的绿箩扶起来,安慰性的对着她笑了一下,“她是不是哭了?” “是。” 风寒雨闻言吸了吸鼻子,纤弱的手臂支起自己的上身,双腿虚弱的下了床。 绿箩赶忙上前扶起她的胳膊,“殿下是要叫她进来吗?” 风寒雨笑着摇了摇头,走到房门边用手指了指门边的油纸伞,“拿过来。” 绿箩看着虚弱的白着嘴唇的风寒雨,对着她的脸摇了摇头。“殿下的身子,不适合现在出门。” 风寒雨拍了拍绿箩扶在她手臂上的手,很小声很小声的开口:“连你也不要听本宫的话了吗?” 绿箩眼睛里含着泪摇头,她放下风寒雨的胳膊,弯腰抱起油纸伞,将它递给了风寒雨。 风寒雨的手很纤细又骨节分明,白皙的手指攥在那黑色的伞把上刺着绿箩的眼生疼,她不由分说的将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季节里的白狐大氅披在了风寒雨的身上。 风寒雨笑着小声向她道谢,在屋子内往门外的天上望了一望,随后坚定的将晃在宽大亵裤里的瘦腿迈出门去。 长公主府建筑颇广,风寒雨在雨中走了好一会儿才摸到自己府上的府门。 守门的守卫见她现身,跪下了一大片。雨水砸在那些坚硬的盔甲上,发出有规律又好听的声音。 风寒雨嘴角噙着笑闭上眼睛,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命人开门。 朱红的大门被守卫们缓缓拉开,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锦袍青年抬起头,红的吓人的眼眶就猝不及防的闯进了风寒雨的眼。 微弱的笑意慢慢扩大,她费劲儿的保持油纸伞不要倾斜,就可以让它牢牢的帮她隔出一方安静的小天地不被外界侵染。 她迈过府门站在那玉阶上弯着眼睛问石阶下跪着的人,“你是来演苦情戏的吗?” 燕锦已经湿透了的衣袖再擦脸已经完全于事无补了,她眨了眨眼睛,对着风寒雨摇头:“但若是殿下还想看的话,下官愿意为了殿下演那么一小出。” 风寒雨不言语,举着手里的油纸伞未前进半分。 绿箩站在风寒雨身后看了眼下面已经被浇成落汤鸡的骄傲青年,又斜眼看了眼嘴角正噙着笑的殿下。 大雨阻隔了燕锦的视线,却没有阻隔风寒雨的。 她站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冷,紧了紧身上的白狐大氅,亲眼看着燕锦破碎成一片一片的碎渣以后,才重新放下心来。 有骂骂咧咧出来摆摊的店家路过长公主府,雨下得太大看不清人,只看得到那府门外诡异的跪着一个人,石阶上的两人也默默的站着陪在雨中。 他摇了摇头,口中念念有词:“这皇亲国戚的都有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怪癖。” 大雨有弱了的趋势,站的乏了的风寒雨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肩膀,随后转过身去。 燕锦看她要走,着急的喊了一声:“殿下?” 风寒雨闻言转过头对她笑的真实自然:“过来吧。” 燕锦哆嗦着站起身,发现自己的膝盖在雨里跪得久了早就麻了。她刚起身又找不到平衡摔进雨里,风寒雨看到此情此景,向她小跑着前进了几步又生生的顿住了自己的脚步。 她亲眼看着燕锦站好站直,慢慢向她走来。 燕锦走得近了,风寒雨将手里的油纸伞递给燕锦,仰着头看她:“如果让本宫身上沾上一滴雨,本宫就罚你打扫全府。” 燕锦湿漉漉的手接过风寒雨手里的油纸伞,指尖相触,触觉一片冰凉。燕锦直接将手里的伞扔掉,打横抱起风寒雨就往后院儿跑。 绿箩下意识捡起伞,举着伞追不上燕锦,风中遥遥传过来的只有燕锦的大喊声:“打扫就打扫咯。” 风雨声中还夹着几声殿下包容的笑。 绿箩从焦急的跑到慢慢的走,她抬头看了眼天儿,又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才慢慢放下手里的油纸伞。 雨过天晴了呀,真好。 燕锦将风寒雨小心的放到她房间内的地上,同样冰冷的指尖将风寒雨身上早已被淋湿的大氅解开,随后指了指房间内的床榻,着急的叮嘱:“殿下快回去躺着。” 风寒雨站在那里不动定定地看着还在顺脸淌水的燕锦,随后向她靠近了一小步,抬起手慢慢覆到燕锦此刻鲜活的心脏处。 触觉湿湿的,还在有规律的一跳一跳。 她收回手,将手放于自己背后,攥了攥。眨眼间,大齐运筹帷幄游刃有余的长公主又重新回到那具虚弱的躯壳。 “你可委屈?”是清冷又坚定的嗓音。 “不委屈,只要殿下想罚,什么都可以。只要殿下不去找别人。”燕锦跪在地上,仰头去看风寒雨的表情。 风寒雨不怒不笑,只是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腰。 “那你回去沐浴吧。”风寒雨说完想了想,又紧接着提醒了一句:“然后不准睡觉,直接过来打扫本宫的府邸。” 燕锦闻言奇怪的看了眼风寒雨,让她回去沐浴这件事儿,实在是值得推敲。 但是失而复得的燕锦还是快速的站起了身,以防止风寒雨突然变卦。 在走之前,燕锦上手摸了把风寒雨的额头,随后学着风寒雨经常愚弄自己的样子也摸了摸风寒雨的下颌。 风寒雨像个小猫儿一样,被摸了就狠狠的用自己的脚踩在了燕锦的脚面上。 “丽贤,她,她好看还是本宫好看?” 燕锦死死咬着下嘴唇,被这样的风寒雨可爱化了。她紫着脸用手放到自己的心脏处压着,随后忍不住摸了一把风寒雨未绾起的秀发。 “当然是殿下好看。殿下最好看,殿下全大齐最好看,殿下全世界最好看了!” 风寒雨鼓着嘴朝燕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快去,然后快点儿回来打扫本宫的府邸。要纤尘不染,不然本宫就继续罚你。” 燕锦一阵风的往出跑,在路上碰到慢悠悠走路的绿箩,还倒着走朝她做了个鬼脸,“是殿下的新欢好看还是我好看?” “当然是,当然是殿下的新欢最好看了!哼。没良心的小燕大人。”
第49章 刚下过雨的初秋风还有些硬,刮在脸上却不叫人觉得疼。落叶随着秋风打着旋儿的飘落,与兴致勃勃赶路的落汤鸡共同组成了这一初晨的洛阳美景。 衣裳湿答答的黏在身上有些难受,但是仔细闻闻袖口,还有那矜贵公主常年带着的檀木香的余味。 眼眶胀胀的,燕锦抬起手揉了揉,随后笑自己果然不是个真男人,骨子里还留着一些女儿家的儿女情长。爱哭鬼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能让风寒雨回心转意,她什么都愿意做。 白袍早已被污泥染成了灰,她放下揉眼眶的手弯下腰仔细拍了拍身上的脏污。随后用晚上出任务的功夫从房顶上小心的猫着腰回了自己的屋子。 舒舒服服的沐浴过后,燕锦随意用一根木簪将全部头发绾起,重又换了一身便于劳动的黑色劲装。 蹦着跳着走到老管家房间敲了敲门,没等老管家应声就着急的闯了进去。老管家此刻正在给自己的脖子上药,为了防止药液滴到衣裳上,他将衣裳稍微往下退了退,见燕锦现身,他慌张的将衣裳穿好。 衣裳全部罩到肩膀后,他轻轻的埋怨了一句:“怎么慌里慌张的?” 燕锦乖巧的坐到门口的板凳上,咧着大白牙朝他笑:“我一会儿要去长公主府,要是有人来找我,师父就和他们说我去长公主府了就行。” “好。你行事要小心谨慎,不要再这样不稳重惹恼长公主殿下。” “知道了知道了。”燕锦笑着转身出了老管家的房间。 刚迈出房门,燕锦刚还笑的灿烂的脸瞬间垮塌。老管家披衣服的动作再快,也没有她的眼睛快。师父的左肩上也有一个和冰端肩上的油纸伞刺青一模一样的刺青。 她很难不将那油纸伞联想到风寒雨。 细思极恐的是,如果说老管家一直是风寒雨的人,那么就意味着风寒雨老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儿,她一直在耍自己! 燕锦心里装着事,表情阴沉,就连那刚还赞叹的秋风也不甚温柔起来,风卷着树叶砸在脸上叫人烦心。 抬起头看到长公主府巍峨的牌匾时,她下定决心,先以不变应万变。 如果风寒雨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女,那她也绝不当像王雷一样待宰的羔羊。慎刑司的成长要加快,总有一天,她燕锦要站到大齐最高的地方,亲手撕掉面前所有人的伪装。 她重新整理了下表情,随后踏入府中,守门的守卫见她现身纷纷対着她点头哈腰。 还未行至后院儿,就在半路上遇到了早已穿戴整齐的风寒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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