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一听是这样,便坐下来,守着馄饨等刘雷雨来。 刘雷雨果然买了两个饼子,只是她刚把饼子放在杨氏面前,便又要走:“娘你在这里吃,我正好去把咱们要买的东西买好了,等会一并带走。” 可是馄饨已经要冷了,杨氏要催刘雷雨坐下吃,刘雷雨却一挥手:“那娘你吃了吧,我有饼子就行!” 她坚定的转头走了。 杨氏看看桌上的饼子和馄饨,到底明白过来,刘雷雨就是想让她也吃饱而已。 她低下头认真的吃着,不好意思抬头叫人看见了自己泛红的眼睛。 不多时,刘雷雨采购回来了。 她先前逛集时已经看好了米粮店的位置,价钱也跟陈爷爷告诉她的一样,装粮的布袋是她们出门前娘给带的,两斗麦米将将盛满,捆好了背在背上,虽然沉甸甸,可一点也不嫌重,恨不能越重越好呢。 见母亲也吃完了馄饨,刘雷雨欢欢喜喜的付好了钱。 买米花去十文,馄饨和饼子五文,刘雷雨昨儿个卖止血草挣得二十文还有五文钱结余,她心满意足的要回家了。 母亲杨氏却拦住了她:“不是说好了要大肆采买?” 刘雷雨嘿嘿一笑,怀里揣着银角子巍然不动:“都买了这一包米了,还不多?” 那银角子,是母亲的簪子和爹的戒指,她在爹坟前喊得大声,可心底里还是舍不得花。 杨氏这回却不肯依她。 小气鬼刘雷雨舍不得买的精米,杨氏一下就买了两斗;盐巴买了一块;还去屠户肉案上割了二斤肥猪肉。 米粮店也有各色菜种卖,挑当季能种的,白菜萝卜杨氏每样都买了一把。 成衣铺子刘雷雨硬是犟着不肯进去,母亲没法子,便去布店买了布,刘雷雨只肯挑那最便宜的土灰靛蓝老粗布,买够了两身的量,由母亲自己回去裁衣,说是扎实耐穿不显脏。 母亲都依了她,只末了,她买了三尺细白布,还挑的是店里贵价的。 刘雷雨不明白这细白布有甚用,那样细腻的料子那样光洁的颜色,她都不敢拿在手里,怕叫自己弄脏了。 母亲趁没人处靠近她耳边低声说:“给你裁两件小衣换洗。” 刘雷雨直接闹了个大红脸。 母亲果然还是惦记着她的“曲线”的问题。 刘雷雨想起自己上辈子到死也没长出啥“曲线”来,有心想跟母亲说她大抵是用不着,可转念她又一想,自己用不着,母亲能用上啊,买了便买了吧。 就这样,银角子先是兑成了钱串子,钱串子又散到了各家店铺里,最后只剩下四十九文,刘雷雨说什么也不肯花了,倔强的拉着杨氏要回家。 杨氏却正好看见有卖冰糖葫芦的,一文钱两串,硬要叫刘雷雨买来吃。 刘雷雨从来没吃过冰糖葫芦。 但她见过冰糖葫芦的,阿瑶爱吃冰糖葫芦,小时候她躺在床上等陈爷爷上门来送药时,见阿瑶吃过几回。 阿瑶吃冰糖葫芦时,先咬一口,糖浆被咬碎了发出清脆声响,里面的山楂果酸的阿瑶直皱眉,可阿瑶依然喜欢的,吃完一颗又一颗,最后只剩了竹签子,便撅起嘴露出一点点不开心来,闹着要陈爷爷隔天再给她买。 “娘我不爱吃这个,酸的,不好吃,走吧。”刘雷雨守财奴本性发作,一文钱也舍不得花。 她硬拉着杨氏要走,却正好一抬头,瞥见人群那头,也有个小姑娘,欢欢喜喜的拉着自家阿爷,正遥遥指着插满冰糖葫芦的草把往这边来。 竟然在这黑瓮城的西集上,刘雷雨遇见了阿瑶。 阿瑶是随自家阿爷来的,她父亲就住在城里,阿爷送阿瑶来看望父亲,可后母不欢喜她,她在后母家里不开心,一刻钟也不肯多待,硬拉着阿爷出来,买了冰糖葫芦好回家。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杨氏也看见了陈家爷孙俩。 杨氏也知道阿瑶爱吃冰糖葫芦,她回头劝刘雷雨:“还是买两串吧。” 谁料她刚一回头,就见刘雷雨递出去的钱早已塞到了摊主面前,还见她飞快的从摊主的草把上选出了山楂果最饱满,糖浆挂的最漂亮的两串,亲自摘了下来。 等陈家爷孙走近了,刘雷雨却又飞快的把两串冰糖葫芦都塞进了杨氏手里。 “娘,你吃吧,我不爱吃这个。”刘雷雨自顾自的解释,还提高了音调,生怕旁人听不见似的。 杨氏只好跟陈家爷孙俩解释:“阿瑶爱吃糖葫芦,帮婶子分一分吧,我年岁大了,这两串也吃不了。” 阿瑶笑嘻嘻的接过来,对杨氏道了谢,转头特地又对刘雷雨说:“也谢谢雷雨哥哥买的糖葫芦。” 刘雷雨“嗯”了一声,感觉,感觉自己虽然没吃糖葫芦,可也被那酸甜的滋味浸的有些醉了。
第7章 返程的路上,刘雷雨和母亲与陈家爷孙俩结伴一道走。 阿瑶性子活泛,一路上有数不清的话题冒出来,连杨氏这么不爱说话的性格,都被她逗得笑声不断。 倒是刘雷雨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猛走,她本就扛了大半她们娘俩自己采买的东西,又要了陈爷爷的空药篓自己背着,一路上都跟在几人身后。 陈爷爷夸了好几回刘雷雨长大了,稳重有担当。 刘雷雨只能庆幸天色渐黑了,她那个脸啊,实在红的根本没法看。 四人回到双峰村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当夜刘雷雨与母亲不方便进山,便住在了村中自己家里。 老屋还是当年刘大柱在世时建的,到如今十来年了。 当年在村里算得上最气派的砖墙黑瓦,如今经了十来年的风霜侵蚀,早就不成了样子。 杨氏独自一人拉扯刘雷雨已是不易,实在腾不出钱财人手来修房子了。 杨氏掏出钥匙来开了屋门的铜锁,借着朦胧的月光开门进去,眼前竟然不是一片漆黑。 刘雷雨抬头一看,堂屋的屋顶不知何时漏了个窟窿,月光正好洒进来。 西间的窗框前几年塌了,早就住不了人,刘雷雨平时就是住在堂屋的。 这下好了,三间房,只剩了杨氏住的东间还能容身。 刘雷雨心里一阵难过。 上辈子时,母亲就一直舍得不这老屋,她哪怕自己再穷苦,宁可不吃不喝也要省下钱来修房子的。 “娘,你别担心,我以后肯定挣钱把房子修好。” 刘雷雨见母亲进了屋之后就一直不说话,赶紧过去劝慰她。 母亲杨氏轻轻点点头,没说别的。 娘俩前几天才搬去的山里,家里灶下还剩了点柴能用,母女俩烧了些热水,就着刘雷雨白天在集上买的饼子吃了,又对付着简单洗漱一番,就准备歇下了。 在山里时刘雷雨一直跟母亲同住,可在村子里,为了避免村里人嫌话,刘雷雨跟母亲一直是分房的,她毕竟是“儿子”。 但这夜里,杨氏却拉着刘雷雨一块睡在东间的床上。 刘雷雨白天奔走了一天,累的很了,人一沾上床板,眼皮就自动黏在了一起。 谁料这时,杨氏却拉起了刘雷雨的手,她轻声问:“你对阿瑶怎么看?” 简直一声晴天霹雳。 刘雷雨所有的瞌睡瞬间不翼而飞,她整个人都僵硬了,直挺挺的梗在床板上,一动不能动。 难道,自己还是暴露了?对阿瑶的不可告人的心思,叫母亲看出来了? 刘雷雨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母亲的话,从上辈子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觉得阿瑶好看,她想一直看,怎么看也看不够的看。 “娘。”憋了半天,刘雷雨艰难的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尽量平静的问:“你为什么这么问我啊?” “说起来,阿瑶与你同年,你是夏末生的,她养在快年关,你俩一般大呢。”母亲杨氏说道,她的声音在夜色里幽幽的,叫人听着就下意识的紧张。 尤其刘雷雨还做贼心虚,她另一只手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才能勉强抑制住不要哆嗦起来。 “她也是命苦,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亲爹又那样对她不管不顾的。她阿爷把她照料的不错。” 母亲顿住了,她有点拿捏不住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今儿个回家时她与阿瑶同路走,一路上被阿瑶天真烂漫的性格逗得笑逐颜开,可回头看自家的刘雷雨呢,沉默寡言一声不吭。 老陈夸刘雷雨稳重,若刘雷雨真是个男娃,稳重是件好事。 可刘雷雨不是啊。 杨氏思来想去,她当年扯的这个谎,早晚还得她自己背起来。 眼下她先得把刘雷雨的性格给慢慢养起来,女孩子家就该有女孩子家的模样。 杨氏倒不要求什么文静娴熟小家碧玉,她看着阿瑶这样就挺好,人活泼些,过的也轻快。 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的话,反而过得太累了。 杨氏琢磨了一会,这才慢慢问道:“你喜不喜欢阿瑶那样子的?” 她不敢一下子说透,叫刘雷雨去学阿瑶的性格,万一刘雷雨听岔了,以为是当娘的嫌弃自家孩子性子不好,那反而弄巧成拙了。 刘雷雨耳朵里都嗡嗡了。 她,她有没有听错?娘居然问她,喜不喜欢阿瑶那样的? 她当然喜欢啊,她就喜欢阿瑶那样的啊! 可她不敢说啊! 杨氏久等见刘雷雨不回话,又问:“就是阿瑶她一直爱笑嘛,也爱说话,蹦蹦跳跳的,天真可爱。” 听见母亲这样夸自己的心上人,刘雷雨的脸烧的发烫,她整个人都要烧着了。 好半天,她终于支吾了一声:“嗯,喜欢的。” 三个字,这三个字说出来,刘雷雨觉得自己今夜是不要再想睡着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跳起来,想跟母亲好好说说阿瑶,说说她这多年的“暗恋”,说说她到底有多喜欢阿瑶,说说她三年后想迎娶阿瑶的计划,把什么都说出来。 可是可是,刘雷雨到底还是有一丝理智残存,她到底还没忘记自己如今是十三岁,不是上辈子的十八岁。 她还小呢,阿瑶也还小呢,这个年纪的她还不懂什么是提亲和娶妻,更何况她也不好解释重生的事情。 刘雷雨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睡觉。 可母亲偏偏不放过她:“那你以后多找阿瑶玩。” 母亲心里也正高兴,刘雷雨喜欢阿瑶的性格,那她们多在一起玩玩,说不定刘雷雨也会开朗起来吧。 娘的话落在刘雷雨耳朵里,她自动解读成了另一层意思。 好半天,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杨氏,把自己热度惊人的脸埋在了自己掌心里:“娘,我知道了,早点睡吧。” 杨氏听着刘雷雨声音翁翁的,还以为是自己话说多了,反而伤了刘雷雨的自尊心,当下也不好再找补什么,免得越描越黑,只得也闭嘴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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