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那殿下小心啊。”车夫爽朗的声音想起,跳下车辕放脚凳,顺带撑开一把宽大的油纸伞。 叶慈看了看这把伞,本想说也就几步路的地方,根本不用撑伞。 不过看在他一片好心的份上,伸手接过伞,踏入了这热闹的大堂中,便有跑堂的小二前来迎客。 “敢问这位娘子要点什么?”跑堂的看她衣着华贵,又是把头发全梳上去了,不知其身份,称娘子错不了。 “贵店的炸小黄鱼来一份,打包带走。” 热情满面的小二快步走过来,硬生生的停在了五步之远的地方,笑容变得勉强。 “额...这位娘子您的剑......” 剑? 顺着他的视线下滑,叶慈就看见了自己的佩剑悬挂在腰间,银光湛湛的慈悲。 因为陆上瑜给她开特例,能佩剑入宫,进进出出的就成习惯了,也就忘记把佩剑放在马车里,直接带进这吃饭的地方了。 佩剑的人不在少数,男子尤甚,女子也有。 但这小二眼力好,能感受到把剑是见过血光的神兵利器,跟那些装饰用途大于实际的君子佩剑不一样,还有叶慈那气质也跟普通人大不一样,心有疑虑也是正常。 看周围食客有些就反应过来了,有些害怕的缩了缩,周围安静不少。 “一下子忘了就直接带进来了,耽误你们做生意了,我让车夫拿走吧。”叶慈回头扬声道:“六子,过来。” 想了想,叶慈打算把佩剑解下来,让车夫带进马车里。 一旁打瞌睡的掌柜被这声熟悉的喊声惊醒,一看门口的身影,就全身一悚,心说竟是这位殿下亲至。 看她动作和一旁的跑堂小子,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事,连忙绕出柜台阻止。 “这位大人且慢且慢,本店并无佩剑者不可入内的道理!”他奔到叶慈面前,和善圆胖的脸挂着笑:“我这新来的小子不懂事,把规矩都记混了......你小子,快给这位娘子赔个不是!” 既然叶慈没有说出身份,那么他也不会张嘴喊破人的身份的理,不然这整个大堂的食客连同外边那条街都要跪拜她,阵仗太大了。 跑堂的还真是新来的,愣愣地顺着掌柜的话道歉,众人一看,简直要开了眼。 这藏雅楼背后人来头不小,朝中大员都会给薄面的地位,那眼高于头顶的大掌柜居然是这样的态度,证明这位娘子来头实在不小啊。 不少人心里觉得这人侧脸看着脸熟,以往能见到她的时候都是人隔着人,模模糊糊看不明白,某个称呼要呼之欲出,少见那位亲临此地,一时间都不敢认了。 握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三言两语跟大掌柜交代好,又被邀请上楼包间等候。 感受到了周围越来越热切的视线,叶慈跟随他上楼,要是不走就要被当珍稀动物被围观了。 “给您呈上薄茶一份,望大人喝得顺口。”大掌柜边引路,边说。 二楼包厢是取了雅名,以百花为名,叶慈去的是靠近楼梯口的君兰阁。 门扉禁闭,门前却落下一张写满字符的纸张。 大掌柜一眼过去,竟然没能看出这是什么玩意来,脱口而出道:“这是什么不知所谓的符文,歪歪扭扭的像地龙翻身,竟丢在这门口来?” 觉得分外晦气,作势要撕,把这怪玩意毁个干净。 叶慈无意一瞥,手比脑子快就拦下来了:“且慢,与我瞧瞧。” “大人您要这玩意?长得像符咒似的,多晦气啊。”大掌柜有些讶然,比喻东西一套一套的。 嘴上这样说着,手上还是抚平了,递给叶慈,谨慎问道:“难不成只是署名机要?需要小的给您查查二楼出入记录?” 至于会不会惹其他客人不快,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天大地大现在都没有眼前的摄政王大。 “不用,我随便看看,你先下去吧。”叶慈第一眼就知道这篇是英文书写的文章,想了想:“我叫人的时候你们再上来。” 大掌柜就懂了,行一礼后,退到一楼。 下面的人正热火朝天的议论着,有胆子大的趴到柜台上问是不是那位。 大掌柜又恢复高深莫测的样子,一张嘴就是九曲十八弯的拐话题,嘴里没一句准话。 楼上的叶慈则在阅读纸面上的文字,想必是经历了不少岁月,这纸张泛黄,墨色稍显暗淡,字迹秀气稚嫩,像是接受过教育的十岁女孩写的。 可巧,这上边记载的还是北盛与南郑的历史,只有最后几段总结和结束语,有用的信息不多,也足够引人。 下面的作者署名还是用英语写的——wenhuizhuang 翻译过来,大概就是庄文慧。 很好,钓鱼都钓到她头上了,该说不说,胆子很大。 既然她吃饵,钓鱼者就该来了。 心声未落,包厢的门就被敲响了。
第173章 如何养成帝王(完) “叩...” “进, 推门即可入。” 敲响第一声,叶慈便说了。 过于干脆利落的态度倒叫外边的人迟疑一会,还是推开了未落锁的包厢门。 正对着她的是临街的窗口, 朝外大开, 清冽的风雪气扑面而来, 将她满心的热切都扑灭了。 房内的紫裳女子身影雍容典雅,侧过脸看着鹅毛纷飞般的大雪, 手边摊着一张纸,用干燥的茶杯压着,上面残存着几道皱痕,像老人的迟暮的脸。 柔软的鞋底踩在木质地板上, 发出沙沙的响, 缓慢有度, 好似一曲乐章, 能听得出是一位受过训练的女子发出的声音。 只不过这篇乐章发出的乐声充满着迟疑和忧虑,停止的前一刻是孤注一掷的果决。 “刺探王驾, 贸然接近本王,记得陛下有下令让郑王府内上下悉心照料郑王,直至痊愈方可外出, 你是怎么出来的?” 听见人走近的动静, 叶慈才出声问道:“于双含,你胆子真挺大的。” 被叫破身份的人镇定回答:“您忘了, 今早进宫谢恩时陛下特赦郑王府守卫休假三日。” 那就是这三天他们是自由的,能自由进出的。 “所以你是早上看出来的...或者说, 你从一开始就巴不得让我知道你有异常, 你想做什么?” 对上那双黑沉沉的双眸, 久居深宫的于双含不免心惊, 不能再清楚地明白眼前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双手是南郑覆灭的强有力的推手之一,她也受够了幽闭不得自由的感觉,她分明不属于这里。 那她想做什么呢? 换一个身份离开郑王府? 还是与人相认,共叙同乡情谊,寻找时代的归属感? 于双含有些迷茫,倒是叶慈一言点中她的真实感受。 叶慈打量一下她,眉心微蹙:“你又怕又要做,这是什么道理?” “我们明明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你能这样适应?真正的晋安郡主早死了不是吗?”于双含往前踏一步,声音压得又低又尖,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认同,但多年的宫廷生活还是让她变得小心翼翼。 叶慈慢悠悠喝一口热茶,以身后雪景为背景,不为所动:“你还是没有说你的目的,套本王的话有意思?” “那你真是一个天生冷血的人,怪不得能适应杀神这个身份,我听说你是白氏遗族行刑现场的监斩官,你一定很享受这种掌握生杀大权的感觉吧?”于双含神情压抑,癫狂与平静同存:“你迟早也会被逼疯的,这时代,这世道分明会吃人,把有血有肉的人削成骨架,逼成疯子!” 叶慈静静看着她说,并不意外她的激烈。 话音一转,于双含开始骂自己的丈夫:“陆修之他有病,他早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也不让我好过,说我欺骗了他,我明明将我知道的一切已经告诉他了,是天意让他亡国,与我何干?难道他就没有欺骗我吗?” “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根本无法适应古代生活,不是被同化就是在痛苦中挣扎,为什么穿越的会是我?” 叶慈放下茶杯,觉得这茶水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如果你只是想找个人叙述自己心理路程,我能给你推荐不识字的哑巴,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就在我府上,还患有老花眼,保证看不清面前人究竟是谁。” “我知道的很多,你可以利用我,在朝堂上获得更大的权利...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于双含说。 可看着叶慈不甚赞同的表情,就变得不解,很多年前她就是这样说的,那个人信了。 感觉双方都在跟对方鸡同鸭讲。 叶慈说出她前后矛盾的地方:“既然你认定我跟你来自同一个地方,又怎么会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呢?” 于双含:“这不一样,我是专门研究南北史的,甚至参与盛朝武肃皇帝的陵墓考古项目,我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要清楚武肃皇帝的多疑本性。帝王博爱,年少时期的爱情难以长存,她不可能永远喜欢你,更喜欢的是座下皇位。” “你应该清楚历史上的武肃皇帝是有名的童贞女皇吧,她终身未婚,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开阔疆土上面,身边没有任何人,励精图治又薄情多疑,她是百姓所向往的君主,不会是一个好爱人。” “如果我真的不了解上瑜,或许会被你说动。”叶慈没有为这段话挑动心神,也从头到尾都没承认她是穿越的。 于双含知道自己被反过来套话了,但已经无所谓了,一口气将积压十几年的情绪宣泄完,竟是头一遭的爽快。 带着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慰即将走自己后路的叶慈,但对方并不听,可惜的同时又想让她也尝尝自己的滋味。 “等到那时候你就知道后果了,你会后悔的。” 叶慈摇头:“我做事永不会后悔,既然我敢,就代表有解决的能力。” 见说不动,于双含变得彷徨无助,泪盈于睫,迟迟不顾肯下落。 最终还是忍了回去了,不难发现这一招也没用,对方就是个油盐不进的冷情人。 眼看时间不早,想回宫里吃烤橘子,再待下去厨房做出来的扎炸小黄鱼都不酥脆了。 双手整理宽大的衣袖,缥缈的紫穿在她身上也不显得老气,叶慈道:“我能给你一个宽容,当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回去吧。” 而且现在的于双含已经没有任何翻身的能力,将变成滚滚红尘中微不足道的一员,看不出与同时代的其他女子的区别。 可是于双含觉得自己还有很多的话要说,她想找人说,她的侍女却说疯了,总是在说梦话。 她没有,于双含觉得自己不能再清醒了。 “突然有一天,世界就变了,我研读了那么多年的北盛史第五代皇帝忽然变成女皇陆昭,下一代皇帝也是女皇,下下代也是,连续三代女皇怎么明显的事情我不可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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