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叶肃说的很小声,没让郑氏听见。 超品侯府的夫人又如何,因她是贵妾扶正,并无诰命在身,侯府正经诰命夫人是早就去世的骆氏。 叶肃也觉得自己蠢,蠢了十几年都没想到这件事,被人捧到飘忽忽忘了着地。 自嘲一笑:“叶慈是江南第一富商外孙,穷不了。他母亲名下商铺连街,日进斗金,那点俸禄加起来还不够大哥买支笔。” “……那你说我要如何!”郑氏气结扭头不语,发髻上的翠玉簪闪了叶肃的眼。 说实话,叶肃也不知道如何。 谁不想争,谁不想手握更多权力。 他不想再谈这些,随便扯了个话题:“这翠玉簪别致,母亲的发簪是新买的?” 目光落在那支质地温润细腻的翠玉簪,造工精巧,凭他眼光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郑氏目光一闪,扶了扶发簪:“是啊,新买的。” 叶肃不通俗务,随意点头:“很晚了,母亲早些回去休息吧,别让父亲等久了。” 郑氏神情微滞,还是没打算告诉儿子真相:“好,你也早点睡,明天早起用功。” 自那次争吵,承恩侯搬去主院独住,就没再回来过。 …… 叶慈被降职也没什么反应,该上值上值,该做事做事。 叫那些不明真相想看笑话的人败兴而归。 这都能稳得住,心态惊人。 某些老翰林从年轻留到现在,脾气倔,好为人师,对被圣上破例的叶慈十分不满,凭什么她一来就跟自己平起平坐。 现在她为官不足一月就被降职,可不就来落井下石了? 忍了一天,就晃悠过来找麻烦。 用指点江山的语气念叨许多,听得叶慈耳朵嗡嗡。 问她听了什么内容,她只能说出一个字——酸。 不是叫她爬上爬下找书就是叫她誊抄典籍,整理沾满灰尘的藏书室,专叫她去做繁琐且无意义的事情。 要不是她反应快,抓出文书里的漏洞,不然这些人变本加厉。 “叶修撰!你《乾史》十二卷抄完没?”那拉长调的嗓音又问了。 叶慈头也不抬:“没抄。” 那翰林正好怒,叶慈收笔起身,挺拔的身姿让老翰林不自觉后退一步。 老翰林不满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刚想给她扣个不敬前辈的罪名,叶慈捧着写满字的轻轻吹干:“去面圣。” 老翰林:“?” 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叶慈,想不通叶慈怎么还有胆子往皇帝面前凑。 话未开口,人就走远了。 当真是来去如风,完全没把在座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 后知后觉的老翰林手指她背影,颤声道:“竖子不知天高地厚!” 其他的都低下头,不去跟着倔老头对视。 快到议政殿,叶慈正巧遇二皇子,他眉眼含笑,温声说着什么。 再一看他隔壁,不正是鄢灵玉,唇边梨涡浅浅,时不时应一句两句。 “……京城才俊良多,郡主必能找到合心意的人……” “微臣见过二殿下,兰真郡主。”叶慈上前见礼,捕捉到一点话语的尾巴。 发呆的鄢灵玉立马回神,看向了对面的人,对方神情淡然,她却莫名觉得心慌。 二皇子笑道:“叶修撰要去见父皇呢,他刚好有空。” 他总喜欢用闲聊的姿态与人聊天,效仿书中的礼贤下士,亲切的态度让身为皇子他很博好感,人人称赞。 怪不得在原世界线里会被皇帝册封储君,就是运气不好,被老三射死在宫宴上,被老大捡了漏。 不过…… 总觉得就算老二没被老三杀,他的太子之位也没那么稳。 “是啊,二殿下是要出宫吧?”叶慈白净的脸上浮现浅淡的笑意,情绪不达眼底:“微臣看见二皇子妃正在宫门出等着您,早就听闻二位感情好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微臣见了都艳羡。” 鄢灵玉:“……” 她总觉得这笑眯眯的叶修撰话里有话,尤其是“二皇子妃”四个字,咬的很重。 二皇子没想到叶慈会跟他寒暄这些,笑道:“有什么好羡慕的,叶修撰至今独身盖因你自己不愿,京中闺秀可都想成为叶夫人,你这谪仙打算什么时候下凡?” 他半句没提给她介绍闺秀。 自叶慈翻身后,不少人明里暗里的送礼巴结,俱被她回礼化解,就摆明了告诉大家她走的是纯臣路子,打算哪边不沾,给她牵红线也不会被接受。 鄢灵玉听着那句叶夫人,恍惚想着要是某个女子被这样叫着,站在叶慈身边挽手,就止不住的不高兴。 等等,自己为什么要不高兴? 眼睁睁看着鄢灵玉气息越来越冷的忽然变成迷茫。 银朱麻木脸:“……” “二殿下莫取笑臣下,”转而看向鄢灵玉,笑容加深几分:“不过臣下确实到了成婚的年纪,家父日日催促,为微臣这个不孝子操碎了心。我想着是不是月老把微臣的姻缘线给忘了牵,想着过几日沐修去姻缘树下许个愿。” 二皇子笑了:“叶修撰实在风趣。”然后给出建议:“城南那座月老庙就很灵,促成不少对姻缘,叶修撰去试试?” 叶慈露出意动的神情,拱手:“那微臣就谢二殿下了……二殿下郡主,微臣先走一步,二位慢走。” 二皇子:“去吧。” 鄢灵玉还在想城南姻缘庙:“嗯。” 目光下意识追随叶慈的身影,嗅到一股幽香,那股香气太熟悉了。 刚刚三人是面对面而站,叶慈距离鄢灵玉有两三步的距离,现在她要往议政殿去,好巧不巧就要从鄢灵玉身旁路过,差点挨到肩膀,因此闻到了对方香包的味道。 换了旁人,在路过的时候就被鄢灵玉扔了出去,就这叶慈敢这般放肆。 这算什么?! 忽然想起叶慈以前的名声,什么拈花惹草,放浪形骸,后院里有十八美妾,红颜知己无数。 鄢灵玉狠狠的把美妾和红颜知己这两个字咀嚼一通,猝不及防一个念头冒出来。 莫非是把自己当成轻易拨弄春心的闺秀,打算只撩不娶? 叶慈莫名脊背一凉,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 鄢灵玉双眼微眯,心说这人是不是心虚了才走那么快。 微酸的目光触及腰间垂下的香囊,殷红的流苏正随着对方的步伐晃悠,别外好看。 鄢灵玉满意了,一错眼就对上了银朱复杂的神情,细长漂亮的眉毛微蹙:“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银朱:“……我在想,我什么时候做开后门的红娘。” 这才见了多少回,你这鄢莺莺就对叶生念念不忘了? 鄢灵玉:“……你胡说八道什么?” 银朱假笑:“郡主您说的是,是我胡说八道了。” 如果你耳垂不是红的,还能增加你的可信度。 看看这挂念而不自知的样子,我都替王爷痛心! 回到北境王府,王爷不在,出门会旧友去了。 北境王府是圣上特赐,雕梁画栋,飞檐翘角,规格仅此太子府,可见圣上的信重。 不过也是,北境王这个王爵位并非世袭,是她父亲战功封王,非同一般。 下午的时候,会友的北境王终于回家,在新家转了一圈,终于在家演武场找到练箭的女儿。 北境王不动了,就站在廊下看着。 副将乐呵呵道:“看来郡主恢复的不错,你可算能放心了。” 她身姿挺拔,立在百步之外的箭靶前,墨发高束成马尾,顺柔的垂在腰间,发尾随着射箭的动作划出半圆弧度。 说不出的轻灵劲。 美人淡妆浓抹总相宜,这句话同样能运用鄢灵玉身上。 脱下了宽袍大袖的繁复衣裙,换上如火般烈焰的窄袖劲装,手扣银护腕,革带束细腰,掐出漂亮的弧度。 银朱还担心她的伤势没养好,专注看着鄢灵玉练手。 鄢灵玉因重伤被拘了许久,感觉骨头缝都要生锈了。现在活动一二,倒叫她畅快不少。 又抽出一箭,鄢灵玉双眼微眯,瞄准了戳满箭矢的靶心,忽然,捏箭的手一松。 嗖的一声,泛着寒光的箭尖破开微风,飞向其中一根箭尾,那支箭从中间爆裂开,第二支箭犹不停止,朝靶心而去。 是鄢灵玉无聊时就爱玩的追箭。 守在箭靶旁的侍卫一看,箭头洞穿了靶心,整个箭头露在箭靶外。 侍卫高声道:“十环!郡主厉害,威风不失当初!” 鄢灵玉这才露出笑意,收好她的宝贝弓。 一旁的银朱上前给她递擦汗的帕子,仔细观察鄢灵玉的神色,没发现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鄢灵玉随意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笑道:“你别老担心我会不会痛,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现在叫我去猎只公鹿回来都有余力。” “您随时吐血的样子我见一回就够了,不想再见
第二回 了。”银朱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阿玉。”北境王出声喊人。 鄢灵玉回头:“爹你回来了,崔副将也在。” 银朱上前见礼:“见过王爷,崔副将。” 对着崔副将银朱只是施以属下礼,她军阶比崔副将只低一阶。 北境王见女儿走近,威严的脸露出柔和笑意:“拘了你那么久,今天心情有没有顺畅点?” 鄢灵玉:“是舒服许多,再不活动活动,我的手脚都要僵成木偶娃娃了。” 两人在长廊下走着,副将与银朱跟随身后,离得稍远。 北境王摇头笑道:“你就跟你娘一样,闲不住的脾性……今日圣上诏你入宫,想必是跟你谈了你的婚事,你对此有想法吗?” 皇帝确实是谈了几句她的婚事,想来他也是希望自己留在京城,他也安心点。 与和蔼的皇帝相反,一旁的皇后温氏全程脸色黑沉,要把她瞪穿似的,叫皇帝觉得很没脸。 “……”鄢灵玉本来想干脆利索的说“没有,我要回北境”,可这嘴怎么都张不了。 拧着漂亮的柳叶眉,心情处在抗拒和接受之间拉扯,手指轻扣银护腕,只觉焦灼。 “嗯?”北境王没听到有动静,回头看向鄢灵玉。 鄢灵玉正侧眼看北境王侍卫怀里还抱着一些卷轴,他自己手上也拿着红封面的册子。 不用猜就知道是什么。 北境王说:“那些东西你不用在意,你喜欢什么样的就自己挑,拿这些回来只是人情世故罢了。” “不过,”北境王低声提醒了一句:“皇子们就算了,咱家不能沾。” 这里的不能沾,不单指皇子,连同皇子旗帜鲜明的势力也不能沾。 既是纯臣又符合年纪什么的,还真有一个,就是不知道她爹能不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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