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捂住胸口,面色苍白,倏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喃喃道:“怎会如此?” 姫泠冷笑一声,走到她面前不远处,姜沅跟在她身后。 南书见她过来,立即警惕地站起来。 姫泠嘲讽道:“当初若没有我,你可早就死了,如今倒是蛮防着我。” 南书自知理亏,不敢说什么。 叶笙半跪在地上,抬起头冷冷地瞪向姫泠。 姫泠有些好笑:“怎么,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不服输不成?” 叶笙咬牙切齿:“我没输!我凑齐了五个玄澧令,我破坏了仙魔两界间的壁垒!我想要做的我都做到了!” 姫泠笑道:“是,你想要做的,你都尽数做到了。可只有你最想做的一件事,你没做到。” 她弯腰对上叶笙的视线:“你想要所有天辜之体过正常人的生活,你没做到。” 叶笙瞪着她,剧烈地喘息着,看上去像是即将扑人的野兽。 姫泠竖起一根手指,继续道:“你只差在了一处。” “何处?” “你们修的,不是魔。” 叶笙愣住了。 “这便是魔界不接受你们的原因。因为你们走的是歪门邪道,这在魔界看来,不仅不是正途,更是极不光彩的。所以,你们即便修了所谓的魔,也抵御不了魔气的侵袭。” 叶笙受了很大打击,委顿在原地,双目空洞无神。 南书也一样。 所有黑衣人都怔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姫泠忽然觉得叶笙很可怜,指着她说:“而你,尤其严重。因为你是凤凰,是神族。你受到的影响要远远高于常人。眼下魔气渗入尚少,你便已经禁不住了。若是再多一些,你必然是第一个死的。” 叶笙呆了片刻,忽又狞笑道:“好啊。” 她慢慢站起来,重复道:“好啊,好极了。” “我先死,可你们,”她依次指向姫泠、姜沅、汐裳、凤倾芸、若禹等人,癫狂地笑着,“你们,也都别想跑!” 叶笙好像真的疯了,口里念叨着:“都死吧!全都给我陪葬!” 若禹忍不了了,快步走到面前,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叶笙挨了一巴掌,摔倒在地,却依旧还是那副模样。 她疯笑着看向若禹:“你打我也没用,谁也跑不了,谁也跑不了!”说完,她又自顾自笑起来。笑得很瘆人。 汐裳和凤倾芸也走过去,见她这副样子头疼不已。 叶笙笑着笑着,忽鼻子一酸,泪水毫无征兆地流出来。 她像个被世界抛弃了的孩子一样,抱着双腿,瑟缩地坐在地上流泪。 她布了千年的局,时时算计,刻刻忧心,没有一天睡过好觉。 她背叛了所有人,孤注一掷,把所有赌注压在同一个砝码上。 她自信,自傲,自负,却怎么也没想到,她败在第一步。 叶笙觉得自己很可笑,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要嘲笑;却也很可悲,以至于泪水决了堤似的向外冲。 她很少哭,又或者说,从未哭过。她讨厌现在自己的模样,太弱小,太懦弱了。 她莫名觉得自己很委屈。可是她委屈什么呢?她是那个黑心肝的幕后主使,是那个没良心的罪魁祸首,是那个为祸苍生的坏东西。 她委屈什么呢? 是多年的孤苦无依,是命运的不公和折磨,还是精心谋划却只得了一场空? 罢了,叶笙想。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体内气息愈发紊乱,叶笙再度咳出一口血来。 死亡在逼近。 姫泠忽然开口道:“你做不到的事,我可以做到。” 像是即将病死的人突然得到了救命仙丹,哪怕只能得个回光返照,她也愿尽力一试。 叶笙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做?” 姫泠道:“只要他们学习正规的修魔方法,真正堕魔,便和正常的修魔者一般,不必再接受远远超出自己能力范畴的天劫。” 南书的眼睛亮了亮。 叶笙半信半疑:“此言当真?” “废话,我是有多闲这个时候来骗你?”姫泠道,“我可以帮所有天辜之体堕魔,除了你。” 南书脸色一沉,忙问:“为何?” 叶笙却已经猜到了缘由:“因为我是凤凰,对吗?” “是,你无论如何都是神族,无法堕魔。” 叶笙怔了片刻,连声道:“好,好,你有什么条件?只要你愿意帮他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汐裳终于逮到机会刺儿她:“哟,这会儿不要‘在不违背你的原则下’了?” 叶笙苦笑道:“我还有什么原则。” 汐裳冷哼一声:“记得些,你还欠我一个条件。” “记得。” 姫泠道:“条件还要说吗,自然是,你去把那个口子堵上。” 叶笙点点头,又问:“怎么堵?” 姫泠瞪她一眼:“我哪知道?” 叶笙垂了眉思索着,半晌又问汐裳:“你知道吗?” 汐裳踢她一脚:“我知道你大爷!” 叶笙揉了揉被她踢的地方,轻哼了一声。 那模样竟和她们先前相处时一般。 汐裳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这人怎么一会疯疯癫癫六亲不认的,一会却又恢复原样了。 当真是有病。 叶笙又想了片刻,总算想出个主意:“我记得还有一个符印。可以让这道裂缝消失。” 姫泠感受到了一股格外熟悉的不靠谱:“你能保证这个符印有用?” “不能。”叶笙摊摊手,一脸无辜的模样和汐裳颇有几分异曲同工。 姫泠:“……” 想必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汐裳觉得即便不是很靠谱,也值得一试,催促她道:“那你快点结印。” “不成,要五个玄澧令聚集才行,可那四个……”叶笙望向忘川。 汐裳默默看了眼里面那些不服输的恶灵:“这怎么捞?你给我捞一个看看?” 叶笙又陷入了沉思。片刻,她忽福至心灵:“诶,我让它们都出来不就好……” 话没说完,若禹在她头上猛敲了一记:“好什么好!你休想再借机作乱!” 叶笙这次是真的委屈:“我没有!” 汐裳抱着胳膊:“也许你真的没有,但我们不信你。” 姫泠赞同道:“没错,你演得太好了些,我们哪里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 叶笙:“……” 她挠挠头:“那怎么办,再不把那口子堵上我就要死了。” 若禹啐她一口,恨恨道:“你本来就该死!” 叶笙:“……” 几人各自想了想,却也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玄澧令落在忘川中,若是贸然下去,必然会被其中恶灵撕咬至死,而且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能把玄澧令送上来。 唯一的办法,确实就是叶笙所说的,灵乱。 她的骨哨可以控制这些恶灵脱离忘川。 但是谁也不知道,一旦叶笙吹响骨哨,接下来会不会利用这些恶灵做什么。 她似乎真的很看重她手下所有的天辜之体,希望他们都能好好活着。 但也只是似乎。 叶笙可以背叛和凤倾芸、若禹的情谊,自然也可以背叛她手下这些为她卖命的人。 而且她方才也说出了“谁也别想跑一起死”这类话,所以她拉所有人陪葬这件事,倒也不是不可能。 哪有什么事是疯子干不出来的。 眼看着黑气越冒越多,旁人的情况也逐渐不好了。叶笙则是更加虚弱。 叶笙该死,但如今又不能死。 除了她,没人知道如何结印。 就在这时,沉默已久的南书忽上前一步,道:“我有办法。” 叶笙有股不祥的预感:“你有什么办法?” “我去取出来。”南书平静地说。 叶笙骂道:“你疯了?” 南书跪下来:“属下求主上应允。”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我真的很心疼叶笙⊙﹏⊙ 一辈子就执着这点事了,好不容易要成功了,结果却是竹篮打水。 她的悲剧是必然的,永远无法挣脱的。 所有人都可以活下去了,但她还是不能。 第80章 涅盘而亡 南书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汐裳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她一般。 叶笙与南书僵持了片刻,到底败下阵来,低声道:“准了。” 南书向她郑重地磕了个头:“谢主上。” 叶笙愣愣地看着她的动作,一时忘了去扶她起来。 行跪拜礼,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她不需要别人对她行此大礼,尤其是在组织里。 她觉得她和他们是同病相怜,彼此都一样,没有什么尊卑之分。 而南书一直不服她,叶笙心里也清楚。 今日南书突然请缨,又行此大礼,令她心里极为不舒服。 姫泠心里也不太舒服。 毕竟她和南书认识很久了。虽然她们彼此都不太瞧得上对方,但看在陌伊的份上,却也勉强做了一段时间的朋友。 如今要看着南书主动去送死,姫泠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凤倾芸心中也颇不忍,哪怕在这之前,她最讨厌的人便是南书。 或许不论是谁,也无法平淡地看着一个生命主动走向死亡。 南书站起来,忽而看向汐裳,轻轻地笑了笑。 她性情暴戾,极少露出这么简单纯粹的笑容。汐裳有些恍惚,更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她。 南书缓缓从头上拔下乌木簪,她的墨发披散下来,到了腰际。 她走到汐裳面前,把乌木簪宝贝似的捧到汐裳面前,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你能帮我立个衣冠冢吗?” 汐裳无法拒绝:“可以。”她接过乌木簪,好生收了起来。 南书像是得了糖的孩子,高兴地笑着,又对汐裳叮嘱道:“你要好好的。” 她的语言很生硬,仿佛想不出别的什么词了。 南书又看向一旁的凤倾芸,说道:“你也是。” 凤倾芸大惊。 如果她对南书的厌恶有十分,那么南书对她的怨恨就有百分。 凤倾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南书死前,居然会祝福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得大概就是如此。 南书又走到姫泠面前,道:“多谢你先前救我,我如今也无法报答你什么,便祝你余生顺遂。” 南书说完,安静地走到忘川河边,观察着四个玄澧令的位置。 叶笙把头埋在腿上,不去看她。 其余人也自发背对着她,不忍去看。 汐裳听见了入水的声响。她轻轻吹了一支曲子,帮南书对抗恶灵。 虽然并没有多大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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