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中,乱花谷的少女猛然醒悟,明白了自己对师尊的懵懂情愫。 话本外,我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得了的异样…… 镇墓兽将出,我的雕花短剑已毁,她赠给我一把剑防身。剑名清霜,通体莹白,与她的澹月分外相似。 我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她,成功捕捉到一丝忸怩。 我轻轻笑了笑。 离开地宫后,我与她一起来到露华宫,住在一个院子里。 我从洛滢泽畔采撷了许多药物,向汐裳借了工具,便在院中料理它们。她时常坐在我身侧,按照我的吩咐碾磨药物。 每日晨起,她都会在院中练剑。我打开窗子,看她随风而动的矫健身姿,踏雪无痕的敏捷步伐,带几分不屑与轻佻的神色。 她很快就会察觉我的视线,便停下动作,向我轻轻一笑。 有一日汐裳过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走了。 她忽问我:“汐裳为何唤你微生?” 我说:“她嫌我的名字长吧。” 她笑了,歪歪头问:“你有什么小名吗?” 我想了想:“家中长辈唤我沅儿。” 她暗自思忖片刻,道:“那我不好这般唤你。” “你想唤我什么都可以。” “我要好生想想才是。” 我不禁笑了笑,反问她:“你可有什么小名?” 她说:“姐姐叫我阿泠。” 阿泠。 我在唇边细细品了品。真好听的名字。 我轻声唤:“阿泠。” 她注视着我的眼睛:“嗯。” 过了几日,我同她一起离开露华宫。我欲回璀错谷向师尊复命,将师尊命我寻的药物呈交。她说:“我送你一程。” 我问她:“你去何处?” 她语焉不详:“归家。” 我没再问,只安静地看着她。 许久以前,我便好奇她的身世与来历,有时我想,即便我直接发问,或许她也愿如实相告。 但我不想如此。 我喜欢默默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搜寻她给我遗留的线索,再慢慢猜测。仿佛在寻觅暗藏的宝藏,我收获了别具一格的乐趣。 我们在璀错谷附近告别。我掩下失落,笑问:“何时再见?” 她说:“很快。” 果然很快。不出十日,我便在璀错谷与她重逢。 恰正午时分,我走在落英缤纷的甬路上,忽身后一个物事向我掷来。我立即伸手接过,是一只泛着紫光的珠子。 我回头望去,见她坐在粗大的桃树枝上,一袭黑衣衬得白了些。她笑着看向我,桃花灼灼,不胜华颜。 我举着珠子笑问:“此为何物。” 她跳下来说:“好东西,你收着便好。” 我眨了眨眼,妥贴收好了。 她以散修的身份在璀错谷住了几日后,我们再度一同来到了信源山。山顶有诛灵阵,我被其压迫得满额细汗,双腿几乎失了气力。 她扶着我且行且住。我偏头瞧着她神态自若的模样,忽忍不住笑了笑。在她疑惑的目光投来后,我止住了笑。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阿泠,我知晓你的身份了。 得逞的喜悦涌上心头,我几乎忘了诛灵阵的压制。 后来,她独身前往山顶破诛灵阵。 夜色渐深,我久久地凝望她上山的方向。我知道,她能做到。她也会平安归来。 我等她。 在能最快看到她的地方。 时间倏然变得很慢很慢,我恍恍惚惚的,只觉已过了很久很久。 终于,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无边的夜色中,缓缓向我走来。我按捺不住地小跑过去。 待跑至她面前,我停下来,一眨也不眨地注视她的眼睛。 我忽觉她的眼睛很亮,很摄人心魄,令我沉陷其中,不可自拔。 我还发现,我的模样映了她的眼中。 自信源山出,我们回到了先前下塌的客栈。我们决意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再走。 夜里,我睡在里侧,见她以手作枕,侧着身子看我。 许是灯火昏暗的缘故,我竟觉她的目光格外缠绵。我向她那边移了移。她依旧那般看我,始终默不作声。 不知为何,我见她这副模样有些好笑,遂亦不语,安静地回视她。 她的鬓发稍稍挡了脸,我伸手替她捋顺。她的头发平整了,而我的手悬停在她脸颊的上方。 她的视线似乎略微向下挪了挪。 与此同时,我的手指终于触到她的凝脂如玉的肌肤。 目光交织在一起,我忽有些燥热。 我一向笃信“心静自然凉”之说,可眼下,心如鼓点,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她的手覆在我的手上,逐渐收紧。她倾身近前,与我鼻尖相碰。 我呢喃道:“阿泠……” 她的唇贴上来,柔软的触感使我心头一颤。 这是她唯一一次没有回答我。 翌日我起身时,她已端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盏茶,过了许久也没有饮一口。 我走到她身旁坐下,她恍然惊醒似的放下茶盏,看看我又垂下眸,不一会儿又做贼一般偷偷看我一眼。 “怎么了?”我笑问。 她看上去想说些什么,偏又吞吞吐吐的。 我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有件事想告诉你。其实我……” 我猜到了她要说什么,瞧她紧张兮兮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发笑:“其实你什么?” 她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快速道:“其实我是魔修。”说完,她局促不安地等待我的反应。 “哦,”我眨了眨眼,“我早就知道了。” 她紧张的神情迅速转为震惊:“啊?” 我故作高深地颔首,说道:“你露了许多破绽,又不曾防我,我能猜到不足为奇。” 她沉默片刻,又问:“那你可还愿同我在一起?” 我探身在她额上吻了一记,郑重答道:“愿。修仙也好,修魔也罢,抑或只为凡人,只要是你,我便愿意。” 她注视着我,忽而一偏头,吸了吸鼻子。 我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一字一顿道:“魔尊大人,不许哭。” 她哼一声:“没哭。这你都猜到了?” “毕竟紫鎏珠历来由魔尊掌管,别人轻易拿不到,更不敢随意送人。” 她又哼一声,低声道:“认识得还挺多。你千万收仔细了,携带紫鎏珠,便可自由出入魔界,不受任何阻碍。” “知道了。”我点点头,笑问,“做魔尊夫人,可有什么条件?” 她颇认真地想了想:“要爱魔尊一生一世,不许始乱终弃。” “好。还有什么?” “没有了,这便足够了。”她说,眸子闪着细碎的光。 我想,如若这一世便如此度过,真乃美满至极。 可惜的是,她一直没能想好怎生称呼我,因此我改为姜姓后对她的影响倒是微乎其微。 忘川祸事之后,我们在魔界办了一场婚礼。 仪式毕后,她卸去繁重的袍服,拄着下巴,笑道:“我想到如何称呼你了。” “什么?”我问。 她凑上来,嘴贴在我耳边,极尽缠绵而又温柔地唤道:“夫人。” 我注视着她的眼睛,呢喃道:“阿泠……” “嗯。” 之后的日子里,我有时随她待在魔界,有时与她一同去仙界各处小住。只是师尊总是很郁闷,见到我们时总要先皱一皱眉。 于是我们便很少待在璀错谷,大部分时间住在江宁新置的宅院中。我娘很喜欢她。 有时我们也去露华宫拜访一下老朋友。乍见时汐裳总是很高兴,久了便觉得我们碍眼了。 每年四月,我们都会来到江宁东郊的桃花林,看望一下那位故友。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有一日,我忽而想到一件事。 我问她:“当年你是如何破除诛灵阵的?为何会负伤?” 她向我描述了一番当时的情景,言语避重就轻,令我很不满意。 我改了主意:“我不想听你说了,我要亲眼看。” 她挑了挑眉:“怎么看?纵然你有穿越时空的法子,也无法顶着压力到达山顶。” 我笑了笑,找出一本书递到她面前,道:“这是我在姐姐的书房寻得的。你可以此术还原记忆中的情景,并让我进入。” 她迟疑片刻方应道:“好吧。” 我闭上眼,仿佛做梦一般,只觉身子轻飘飘的。恍惚中,我来到了信源山顶。 我定了定神,向山下望去。过了片刻,她步履轻捷地来到山顶。 她抱着澹月,略微歪头打量着山顶的诛灵阵。 诛灵阵的构造其实很简单,只由地上画的符印以及正中阵眼上空泛着幽幽红纹的光柱组成。 澹月出鞘,她缓慢升至空中,俯视着诛灵阵。 她右手将澹月举至面前,左手二指并拢,沿着剑身从剑鞘处滑动到剑刃。澹月周身立即营绕起阵阵黑气。 她微微眯了眯眼,蓄力后将澹月掷向光柱。 澹月直挺挺地插在光柱上。 她伸出右掌,掌心源源不断地涌出魔气。这些魔气尽数作用在澹月之上。 澹月开始剧烈地颤动,随着剑刃插入光柱的距离逐渐变大,光柱上的红纹也摇曳起来。 她面色严峻地紧盯着一切,英气的眉愈加锋利。 终于,光柱爆裂开来,却并未发出多大的声响。 火星毕剥地向四周喷射,她急忙一个空翻向后闪了闪。 诛灵阵已破,她召回澹月正欲返回,忽脚下一软,半跪在地上。 我心中一紧,明白这是她在仙界动用太多魔力造成的反噬。 她吐出了一口血,在原地动也不动待了片刻,方撑着澹月起身。 她若无其事地擦干嘴角残留的血迹,快步走下山。 我久久地凝望她的背影,心底一阵疼痛。 忽又一阵恍惚,我睁开眼,她正好端端坐在我面前。我紧紧抓过她的手,倾身靠在她肩上。 她揽住我,问:“怎么了。” 我轻声道:“无事。” 这样安静地过了很久,我脱出她的怀抱,看着她的眼睛,重复我多年前的话:“以后不许受伤。” 她点点头,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沅才是我亲闺女,啥啥都没什么坎儿 第83章 番 智者不入爱河 若禹的一生十分悲摧。 她最早的记忆是自己穿着破烂的土布衣衫,在街边瑟瑟发抖。在那惯常挨饿受冻的日子里,她早早失去了对外界的好奇。 无论何处,皆有苦难。 若禹长到十七岁,没交过一个朋友。 维持生计已是艰难,她再没有一丝精力分给别人。日复一日,若禹习惯了孤独,也同样享受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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