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多爱她才会这样呢? 嗯? 要有多爱她? 铺天盖地的内疚攻击着沈见清,她在强烈的眩晕症竭力保持清醒。 没关系的,没关系。 努力两年,现在的她已经能配得上那个小孩子深沉的爱情了。 她只需要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哄她就好了。 她听话顺从,很好哄。 ……所以,她还是要仗着她的喜欢行便捷之道吗? 做人不可以这么无耻。 已经习惯了在深冬仍然衣着单薄的沈见清好像突然感受到了寒冷,身体一阵阵想要发抖,她竭力控制着,问周斯:“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周斯喜欢秦越,而她,已经要回了秦越,未来会紧紧抓住秦越,怎么看,周斯都不该说这些话去加深她和秦越的牵绊。 周斯却是不掺杂色地笑了一声,余光扫过快步朝这里走的人,低声说:“因为喜欢她。” “笃。” 秦越把早餐放在桌上,压抑着急促的呼吸,问周斯:“CPU的事聊完了吗?” 周斯收起低压情绪,笑容如常地起身说:“你能算卦,刚完。” 秦越“嗯”一声,眼尾的光晃了晃,从沈见清身上快速经过。 这一幕谨慎小心的动作落入周斯眼里,她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爱情可真能折腾人,跟剔骨刀似的,再硬气的人也能治得服服帖帖。 但是疼啊。 五脏六腑没一样能求助。 她是这样,把她弄成这样的秦越只会更甚。 周斯站着,稍作犹豫,当着沈见清的面问秦越:“你那耳洞怎么回事?不是上周才发过炎,怎么又红了?不行就别戴了,没见几天好的。” 周斯说这话的本意是让眼前这个自己已经无法亲自注视着的女孩儿能得到她真心想要的关照,好安抚那些无人知晓的剔骨之痛,不想那个能轻易左右她的人却在想起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时脸色苍白一片。 秦越察觉到,抬手拨过头发挡住,说:“洗澡的时候没注意,过几天就好了。” 周斯说:“抹点药吧,别拖严重了,到时不碰都疼。” 秦越含糊其辞:“嗯。” 周斯点到为止,说了声“我去吃饭”,转身离开。 秦越在桌边站了一会儿,把其中一份早餐放在沈见清面前:“都是非油炸的,热量不高。” 沈见清抬眼,紧抿的唇缓缓分开,说:“谢谢。” 秦越没说话,转身走到沈见清对面坐下低头吃饭。 她在这件事上向来认真,没能发现沈见清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她的耳朵。 沈见清看着那圈不正常的红,难以控制地回忆着从前。 去领科接秦越下班的她看到面前的姑娘忙瘦了,忍不住伸手摸着她的侧脸询问了一句,顺手把她的长发夹到耳后,看到她白生生的耳朵,心痒地在她耳垂上捏了一下说:“果然还是应该打个耳洞。” 那么漂亮,就该多一点装饰更加引人注目。 或者,仅仅只是让她在床上更为她疯狂。 她低头吻过来的时候,沁凉的耳钉应该会碰到她忍不住想要夹紧的大腿。 她迷乱呜咽,要生要死地去抓她头发时,一不小心碰到耳钉,应该会因为那股突如其来的凉意刺激,求着她不要停下。 而她,气弱地喘在她颈边,跟她说“沈老师,吻一吻我”时,她肯定会被那一点另类的温度吸引,立刻就难以克制地将她吻到G/C。 G/C的她那样美,那样弱,漂亮得惊心动魄。 沈见清只是稍一回忆,身体里就有热潮翻滚,几乎是在秦越吞下最后一口稀粥的同时,从另一处骤然涌出。 她脑子里“嗡”得一声响,想起秦越当时的回应。 “疼不疼?”秦越问。 她一愣,笑着说:“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 她还是当真了。 在被她伤透心之后,默不作声地当真了。 频繁地被发炎疼痛折磨也没有退缩。 她早该知道的。 这个傻子,最听话。 内疚在沈见清胸腔里横冲直撞,慢慢化成无形的利刃,切割着她千疮百孔的心脏。 秦越抬头看到沈见清漆黑的双目和下颌生硬的线条,捏着半个鸡蛋,叫了她一声:“沈老师。” 沈见清目光震动,一瞬间笑容满面:“怎么了?” 秦越看着她,过一会儿,说:“鸡蛋吃不完了。” 沈见清没有任何迟疑地朝秦越伸手:“给我。” 秦越把鸡蛋递过去,眼望着沈见清和以前吃她的剩饭的一样,没有一丝膈应地把那半个鸡蛋吃进去,心里变成了绥州大雪纷飞的街头,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没有尽头。 刚才抬头看到沈见清的那个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两年前“子午”外的那个夜晚,沈见清眼神里充斥着恨,她站在她的愤怒中央,毫无还手之力。 她惊惧。 潜意识为了保护她,再次向沈见清编造了一个谎言——鸡蛋吃不完,用来确认她的真实态度。 结果是:这次,沈见清没有和那一个月短暂梦幻的恋爱一样骗她,那她就更加不懂,沈见清刚才的那个眼神代表什么。 秦越挪开目光,继续吃饭。 绥州的风雪远胜江坪,饭菜却不像江坪那样热气腾腾。 ———— 方案讨论的过程枯燥又刺激,时不时的,就有人看到自家平日里稳如老,额,神仙一样的导师拍着桌子吼人。 其中以暴脾气的周学礼最为频繁。 宋迴坐在他斜后面,抖得一上午脖子就没有直起来过。 好不容易熬到午饭,宋迴抄起包就跑进了食堂,一手指过去三四个菜,熟练地拿出南大一卡通付钱。 “滴!无效卡!” 宋迴都要哭了,扭头看见秦越进来立马喊她救命。 他们接下来两月的饭票全在秦越手里攥着。 周学礼说她细心,可她走路真的比乌龟还慢。 宋迴等不及,跑过来撵她:“你能不能快点啊,我都快饿死了,不,我没有,你就是走到明天,我都可以坚持。” 宋迴说完,恭恭敬敬地和沈见清打了声招呼:“沈老师。” 沈见清没什么表情:“嗯。” 说话同时,沈见清的视线从秦越身上轻轻带过,留下短暂柔情。 等沈见清过去,宋迴飞快地一伸手,勾住谭景的脖子,把他从沈见清屁股后面勾过来,哭哭啼啼地说:“我得罪你导师了吗?得罪了吗?她刚才为什么用那个表情看我??” 谭景被宋迴勾得一个趔趄,茫然地问:“什么表情?” 宋迴说:“没有表情。” 谭景拍拍宋迴的胳膊,让他放开自己,用一嗓子过来人的语气说:“没表情就是正常表情,放心吧。” 宋迴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你导师一直这么,嗯,”宋迴用手比划两下,把凶换了个说法,“有学术气质吗?” 谭景端着下巴回忆:“听一个留校的师兄说以前挺好的,会熬夜给其他老师的学生指导论文,实验里也会主动开玩笑,没什么架子。” 宋迴就不懂了:“那现在怎么这么不苟言笑?” “不知道。”谭景摇了摇头,说:“师兄说沈老师是两年前突然变成这样的。” 宋迴:“哦,那可能遇到什么事儿了吧。” “秦越?”宋迴在秦越眼跟前晃晃爪子,说:“饭票。” 秦越收回跟随前方那道比直背影的视线,侧身勾着电脑包取饭票。 饭后大家各自找地方休息。 秦越不想走远,就在会议室的桌上趴着。 模模糊糊中,秦越感觉有一片阴影落在眼皮上。 她下意识想睁眼,又在久违的香水味从鼻端飘过时默了默,什么都没有做。 沈见清站在旁边,手指隔空抚过秦越的额头、眉眼、鼻梁,最后停在她紧抿的嘴角。 她记得秦越以前睡着会变得很放松,很乖,现在嘴角都松不开。 沈见清心里风卷云涌似的难受,她抬着手,指尖在空气里发颤。 会议室里很静。 沈见清弯腰望了秦越很久,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发,轻声说:“阿越,醒一醒。” 秦越薄弱的眼皮动了动,在沈见清地注视下“醒”过来,问她:“沈老师,你不休息?” 沈见清手垂下来,轻柔抚摸着秦越脸上压出来的红印:“休息,但是桌子太硬了,我想在你怀里睡。” 秦越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现在回宾馆,时间会有点赶。” 沈见清直起身体,手指顺着秦越的侧脸移下来,勾在下颔,抬起她的脸说:“不回宾馆,我们去车上。” “车在〇七一东边的路上停着,很少有人经过。”沈见清补充。 秦越“嗯”了声,手搭上椅子扶手,准备起身。 掌根刚压实,沈见清抵在她下颌里的手忽然伸过来说:“握着我,我拉你。” 秦越微顿,低头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 这只手过去牵过她几次,记忆里干燥温暖,现在因为寒冷手背上遍布青斑。 说到底,这也是她的错。 没有她的出现,沈见清就算终其一生都放不下过去,不谈恋爱,也不必在荆棘密布的往事里再蹚一次,不用承受双倍的伤害,她的生活最多没有色彩,不会是现在这样,被寒冷侵蚀,被学生议论太过严厉。 秦越忽略随时可能被人发现的风险,握住沈见清的手,被她拉着站起来往外走。 外面风雪正浓,不过七八分钟的路,两人身上就落了厚厚一层。 沈见清解锁车门,打开暖气后站在路沿上对秦越说:“阿越,你低一下头?” 秦越没有任何犹豫就低了头。 这个反应看似和从前一样,其实差异巨大。 以前是因为太喜欢了,事事都愿意顺着,现在被内疚支配。 沈见清看不见秦越的眼睛,捕捉不到她的情绪,她左手插在衣兜里,右手抬起来,一面认真扫落秦越头上的白雪,一面回忆着23年前,发生在院长办公室里的那一幕——从小没受到过什么偏爱的小秦越克制地咬咬嘴唇,把脑袋蹭过来说:“姐姐,麻烦你再揉一下我的脑袋。” 那时候,她满满一颗心应该都是来年春天和她的约定,哪会儿想到,一晃14年过去,才能隔着商场的玻璃再见上她一面。 沈见清心潮翻涌,手掌贴在秦越头上,揉了揉,说:“阿越,等春天来了,姐姐带你去晒太阳。” 好熟悉的话。 秦越一愣,猛然抬头,在沈见清瞳孔里看到浓浓的故事感,她看着她,却好像透过她看到了那个已经消亡在时间里的四岁的她。 秦越脑中嗡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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