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贝坚持不到三分钟,忽然凑过来问:“秦越,你在看什么呢?” 秦越默了几秒,没有熄屏手机,“没什么。” “这些奇奇怪怪的数字是什么?” “……经纬度。” “经纬度是什么?” “球面坐标,一组经纬度对应地球上的一个真实位置。” “哦哦。”牛贝点头如啄米,好学地指着秦越的屏幕问:“这个位置是哪儿?” 秦越收起手机,抬头看向路对面还亮着几盏灯火的江坪大学办公楼,说:“那儿。” 牛贝:“江大?你看那儿干嘛啊?” 秦越说:“看个人。” 牛贝立马眯起眼睛,手挡在眉毛上头扫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继续话题。 “谁啊?都这么晚了,她还在那儿干嘛呢?”牛贝问。 秦越站到红绿灯旁边,注视着能治愈强迫症的斑马线,嘴角勾出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可能,等我吧。” “嗯?唉!秦越!”牛贝突然露出一脸十万火急的表情,大声喊道:“江大大西门在施工,关关不让我们走路对面!” 秦越“嗯”一声,依旧踏着斑马线走得不紧不慢,“你不用过来。” 我自己过去见个人。 不一定能见到。 但可以经过她晚点开车出来的小西门。 今天是第一个没有外因限制,却见不了面,听不了她娇软、恳切、求助地喊她“秦师傅”的周五,她不想办法经过一下,应该会失眠到天明。 你呢?沈老师。 冷静下来之后,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和我们这段关系? “我不知道。” 312,沈见清数不清第几次这么回答陈薇。 陈薇女儿最近沉迷《熊出没》,她为了更好的和女儿交流,一有空就开始回忆情节,整理人物关系。 理不顺了就问沈见清。 沈见清知道什么?她连《熊出没》这三个字都没怎么听过。 陈薇郁闷,“你怎么一点童趣都没有啊,以后咋带娃?” 沈见清脚下用力,“哗”一声把椅子推离开桌子,两手环胸,面无表情地说:“我重申最后一次,我,沈见清,这辈子不可能结婚,更不可能生孩子养孩子。” 陈薇头一次见沈见清这么严肃,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愣了愣,她自然地岔开话题,“今天周五,你还不走?好像没见你周五加过班,还是加班写论文。” 陈薇恳求,“沈老师,求您给留条活路吧,你每学期都超额完成任务,我每学期都挨批,真的受不住啊。” 沈见清靠着椅背,动作缓慢地向后仰了一下头,站起来往窗边走,“回去没事。” 陈薇:“这个点要什么事,直接洗洗就睡了啊。” 沈见清透过黑漆漆的玻璃窗看向外面,“睡不着。” “你失眠啊?”陈薇抬头看过来,“突然发现你今天用的抓夹,你的宝贝簪子呢?” 沈见清不作声,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簪子用过之后已经放回了床头柜上,她不敢戴出来,怕白天也会和个神经病一样,控制不住地把它咬进嘴里。 昨晚…… 太难熬了。 那束玫瑰像把钥匙,已经把她脑子里那个锁着噩梦的箱子打开了。 她一闭上眼就有人来抢她的日记本。 所有人都在嘲笑她是个同性恋。 从上学到放学,没有一秒停歇,甚至回家的路上、车上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她喘不过气。 混乱的时候,她咬着簪子,发了疯地想象着秦越在睡自己。 那时候她是踏实安心的。 等清醒了,她又不断责怪自己,告诫自己:以前,你和秦越是平等的床友关系,尚且没有资格挽留,现在你明显贪恋她,依赖她,你们的关系已经失去了平衡,你就更不能再耽误她。 她多好的,一路长大多难的。 可到了下一秒,她还是会忍不住喊秦越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直到把张嘴的力气也耗尽了。 这还只是第一夜? 以后呢? 沈见清看着玻璃上熟悉又陌生的脸,气息烦躁不安。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真的离疯不远了。 所以,尽快把话说明吧。 明在哪里,由秦越全权决定。 她选留下,她感激;她选离开,她至少不用继续矛盾。 “陈薇,现在几点?”沈见清问。 陈薇看了眼电脑,“11:39。” 沈见清眉心一蹙,快步走回来收拾东西。 外面月朗星稀,沈见清开车从小西门出来,往回家的方向一拐就看到了慢慢吞吞走在路边的秦越。 她的心一磕,握紧了方向盘。 一言定生死。 她今晚必须…… 看到突然从树影里跑出来的女孩儿胳膊一抬,熟稔地勾住秦越脖子那个刹那,沈见清思绪停转。 不记得什么时候了,她事后心情不错,就和站在床边穿衣服准备走的秦越聊了几句,“秦师傅,你长成这样,应该挺多人追的吧。” 秦越说:“没有。” 沈见清:“真的假的?有了一定要告诉我,我这人毛病大,还是我的,就不能和别人分。” 秦越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等收拾妥当了,才不紧不慢地转身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毛病也大,不是我的,碰一下我的胳膊都不行。” 可现在呢? 那个人都勾上她敏感到吻一吻就能GC的脖子了,她竟然无动于衷。 “!” 已经,是她的了,所以能碰她? 那她呢? 不用明明白白的知会一声就成过去式了? 沈见清捏紧方向盘,想起自己这两天一夜的纠结,脸色阴沉得要下雨。 “轰——” 忽然响起的油门声,惊得牛贝和秦越同时回头,只看到一辆灰色的SUV在路口掉头,朝着她们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秦越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感觉到动作受阻,才发现牛贝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搭过来了。 她刚一直在看APP,看得太投入,没有留意。 APP是“哨兵小猫”的监控后台,每2秒采集一次实时位置,发生报警或者“看见沈见清”的时候也会即时拍照上传。 就是因为有它,秦越才敢这么放心放着沈见清不管。 她口不择言的那些话确实伤到秦越的心了。 尤其,她是在用另一个可能拥有过她的女人伤她的心。 她嫉妒、不甘,同时也心疼。 所以一边把本来可以说得直白圆滑的话,说得模棱两可,让沈见清发火——火发出来,人就轻松了,一边又不错一秒地盯看着她的脸,分析她表情的变化,在不会把后路堵死的底线之上,说一些让她着急的话。 她是爱沈见清爱得无可救药,爱到可以不带一丝膈应地接受她可能有过别人。 那不怪她,是她自己长得太慢,来得太晚。 但她也像回答关向晨的,她不是狗,不会为了一个肉包子就随意的摇尾乞怜。 沈见清无缘无故的冲她发火,让她伤心,就必须得赔她。 谁的错谁认,她可以迁就,但绝不会低头。 她要沈见清主动向她走一步。 这一步不止是道歉,还要明明白白地说一声,“秦越,我离不开你了。” 哪怕只是身体上的。 至少这代表那个人彻底过去了,她秦越才是沈见清的将来。 秦越紧攥着手机,胸口起伏。 昨天早上,在沈见清楼下等的前五分钟,她其实没有百分百的底气确定沈见清对自己的态度。 她是看到了沈见清在听见“算了吧”几个字时,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愕和难过,但那只是出尔反尔,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也不一定。 一直睡下去这话毕竟是她先提的,沈见清几经纠结、确认才终于答应。 现在却又由她轻而易举地说出“算了”,她怎么可能毫无反应? 直到第六分钟,被她在前一晚随手放到换鞋柜上的“哨兵小猫”拍到了沈见清流眼泪的那个瞬间。 她悬着的心忽然就落地了。 后面这些时间,怀揣一丝窃喜,从APP里看她偷偷跟在自己后面,看她进退两难地趴在方向盘上,看她接受那条关于“不见面”的微信的试探,在还没有开学的空荡校园里一直待到现在。 然后,她有一点担心自己是不是做过了。 沈见清对玫瑰那么敏感,几乎可以断定是受过爱情的伤。 在心结还没有解开之前,就逼着她往前走,会不会适得其反,让她越来越敏感? 秦越站在路边看着沈见清消失的方向,眉头逐渐深锁。 她有点心疼了。 牛贝见她表情不对,小心地问:“秦越,你怎么了?” 秦越看着不见尽头的路,语气淡淡:“我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有肢体接触。” 牛贝愣住,几秒后,尴尬地抓抓脖子说:“对不起啊,我说话一上头就控制不住手,以后一定注意。” “唉对了,下周三我生日,在江大南门请吃饭,你一起来啊,当是我向你赔礼道歉。”牛贝说。 秦越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格,牛贝话到这个份上,她便说:“赔礼道歉就不必了,饭一定去吃。” 牛贝喜上眉梢,“好的好的,到时我让关关叫你。” 秦越:“嗯。” 后面的时间,牛贝没再敢乱招秦越,一门心思在微信上和关向晨诉苦。 【你闺蜜走路真的太慢的!】 【话真的太少了!】 【没表情的时候真的太可怕了!】 【我以后一定绝对不可能再和她一起下班!】 关向晨说:【了解,你配不上我闺蜜】 牛贝:“???” ———— 回到住处,心里有些了一些疑虑的秦越用电脑登录后台,想看看沈见清走到哪儿了,却发现设备十分钟前因为电量过低离线了。 这个结果是秦越始料未及。 她靠在椅子里,心跳沉缓寂静。 就在她想着是不是应该换一个方式的时候,手机“叮”的一声,PC上也有了上线提示。 秦越看着上面熟悉的经纬度信息,嘴角快速扬起。 沈见清到家了,而且在第一时间给她的猫充上了电。 这代表什么? 秦越头向后仰枕着椅背,无声地对隔了半座城的沈见清说:“沈老师,我把你的妥协算成你向我走的一小步。” “我很满意。” “那么,下次见面,我也会主动走过去哄一哄你,给你一点挽留我的信心。” 沈见清。 以后,你的敏感有我慢慢来哄。 ———— 周三下午六点,寿星牛贝领着七八个人,浩浩荡荡地往江坪大学南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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