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别人的信息。 秦越抬头往后靠了一下, 磕得柜子发出一连串声响。 她静等着声音过去之后,退出微信, 转而点开常用工具文件夹里的一个APP。 APP占用内存不大,稍微加载片刻就显示出一个白底黑字的纯色.界面。 文字全英文,掺杂部分数字,随着实时时间的更新,一行一行,规律地往上跳。 秦越低头看了一会儿,拨拨刘海,收起手机往出走。 走到更衣室门口,谷桃忽然跑过来,满脸兴奋地说:“师父师父,我今天的工作量达标了!来厂里三个多月终于达标了!” 秦越“嗯”一声,淡声说:“继续努力。” “嗯嗯!多亏你这段时间手把手教我,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过试用期!谢谢师父!” “没事。” “唉,师父,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啊?”谷桃担心地问。 秦越说:“不用。我不吃早饭,午后会有点低血糖,不是什么大事。” “哦哦,还是要注意啊。” “嗯,你去忙吧,我先走了。” “好的师父,明天见。” “明天见。” 从厂房里出来,秦越挑着有太阳的路走了快十分钟,冰冷发僵的身体才逐渐热起来,但低血糖带来的无力感并没有消失。 她一路走走停停,隔一段就踩着路沿石歇一会儿,磨蹭得小二十分钟过去还是没有走到车站。 今天气温近四十度,太阳大得睁不开眼,偶尔有一两个人和秦越擦肩而过,都会被到她不紧不慢的模样惊到。 她却始终镇定从容,不受干扰,整个过程里最大的动作也不过是在踩路沿石休息的时候,打开手机看一眼——不超过一分钟,行为寡淡得一点也不像个25岁的年轻女孩儿。 越是这样,了解她的人越会忍不住心疼。 比如,开着车,打她从领科出来就一直远远跟在后面的沈见清。 上午那个无法接通的电话犹如冰锥,猝不及防扎下来,沈见清立刻就感觉通体生寒。 她怔愣地举着手机,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句话是秦越断着说完的,“我们就,算了吧”。 她们之间没有约束,要算真就是一句话的事。 她们的关系比染缸色深,也比白纸色纯,自开始以来坦坦荡荡,没有矛盾,没有纠纷,真算了,应该还能继续以朋友相处。 她当时这么跟自己说。 她以前也始终觉得秦越年纪小,以后会有无限可能,所以不让她过夜,不让她久留,用黑夜藏着这段关系,好让她的以后能稍微安全一些。 她曾经不止一次设想过,秦越跑来提结束时,自己从容挥手的模样。 她一直觉得自己看得很透,想得很开。 到今天,到系统提示音响起那一秒,她恍然发现,一旦对一个人上瘾,即使没有爱情,也会,会…… 舍不得。 不对…… 在秦越问完“沈老师,要跟你我算了吗”,还想说话的时候,她的潜意识应该就反应过来了,所以她急不可耐地赶秦越走,生怕她一开口,就单方面结束掉了这段关系。 她不想。 她前茅后盾,无耻至极。 沈见清咬着唇,无比痛恨这样的自己,她逼着自己冷静,逼着自己一动不动地坐在办公室里,只用半天时间就干完了后面两天的活儿。 然后突然一闲,被强行压制着的思绪便以破竹之势卷土重来,较之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想她不会结婚,不会谈恋爱,不会有人爱,这辈子注定孤独终老。 想她会老,会丑,会被人指指点点,遭人嫌弃,但没有人安慰。 想和秦越在一起的那些快乐夜晚。 想她们谈好了可以一直睡她下去时,她未曾深思的心理活动。 她应该是愿意的,或者,她是高兴的。 她没有骗秦越,她这辈子就是只能冲动一次。 她也真的不会有爱人。 她的人生会很枯燥单调,孤独寂寞。 可是好巧,她唯一的一次冲动就遇到了一个人想睡她一辈子,又不会爱她的人。 多好的。 这个人想的和她要的完全契合。 有她在,她都不会孤独终老了。 她怎么能不高兴? 高兴就能把那个年轻漂亮,有情有义,但生来就注定一路坎坷的女孩子拖着不放吗? 她不能这么私自无耻,不能让无辜的人来分担她的人生。 所以她来找秦越了。 想着先和她道歉。 如果她接受了,也原谅了,就再和她谈一谈,问她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接受不了她无缘无故的喜怒无常,想跟她算了。 她说想,她就答应,绝不犹豫。 她过去很少道歉,但不是不会道歉。 她知道真心实意的道歉需要明确合理的原因来支撑,可那些原因她真的难以启齿,甚至,她连回忆都觉得窒息。 没有原因,她就迟迟下不了车。 现在还是。 沈见清紧握方向盘看着前方。 秦越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慢吞吞提一提裤腿,蹲在路沿石,用手拨弄路边的野草。 前后也就蹲了半分多钟吧。 再起来,晕得向后踉跄三四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一幕让沈见清繁乱复杂的思绪戛然而止,终于后知后觉想起来,秦越早上提着垃圾袋走的时候没吃早饭。 她那个身体,就是单纯睡一夜起来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不及时补充哪儿撑得住一天繁忙的工作? 而昨晚…… 她情绪不好,缠着她做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久,都激烈。 结束的时候,秦越虚弱得拨一拨沾在脖颈里的发丝都提不起劲。 沈见清内疚得无以复加,更加迫切地想和秦越道歉,就算不为后面那句,单纯论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也必须马上道歉。 但是,支撑她道歉的理由呢? 沈见清无可奈何地弯下腰,趴在了方向盘上。 要不,不说理由了? 莫名其妙的发火,莫名其妙的道歉,秦越就是脾气再好,也肯定不想和她继续了。 这样多好。 世上漂亮的女人千千万万,离了她,秦越一定能找到更合审美的,就算,性癖不合,也至少不会向她这样乱发脾气,还不讲理由。 沈见清短促地笑出一声,偏头看向副驾系着安全带“哨兵小猫”。 秦越早上走的时候忘了带它。 不过还好,它比家里那只布偶听话得多,因为“认得她”,一上午就安安分分地待在她包里,没有捣一点乱。 沈见清抬手点着“哨兵小猫”脑袋,笑着说:“我要把你还回去了。” 以后大约是再也见不上了。 你要好好保护她,别让坏人靠她太近。 “呵。” 神经。 秦越被保护得好不好全看她自己怎么设置程序,她讲的,全都是废话。 沈见清坐起来,闭着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底只留一片平静。 沈见清快速将“哨兵小猫”从安全带里拎出来,拿过手机,推门下车…… 一辆秦越常坐的公交缓缓在路边停下,认出她的司机师傅仗着车上没人,笑呵呵地打开车门说:“小姑娘,上来吧,我捎你去车站,咱们在那儿拉点人,再送你回家。” 秦越笑着说声“谢谢”,就被好心的司机捡走了。 沈见清站在路边看着,连喊她一声的机会都没赶上。 也没有往前追。 双脚跟钉在原地了一样,带着她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如释重负。 ———— 秦越回来屋里的时候刚过四点半,门一打开,在地铺上睡得正香的关向晨立刻坐起来,神情呆滞地抓一抓头发,说:“回来了。” 秦越扶着墙壁换鞋,“你怎么在这儿?” 关向晨眼珠子一转,脑子里已经跑过千军万马,尤为镇定地糊弄,“我有你门上的钥匙啊。” 秦越扫她一眼,往过走,“我问的是,你为什么在这儿。” 关向晨:“我……” “别说是来蹭空调的,没开。” “哦,我是来等晚饭的。” 秦越拉开椅子坐下,身子往后一倾,软绵绵地靠在里面,“想吃什么?” 关向晨说:“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我可不挑食了。” 秦越轻笑一声,一只脚收回来,踩住椅子横梁,“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有点新鲜。” 关向晨承认,她以前的要求是太多了,每回都点菜,点的还都是秦越不能吃的大油大盐的,但今天这不是情况特殊么。 关向晨偷摸摸瞄着秦越的侧脸,心说我闺蜜都让人虐成一只丧家小狗狗了,我还怎么忍心剥削她,嘶,脸真的有点白啊。 关向晨连滚带爬跑到秦越身边,手一翻,放在她额头上,另一只摸着自己脑门。 秦越:“……你干什么?” 关向晨:“看你是不是发烧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可能发烧?”秦越问。 关向晨一门心思全在秦越头上,话到嘴边脱口而出,“关系不正当的俩女的打架,只能在那方面打,打伤了可不得裂个口子,发个烧?那地儿多脆弱的,我前前任还没把我怎么样呢,我就在床上躺了三四天,那谁手都给打破了,你还不得……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害怕。” 确定秦越没有发烧,关向晨火速蹬上拖鞋开溜。 她真的贼怕秦越儿用那种“我也不说什么了,你自己交代吧”的眼神盯人,特别可怕,她每次看到都感觉不是浑身发毛,是浑身长毛! 啊啊啊! 她刚才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暴露了!全暴露了! “向晨。” 秦越轻淡淡的声音一响,关向晨立即站定,“在。” 秦越说:“你怎么知道她手破了?你去找她了?” 秦越的声音很平稳,但语气比平时略微沉了一点。 关向晨知道她这是介意了,她不会因此生气,更不会冷处理,但一想到她会亲自善后,费神费力,可能还要被迫放低姿态,关向晨立刻就不敢溜了。 关向晨磨磨蹭蹭走回来,说:“我就是看你不对劲,有点担心,才借着送货,跟仓库的人一起去学校看了眼。越儿,我真没恶意。” 她就是想着把情况了解清楚了,才能更好的安慰闺蜜。 包括微信上那一堆表情,以及一回来就夹着枕头跑她这儿打地铺,也是想着等她回来了看一眼她的情绪,如果不好,她就能当场采取措施。 这些秦越只需要听到关向晨开头的那句“担心”就能马上想明白,认识快六年,关向晨的为人和对她的关心她再清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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