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向来无情, 失去的时候总让人备受煎熬。 可现在不是已经和好了吗,沈见清怎么还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迟疑良久, 陈薇忍不住问:“沈老师,你和秦师傅是不是吵架了?” 沈见清点击鼠标的动作忽然顿住,声音虚弱喑哑:“没有,是我仗着她脾气好,不止不告诉她想知道的事,还口不择言,対她说了很难听的话。” 陈薇说:“那不就是吵架?” 沈见清泛白的嘴唇张开又闭上,最终紧抿成一条线,没再反驳。 陈薇说:“吵架伤感情。” 秦越留下的耳机里响起低电量提醒,沈见清指尖颤抖,紧涩感堵在喉咙口。 “陈薇……” “她为我做了太多事,我以前什么都没有许过她,以后至少不该拖累她。” 陈薇惊讶:“沈老师,你说什么呢!你这么优秀,怎么可能会拖累秦师傅?!” 沈见清自嘲般笑了一声,嗓音艰涩:“你不知道她长大有多难。别人的童年,口袋里可能有一把糖,一対花夹子,她一年四季在吃药;别人的成年有祝福,有鲜花,她在四处打工挣钱;别人热恋了,分手了,恨不得把年轻人可以试错的成本全部用光的时候,她默不作声地提升自己,追着一个看都不看她的人。” 陈薇愕然,无法把沈见清口中这个秦越和312里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秦师傅対应起来,她忽略沈见清最后一句,不确定地问:“秦师傅家境不好?” 沈见清说:“她是城南福利院的孩子,没有家。” “……!” “所以她比别人更上进,更知道感恩。” 沈见清摘下耳机,紧攥在手心里:“我只是带几门课,发几篇论文就有丰厚的收入,光鲜的身份,她那么努力,是不是更值得一个好前程?” “沈老师……” “她不该平庸。” “我还不爱她的时候就有意无意心疼她的处境,现在欠她爱她,就更加希望她安安稳稳的,肩上的担子轻一点,以后的生活从容一点。” “她花了那么多年才重新回到学校,只要顺利毕业,我就能给她找最好的工作,让她的人生一路往上走。” “我身边那些恶心的事,她不用知道,我身边那些恶鬼一样的人……” 沈见清紧闭着唇,眼睛漆黑无光。 “永远都别想缠上她。” 陈薇被沈见清阴沉的语气和措辞惊到,半晌无言,等好不容易回神,电话却突然响了。 陈薇拿出来一看,急忙道:“沈老师,我去接个电话!” 陈薇快步往出走。 沈见清盯看着电脑上的时钟,双眼渐渐有了波动。 “阿越,我已经快六个小时没有因为你着急了,你知道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再生我的气了?” 沈见清的声音乍一听平静无波,细究才能发现其中隐约的急躁和不安,她忍着伤口处持续抽动的疼痛,徘徊良久,还是忍不住给秦越拨了个电话。 听筒里寂静无声。 片刻,机械的女声在沈见清耳边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沈见清的手指剧烈跳动,身体一瞬间凉透。 她举着电话,一双眼静静地看了几秒新邮件提醒,然后锁屏手机放在桌上,开始回复。 约莫二十分钟,陈薇从外面回来,病床上空无一人,隔壁的阿姨告诉她:“你朋友说她不喜欢一个人住院,不喜欢高新医院,先回家了。我看她走的一瘸一拐吃力得很,你还是快去看看她吧。” 陈薇立刻攥着手机往出跑。 今天的江坪大雪纷飞,寒风利得像刀刃。 秦越从门口经过偏头看了一眼,低声咳着往更衣室走。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二十,实验中心的女更衣室空无一人。 秦越弓身靠在墙边缓神。 她这几天都睡得很少,今天上午又精神高度集中忙了一上午,现在有些头晕。 勉强缓过神来,秦越从口袋里掏出调了飞行模式的手机。 这是实验室的规定。 关闭飞行后,秦越等了几秒,网络连接成功,上行下行的数据箭头开始出现,她的手机却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新消息提醒。 秦越微弯着腰,肩背上清晰的骨骼撑着她宽松的白毛衣。 “咳。” 秦越点进微信,手指在置顶的记录上停留几秒,缓缓落下。 “秦越,好了吗?”慕正槐的学生忽然在门外问。 秦越手指顿住,转头应了一声:“马上。” 然后收起手机,换了衣服出去吃饭。 饭后秦越直接回来实验室赶〇七一的项目。 慕正槐进来看到,问她:“怎么不和小郑他们出去转转?这边偏是偏了点,风景还不错。” 秦越保存代码,合上电脑说:“我走路比较慢,一起去他们玩不尽兴。” “应该说他们走马观花,看不出什么名堂。”慕正槐把实验中心老熟人给自己买的热饮打开,放在秦越手边说:“喝点热的。” “谢谢慕老师。” “不客气。” 简短的対话结束,实验室里忽然陷入寂静。 慕正槐随手从架子上取了沓资料翻阅,纸张沙沙的声响和大雪的午后相得益彰。 “这些是沈老师的。”慕正槐把一叠纸放在桌上说。 秦越转头看过去,纸上熟悉的数字组合——1012——轻轻撞上她的心脏。 久远的记忆在秦越脑中苏醒。 “沈老师,挂断之前你可能要先告诉我锦盒的密码。” “1012。” “这个数字有没有什么意义?” 慕正槐说:“我看沈老师这两天只要一拿起笔,就会不自觉写这串数字,没忍住好奇心,问了她原因,她说1012是她喜欢之人名字的笔画数。” 秦越垂着眼,隔着衣袖握住了左腕上的手串。 她记得自己当时问了沈见清一句:“怎么会想到用我的名字做密码?” 沈见清说:“只有你我知道的数字,东西就算送错了也拿不出来,安全。” 现在她让第三个人看到了她们之间的密码,爱她爱得大方。 这两年,她带“她”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爱她爱得痴心。 她的世界里有那么多人明里暗里知道她喜欢秦越喜欢得多么不易,只有秦越本人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感觉就像站在悬崖边上看天宫,提心吊胆,她看到的景色越惊艳夺目,越想知道沈见清从深谷走上崖都经过了哪里,付出了什么。 沈见清越不肯说,她越难继续保持沉默。 不沉默就要用那些真实却难听的心里话逼沈见清开口,就要和她针锋相対。 可她又不想再一次把她逼到情绪失控,那就只能选择回避。 回避対现在的沈见清来说也许致命。 秦越紧握着手腕,明知道自己离开医院之前已经借用耳机告诉了沈见清自己今天的去向,还不敢想象现在这个患得患失的她五六个小时看不到自己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吱——”秦越推开椅子站起来说:“慕老师,您忙,我出去打个电话。” 慕正槐抬手点点桌上的纸说:“这些虽然是草稿纸,但也辛苦你带回去给沈老师,她写这些字的时候,有盖的水杯都不会往桌上放,很珍惜。你提前拿去装着,别等结束的时候着急忙慌,被谁扔了。” 秦越拿起纸说:“好。” 秦越快步往出走,和实验中心的人迎面碰上。 “唉,你是江坪大学的人吧?”实验中心的人问。 秦越说:“是。”她和慕正槐一起来做实验,默许就是江大的人。 対方说:“电磁兼容实验室的人刚打电话,说你们这项实验的报告出来了,你去拿一下。他们下午内培,没人值班,晚了就得明天拿。” 明天他们就不在这里了,拿报告要专程过来。 秦越说:“好,我马上去拿。” 秦越以为取份报告就几分钟的事,不想从实验员到组长、主任、部长,一套签字流程走下来,下午的实验已经开始了,里外十几个人都在等她,她只能立刻赶回来配合实验。 结束已经是傍晚6点。 秦越一拿到手机就给沈见清打了电话。 无人接听。 慕正槐边开车边问:“秦越,你去医院?” 秦越眼睫轻颤,因为道路颠簸,肩膀在车门上磕了一下,说:“嗯。” “那我先送你,他们几个男孩子晚点回去没事。” “麻烦您了。” “小事,不用客气。” 回去的路有两个小时。 像两年一样漫长。 车子甫一挺稳,秦越就道了谢,勾着背包往里跑。 “啊,她啊,上午就出院了,走的时候也不知道跟医生说一声,害得我们护士长平白无故挨一顿骂。”护士不满地说。 秦越弓肩喘了几口,气息不稳:“和看护她的人一起走的吗?” 护士:“我怎么知道。” 秦越胸口起伏,双唇抿着缓解急促呼吸。她抬手把微微滑落的背包挂回肩上,看着护士拉长的脸说:“她两边膝盖的伤很严重,走不了多少路,你们连这样的病人都注意不到,已经失职在先了,为什么还要怪她没有知会?” 护士涨红了脸,想反驳。 秦越转身离开。 下楼途中,秦越又给沈见清打了两个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秦越耳边嗡鸣,多日休息不足的后遗症蜂拥而至,她扶着墙,低头剧烈咳嗽,从旁经过的人纷纷避她如病毒。 十分钟后,秦越坐上了去江坪大学家属院的出租。 陈薇在电话里告诉她沈见清回家了。 秦越来过家属院无数次,不用思考就已经站在了沈见清门前。 她抬手敲了一下门。 里面没有人回应。 重复还是。 秦越的表情很冷静,手却在颤,她攥了一下手,在密码锁上按下1290。 “滴!” 门锁开启,里面漆黑一片,吞噬着秦越的冷静,她摸索着打开灯,入目灰尘遍地,好像这座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 秦越高悬的心脏一瞬之间坠入谷底,各种猜测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始终抓不到落脚点。 她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给陈薇打电话。 陈薇说:“沈老师没有别的房子啊,我中午看着她在家属院下车的,她是不是出去了?你要不在门口等她一会儿?” 秦越看着光影里漂浮的灰尘,说:“好。” 她又给慕正槐打了电话,问他帮沈见清定的宾馆在哪里。 慕正槐说本地做实验一般不安排住宿。 她把能把地方都找了一遍,最后关了门下楼,在大雪里抱着仅剩的希望打开微信,给沈见清拨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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