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的蓬莱岛,却成了姜眠好永远无法到达的美好。 铃兰给的承诺,铃兰都做到了。 唯独这一次,承诺只有一半。 而铃兰也彻底失约。
第85章 骤雨将春的痕迹彻底抹除,袅袅云雾绕着青山。 榕树洞内飘扬出阵阵药香。 蓉柒将药壶上的盖子揭开,草药香混杂着薄烟蒸腾上来。 床上并肩睡着的两个人面色惨白,一个比一个瘦弱。 蓉柒叹了口气,仅分离一个月,原本健健康康的两个人又变得遍体鳞伤。 从蓬莱岛传来的信件上说,姜云眷最终没有等到姜眠好去见她最后一眼,悲痛欲绝的凤鸣意随之而去。 最后的一封信笺是二人留下的遗言。 蓉柒掐算着时间,才觉出不对来。 本该于三日前就到蓬莱岛的二人为何没赶上最后一眼呢? 等蓉柒赶到长安城内,在客栈中找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时,被吓得踉跄了几步。 厢房内到处都是血,墙壁,床榻。 晚吟剑横在桌下,沾满了血色。 跪坐在方桌下的两个人紧紧搂在一起,浑身都是血。 姜眠好紧紧搂住怀中已经失去气息的人,整张脸已经被血模糊到面目全非。 蓉柒忍着悲痛将二人带回太白山。 幸运的是,二人只是失血过多,陷入了不同程度的昏迷。 榕树洞内的灯亮了三天三夜,蓉柒才将二人身上的全部伤口处理完。 尽管敷上药,缝了伤口,可陷入昏迷的二人迟迟无法醒过来。 蓉柒叹了口气,将煤炉上的药罐搬下来,小心地将药分到两个碗中。 “婆婆。” 身后传来微弱的一声呼喊。 蓉柒的手一抖,汤药撒到了桌面上。 她急忙转过身,便看见床上人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 姜眠好艰难地自床上爬起,脚刚落地,眼前却一黑,整个人踉跄了几步。 捧着药罐的蓉柒也顾不得药汤溅到指尖的痛,连忙回过头:“眠好啊,你别动。” 姜眠好晃了晃脑袋,强撑着又站起:“兰兰她......” “兰兰没事。”蓉柒沉眸看着仍在昏迷中的人,叹了口气。 姜眠好踉跄着坐过去,看着铃兰惨白的脸色,着急问:“那兰兰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蓉柒被她问得一愣,慌乱地挪开了视线:“眠好啊,你先把药喝了吧。” “婆婆。”姜眠好面色惨白如纸,声音也虚弱到微不可闻:“兰兰的情况,是不是很不好?” 她的表情认真,尽管自己已经虚弱的不像样子了,可一颗心全都挂在铃兰身上。 见糊弄不过去了,蓉柒将药碗搁下,轻声道:“她的剑灵已经将她的心脉给护住了,伤虽不致命,只是伤得太重。” “再加上......” 姜眠好看着眼前人吞吞吐吐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婆婆您就别瞒我了。” 蓉柒皱着眉叹了口气道:“再加上她之前被剥了仙骨,身子受的创还没好全,只怕是......” “剥了...仙骨?”姜眠好艰难地重复出蓉柒的话,看向床上面色惨白的人,“婆婆您在说什么?” 蓉柒这才意识到,铃兰并没有将用仙骨换种子的事情告诉姜眠好。 她有些懊悔说错了话,抿了抿唇道:“没没什么,眠好你别太激动,当心身子啊。” 姜眠好抓住蓉柒的手,眼泪不受控地滚落:“您的意思是,兰兰的仙骨没有了是么?是,为了救我吗?” 见眼前人情绪激动了起来,蓉柒抿了抿唇,只好点头。 顷刻间,心痛的窒息感蔓延全身。 姜眠好眼前一黑,有些站不住脚,整个人踉跄了下。 蓉柒被她吓了一跳,急忙将人搂住:“眠好眠好,深呼吸深呼吸。” 眼泪不受控地自眼眶滚落,姜眠好只觉得心口像被巨大的石头给压住,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呼吸在此刻变得凝滞,姜眠好长着嘴,喉咙间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她痛苦地张着嘴,熟悉的恶心感再次翻涌起来。 姜眠好眼前彻底黑了下去,挺直的背脊一点一点地弯下去,整个人脱了力痛苦地干呕着。 蓉柒被她的反应给吓到了,急忙帮人顺着背:“眠好啊,深呼吸深呼吸,你现在激动不得。” 姜眠好的耳边是漫长的嗡鸣声,眼前漆黑一片。 心口的巨石将她压得呼吸不得,她张着嘴,喉咙中发出痛苦低哑的嘶吼。 “呃...呕......” 姜眠好扶着蓉柒的胳膊,弓着身子不断痉挛着。 “眠好,眠好。”眼看着姜眠好的脸色变得惨白,蓉柒着急道:“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铃兰想啊,你倒下了谁给铃兰复仇?” 复仇...... 姜眠好压抑不住生理性地恶心,她大力握住蓉柒的手臂,强撑着站起来。 挣扎间她的身上的伤口被扯开,鲜血从再次撕裂的手臂中涌出来。 血腥味顷刻间蔓延开来。 蓉柒懊悔不已,她撑着姜眠好不断滑落的身子,按住那不断外涌的鲜血。 可只是徒劳。 姜眠好的强撑着的情绪彻底崩溃。 黑下去的眼前浮现出绿酒的身影,恨意中心底深处蔓延出来。 为什么要动铃兰。 尽管知道眼前不过只是虚影,恨极了的问句几乎是从牙关中挤出来的。 姜眠好艰难地呼吸着,像是被人掐住喉咙一般,呼吸不得。 为什么要动铃兰。 滔天的恨意将姜眠好冲击得站不住,她闭上眼强压下恶心。 绿酒的身影消失。 眼前是一脸焦急的蓉柒。 “婆婆,我能去天界吗?” 蓉柒搀着站都站不稳的人,被这句话给问愣住了。 “眠好......”蓉柒将人给搀扶着,轻声劝道:“要不你先睡一觉,伤口重新包扎一下,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婆婆。”姜眠好皱着眉,重复了一遍:“您有帮我上天界的办法吗?” 见人态度坚决,蓉柒点了点头:“能是能,但......” 姜眠好打断她:“好,那您帮帮我吧。” “眠好啊,我知道你担心铃兰。”蓉柒握着姜眠好的手,“但是你也要为你自己考虑,你知道普通草木精灵想要登天有多难吗?” 天界守备森严,一旦被发现擅闯天庭便即刻就地诛杀。 运气好些,没有被发现,可天界偌大,想要寻到女帝,不亚于大海捞针。 “我不怕。”姜眠好语气坚定:“我要让伤害兰兰的人付出代价。” 蓉柒叹了口气道:“可你这把身子骨,连第一关都撑不过。” “我刚刚讲的,不过是抵达后的风险。”蓉柒沉声道:“可眠好啊,没有仙骨的草木精灵在过朝天门时,是经历一边剥皮抽筋之苦的,却不说你身子本就羸弱,现在你不再是一个人啊。” 姜眠好微怔,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并未像普通孕妇般,因有身孕而导致身材走样发福,反而是清瘦了不少。 自重生后,她的体重一降再降,整个人变得单薄如纸。 月前她还是吃什么吐什么,现在好些,不再吃下就吐。 只是平白少了胃口,对什么都恹恹的。 “那便看这个孩子,命够不够硬了。”姜眠好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声音低低。 蓉柒最知晓姜眠好的性子了。 尽管是最单纯和善的人,动了气犯了倔后,是怎么都无法劝动的。 “那我送你上朝天门。”蓉柒叹了口气,指尖微扬:“你切记多保重。” “谢谢您。” 道谢声刚落,灵力罩将姜眠好给包裹住,渐渐浓缩成一个小点,朝着天边稳稳飞去。 耳畔是呼啸的风声,灵力罩带着姜眠好一路向上。 越接近天界,姜眠好便觉得自己的呼吸越顺畅。 刚刚积压在心头的郁结之气正悄悄消散着。 姜眠好伸出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低声道:“对不起啊宝宝,母亲必须要闯过去,因为兰兰是母亲最后的家人了。” “母亲会拼尽全力的,如果实在难受,请为妈妈坚持一下好吗?” 她手轻轻抚着小腹,才一个月,小腹并不显。 再结合姜眠好惨白的脸色,任谁看了都无法将她与孕妇联想到一起。 灵力罩在朝天门前失效。 姜眠好踉跄几步,稳住了身形。 她手中握着晚吟剑,尽管剑灵不再,但仍旧是上好的利刃。 入眼是辽阔的云海,平常只能远远望见的云层漂浮在周围,只要一抬手便能触碰到。 两根直挺挺的长柱冲到上空,金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题着字。 【朝天门】 姜眠好握了握手中利刃,长叹了口气,坚定地朝着云柱中间走去。 痛意自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每向前一步,便能清晰听见筋脉断裂的声音。 皮肉间像是被凿开口子,源源不断的空气灌入,几乎要肌肤撑爆。 眼前渐渐模糊,豆大的汗顺着额角滴落。 姜眠好咬着牙,一手执剑一手抚住小腹,步履不停。 近乎濒死的痛感蔓延,可却有一股莫名的力支撑着姜眠好。 沉步走完朝天门,耳畔仍旧是断裂声。 姜眠好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臂,白皙关节的手臂下浮起血珠。 殷红的血与墨绿衣衫混杂,就像是草地中绽放的鲜花。 神志因剧痛而恍惚。 姜眠好晃了晃脑袋,强压下涌上喉间的鲜血。 眼前的一切都陌生无比,称得上是奢华至极的装饰,长而无边的瓷白地面通向各处。 剑刃抵住地面,姜眠好的脚步已经虚浮。 下一刻,一股奇异的力自小腹间涌现,直直蔓延至四肢百骸。 身上的剧痛也得到了短暂的消退。 姜眠好有些错愕地抚上小腹,她仍旧能听见自己体内筋脉断裂的声音,可痛感全都奇迹般消失。 “谢谢宝宝。”姜眠好轻轻勾唇,她的脸色已经惨白到极致,干涩的唇角被扯裂,血腥味在唇上蔓延。 眼前有好几条分叉路,姜眠好还没分辨清,便抬起脚走向了中间那条。 冥冥之中似乎有人指引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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