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调徒然变了,伸出去的手腕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冰环,自皮肉之下浸透进骨髓中。 寒气入体,密秀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她错愕地看着叶清歌,惊恐地想要收回手。 可为时已晚。 叶清歌的视线落在密秀的手腕上,被冰冻住的腕骨上有一银镯,坠在镯圈下的是层层叠叠的铃铛。 她并未开口,但轻蔑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密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僵在空中的手腕抽也抽不动,任凭自己的摄魂铃暴露在叶清歌视线里。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密秀紧张的声音都在颤,她自以为隐藏的天衣无缝。 叶清歌淡道:“从你被钉在门框上时。” 眼前的人本体并不是什么含羞草,生性软弱内敛的草木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过来。 密秀被吓得一哆嗦,咽了咽口水继续说:“可是我当时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求助无门只能找榕树婆婆......” 她的声音小了下去,因为眼前的仙君表情发生了变化。 叶清歌冷冷一笑,“化形三千年,即便是最蠢笨的牲畜贱灵,也该成了。” “你拙劣的谎言只能骗骗她们俩。”叶清歌唇边笑意未收,语气冷到极致。 清风霁月的仙君勾唇冷笑着,冷峻秀美的眉宇间是令人生畏的帝王之气,金色眼眸蔑视着一切。 密秀被吓住,磕磕巴巴道:“你也根本不是什么酒对不对?你到底是何人?” 叶清歌没有理她,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手一挥密秀整个人便弹了出去。 少女的腰身撞上撑着回廊的红木桩,张口呕出了一口血来。 “我不屑与妖缠纠。”叶清歌冷冷一瞥,像看垃圾一般看着匍匐在地的人,“若不想死,便收起你的心思。” 说罢,叶清歌冷冷一拂袖,转身进了客栈。 密秀手腕失力,倒在地上喘息着,随着喘息的动作血液大口大口地从口腔中呕了出来。 回廊上恢复安静,动弹不得的密秀死死盯着叶清歌离开的地方。 而举着灯笼的姜眠好回过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回廊,问道:“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砸地上了?” 铃兰停住脚也偏头听了听,摇头道:“这会听不着了。” 说罢她挥着鱼灯又与姜眠好逗乐了起来。 ....... ....... 客栈的厢房装修华贵,灯火通明。 叶清歌临窗而站,视线落在仍在院中嬉笑玩乐的少女身上。 刚月老给的同心扣正收在衣袖中,微微发着烫。 但叶清歌却无意用它,脑子里又想起刚刚密秀刚刚说的话。 姜眠好生了情愫。 窗下时不时传出少女的笑声,一袭绿色罗裙在长夜中奔跑着。 对称的发髻因过度奔跑而松散了,垂落的发丝上落有灯笼里的荧荧火光。 像是跑累了,举着鱼灯的少女笑盈盈地举起手做求饶状。 一双碧色眼眸竟比她手中的灯笼还要亮上几分。 叶清歌嫌吵,抬手落下窗撑,隔绝了下面的阵阵笑声。 从昏暗逼仄的榕树洞内换到了嘈杂喧闹的人间,如今蛇鸟已经显现了踪迹。 而姜眠好又生了情愫。 密秀的话便成了燃烧理智的最后一星火光。 蛇鸟行踪显现,也就意味着大战一事要重新提上来。 而叶清歌的修为卡在最后一层迟迟无法破除。 一切的根源皆是因为情劫。 而情劫,生情愫便可杀之。 楼下少女的笑声淡去,二人似是玩累了回房。 叶清歌眸色暗了暗,眼神中腾起了杀意。 ...... ...... 姜眠好从未见过这么多有趣的玩意儿。 短短一日,便让她开了千年来都没开过的眼。 铃兰为她买回来的鱼灯整整玩儿了一晚上,都还能常亮不灭。 前堂内吃饭的人已经散去,回廊上的灯笼燃着。 姜眠好跑累了停住脚,听着耳畔的夜风,才惊觉这空旷回廊有些可怖。 追上来的铃兰牵过姜眠好的手,二人并肩往前走着。 姜眠好心中思绪万千,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话想要说。 心绪乱七八糟地堵在心口叫她无法分辨。 鱼灯被抽走,掌心里是柔软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帕子,姜眠好能感受到铃兰的体温。 与自己一般,也是热的。 铃兰轻轻为她搽着,念叨着:“灯漏了蜡,也不讲一声,都烫红了。” 感受着指尖被人轻擦,姜眠好不由地又想起那次绿酒为自己清洗了。 二人的手法同样是轻柔,可确实完全不同的心绪。 “兰兰。”姜眠好轻声开口,顺势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可以自己来的。” 帕子一空,铃兰心头似乎也空了一块。 她抬眼看着姜眠好,突然心中一酸,开口问道:“眠好,我有问题想问你。” 姜眠好迎上她的视线,嗯了声说:“什么?” “你对绿酒,”铃兰抿了抿唇,叹了口气:“和对我,是一样的感觉吗?” 姜眠好被她问愣住,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四周一下静了下去,铃兰认真地看着眼前人。 观测着她的反应。 姜眠好沉吟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我感觉,不太一样。” 铃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你和绿酒都会保护我,都对我很好很好。”姜眠好咬了咬唇,“只是......” 她形容不出来,就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看见绿酒时,心脏上像活过来一头小鹿。 可是对铃兰时,却更像是对朋友家人的依恋。 看着眼前人陷入茫然,铃兰低下头。 片刻沉默后,铃兰问道:“那现在在你心中,谁跟重要?我和绿酒比。” “当然是你。”姜眠好想也没想就回答道:“你与我相识千年,是我最亲的人。” 得到答案,铃兰的心放下几分,不再讲话。 她牵起姜眠好的手,举着鱼灯,朝着客栈走去。 ...... ...... 三间厢房是并在一处的,密秀那间早早灭了灯,叶清歌那间灯虽亮着,但门却是紧闭着的。 不知为何,回到房间后的姜眠好心脏突然就平稳了。 铃兰再三确认无事后,才肯让小二打水上来洗漱。 二人今日玩儿的尽兴,洗漱过后几乎是沾床就睡。 最后一盏的煤灯被挑灭,厢房内瞬间就黑了下来。 在没有时间概念的长夜中,不知过了多久。 一丝清烟从门缝外溢进来,在黑不见五指的环境里紧紧包裹住睡着的姜眠好,下一秒清烟散尽,原本并肩而睡的两个人只剩下一个。 叶清歌淡淡抬眼。 看向睡在床榻上的少女,乌黑长发垂在身侧,衬得白净小脸更加稚嫩。 只需要杀掉她,便可以回天界。 叶清歌大发慈悲地抬了抬手,一缕清烟飘过去,沉睡着的少女彻底陷入昏迷。 赐她一个,不痛的死法。 纤细手掌握住少女温热的脖颈,叶清歌感受着指尖覆盖的细白皮肉下传来微微的跳动。 她眸色暗了暗,随着眼神里的杀意腾升。 叶清歌本意不想亲自动手,可是霜寒不在身侧,若用灵力斩杀着实有些浪费。 自己的灵力已经为她浪费的够多了。 随着掌心的收拢,床上的少女表情变得狰狞。无助的手搭上来又垂下去,往复几次后最终脱力,少女从最开始的挣扎到渐渐平静。 叶清歌感受着眼前的人呼吸一点一点弱下去,指尖下的跳动弱到几乎差距不到时。 徒然,心口处传来一顿尖锐的痛意。 一阵暖意溅上了叶清歌的手背。 无尽的长夜自远方传来零星微光,第一缕破晓的阳照亮了手背上殷红的血迹。 掐住脖颈的手松动了几分。
第21章 血腥的铁锈味萦绕上鼻腔。胸口处传来剧烈的痛感,心脏似被一把利刃贯穿,痛意蔓延四肢百骸。 修习千年破过无数次道法的叶清歌,第一次被这般猛烈地痛意击倒。 她不知这阵痛意从何而来,鼻尖沾上红,衬得本就白皙的脸更加惨白。 片刻调息后,叶清歌稳住了心神。 她的手尚未从姜眠好的脖颈上挪开,心脏上的痛意散去了几分,叶清歌继续使力。 只是掌心刚一收拢,那并利刃再次穿透心脏,这次的痛意远比刚刚还要强烈。 原本调息平和的灵力在此刻彻底失控。 叶清歌痛得无暇再继续,手背上的血腥味似乎又加重了,可是她并不知道是从何处出来的鲜血。 片刻失神后再垂眸。 白衣上的血化作了火星子,可怖的梦魇席卷上来。 窒息感似无尽的黑,蔓延包裹上叶清歌。 身侧的厢房发生变化—— 燃在桌上的煤油灯徒然被引燃,燃成熊熊烈火炙烤着皮肉,一阵强过一阵的火舌带着灼烧感靠近。 迷蒙睁眼的叶清歌眼前是漆黑一片,失去了视觉,触感便被放大。 燃烧到极致的焰火舔抵着她的四肢。 “牧童,添柴。”熟悉的声音响起,身侧的火焰因为干柴的加入又猛烈了几分。 绝对密闭的空间,散不出去的热浪抵住丹炉又回弹过来,有了干柴的加持火舌更加肆无忌惮。叶清歌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汗津津的。 眼前只有一个颜色,金色的丹炉被火舌给烤成黑红色,与火苗融到一处。 耳畔是木材燃烧到极致后发出的噼啪一声。 叶清歌晃了晃脑袋,她意识到自己又进入了梦魇。 无数次梦魇里,那个永远出不去的炼丹炉。 七十七日的火舌炙烤,都没能驱散丹炉中那孩童身上的寒气。 刚出生的神女后裔竟是世间少有的寒骨,第九个神女的降临与世代守护天下的神女一族来说,是叛徒,耻辱。 “热。”叶清歌晃了晃脑袋,拼命想逃出梦魇。 可这一切都只是徒劳,伸出去的指尖被火舌给逼退。 小小的身躯不得不贴着烧得滚烫的丹炉壁才能免去被火烤成碳。 这一切发生在无人知晓的神女殿,无助的孩童和燃不尽的火。 梦魇以可怖的速度蔓延,被剥夺的视觉,清晰的灼烧感,以及无人回应的求救声。 意识开始变得迷离,涣散的意识是梦魇的辅料。 叶清歌生生掐断自己一根尾指骨才换回了片刻理智,她强迫自己忽视着梦魇的困扰,伸出手往前探去。 眼前不是炼丹炉.......这是梦魇。 在指尖触及到火舌的那一刻,传回的感识不是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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