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看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凤鸣意举着一个大大的竹筐,从门口跨了进来。 正坐在桌案边上吃饭的姜时安听见动静,乖乖地端起自己的小碗往后退了退。 厨房里正在揉着面,今晚全员包子配桂花汤圆。 听见吆喝的姜眠好正和着面,轻轻碰了碰身侧人提醒着:“姜姐姐,外面在叫你呢。” “甭管她,一天要叫我八百次。”姜云眷话是嫌弃,脸上确实遮不住的笑意。 姜眠好看着她的笑,也跟着笑了笑,不再多嘴。 没把人叫出来的凤鸣意也不恼,举着筐子嘿嘿道:“岁岁宝宝,要不要看看姨姨篮子里是什么?” “谢谢姨姨,不用了。”姜时安乖巧地拒绝,看着那诡异的篮子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凤鸣意不以为然地打开盖子,往前凑着炫耀:“这可是我寻了满山,摘了一下午的!你看看你嬢嬢会不会喜欢?” 竹筐中慢慢都是熟透了的桑葚,被凤鸣意献宝似的递过来。 姜时安看着朝自己倾来的桑葚,心中隐隐闪过些不安。 果然,下一秒没收住力的竹筐就这样直直扣在了姜时安的衣服上。 虽然姜时安反应极快,可毕竟是摘了一下午的量。 月牙白的裙边上被没躲过去的桑葚染黑。 “啊!”凤鸣意短促地大叫了声,反应过来立马捂住自己的嘴,一双眼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狼藉。 站在桑葚果里的小孩衣摆鞋面全被染污了,新衣服算是废了。 这是姜时安早就预料到了的结果,她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岁岁。”凤鸣意自责道:“姨姨不是故意的...” “那姨姨可以带我去练剑吗?”姜时安无视衣摆的脏污,抬起眼看着正尴尬扣着手的凤鸣意,平静的与人打商量。 “啊?”凤鸣意有些为难,看着眼前这豆大点的孩子,轻声说:“不是姨姨不愿意,只是你才五岁,有点...” 姜时安哦了声,将被泼脏了的地方给全都展开,包括难以幸免的鞋面,慢悠悠地说:“这一身都是母亲新为我做的,是云嬢嬢新扯的衣料。平安祥云的图腾云嬢嬢绣了两天。” 说罢,姜时安轻叹了口气,吸吸鼻子,开始酝酿眼泪。 看着眼前的小孩下一秒就要扯着嗓子大哭起来,凤鸣意妥协了:“别别别,姨姨带,姨姨带。” “好的。” 话音落姜时安迅速收敛了刚刚的情绪。 端着自己的小饭碗,哐一下扣在了被凤鸣意搞脏的地方,抬起头叫:“妈妈——碗碗掉了。” 脆生生的童声传进去,正切菜的姜眠好立马停下手。 出来一瞧,果然看见小饭碗掉了,甜汤圆撒了一身,坐在桌边上的小孩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满眼歉意。 “天哪,烫到宝宝没有?”姜眠好在衣摆上擦了擦手,立马上前把她抱起检查。 姜时安轻轻摇了摇头,轻声说:“没有烫到,就是弄脏了衣服。” “没关系宝宝。”姜眠好将眼前小孩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烫到后轻轻笑道:“妈妈再给你做新的好不好?” “好!”姜时安搂住她的脖子,照着姜眠好的脸颊甜甜地亲了一口:“谢谢妈妈,宝宝最喜欢妈妈了。” 姜眠好被亲得一笑,收紧了臂弯回应道:“妈妈也最喜欢宝宝了,我们去换衣服。” “好~” 母女俩就这样抱着进了里屋。 站在一边全程没敢出声的凤鸣意震惊地嘴巴都快掉地上了。 慢悠悠跟出来的姜云眷看着满地狼藉,啧了声说:“你干的?” “当然不是!”凤鸣意立马否定,有些心虚的补充:“是岁岁不小心打翻了碗。” “真的?”姜云眷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收拾了起来:“岁岁真是我的理想小孩,碗泼了居然一声都没哭。” 听了这话,凤鸣意又想起刚刚小孩坐凳子上一脸正经的与自己打完商量,然后熟练地把汤圆扣在衣服上的样子,忍不住道:“这孩子,心真静啊。”夸完又赞许地竖起大拇指:“能成大事。” “别啰嗦了,过来收拾!”姜云眷白了她一眼说:“你刚刚叫我做什么?” 凤鸣意想起被自己打翻的桑葚,自觉地闭上嘴蹲下乖乖地收拾了起来。 这个插曲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也渐渐变成了一粒不起眼的砂砾。 精灵的生命不会随着人间的四季更替而改变。 几十年的光阴于姜眠好而言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 ........ 叶清歌处理完了书案上积压的折子,揉了揉眉心难得流露出些许倦意。 窗外月色朦胧,四海九州此刻都共沐在同一月色中。 从前叶清歌化作真身时,人形与月影只能存一。 自从上一次飞升成功后,叶清歌发现当真身显现时,自己仍然可以保留人形。 也便是从那一天起,九州大地的夜便拥有了月亮。 独坐在桌案前的女帝微微放松了仪态,半倚在王座上,看着眼前的虚无镜。 距上次一别,人间已过百年。 叶清歌虽然再没有下过凡,也未见过姜眠好。 但在虚无镜中将姜眠好这百年来的生活里的每一件小事都烂熟于心。 姜云眷已经转第三世,第二世的她活到了九十岁,与凤鸣意牵着手安详地在床上死去。 她们的丧礼是姜眠好一手操办,大到出殡吉日,小到寿衣棺木。 因为是喜丧,再加上知晓姜云眷与凤鸣意还是会转世。若二人愿意,一年后她们又会重新降临来到姜眠好身边。 所以处理起丧礼,姜眠好并未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 铃兰在姜时安会下地走,姜眠好的生活彻底安定以后,决定要游走世间潜心修剑,与之一起的还有她的佩剑。 二人分离那夜,在蓬莱岛的湖便静静坐了一夜。 叶清歌没有细细听二人的对话,只看着从来没有饮过酒的姜眠好举着杯,眉眼也染上醉意。 心下没由来地涌上酸意,但又觉得惋惜。 若不是因为姜眠好是自己的情劫的话,她早就会过上开心的生活吧。 这样平淡的,安宁的,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活才是姜眠好向往的。 等铃兰走后,姜眠好每日的生活依旧没有特别大的改变。 依旧是照顾孩子,与姜云眷一起种植果蔬打理田地,闲暇时会与凤鸣意一起练剑,她将自己的时间压榨到极致,几乎没有留给自己一丝休息的余地。 百年时光,姜眠好已经从懵懂少女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大人。 叶清歌看着月色下正在舞剑的人,与之对练的人不再是凤鸣意。 看着身形纤细修长的少女,叶清歌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她微微端正了身子,与镜面离近了些。 而与姜眠好对立而站着的少女握着剑,衣摆被微风卷起。 像是也感应到了什么,抬起眼遥遥望着天上的月亮。 少女的五官在月色里清晰了起来,叶清歌整个人如遭雷击,呆坐在椅子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 月光下的少女虽然稚气未脱,可周身却是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尤其是那双眼眸,正在月光下泛着金色的光。
第109章 “岁岁,你在瞧什么?”姜眠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能看见明晃晃的月。 姜时安收回视线,轻摇了下头说:“无事,母亲,我们开始吧。” 十年前,凤鸣意与姜云眷双双与世长辞,姜时安陪在母亲身边,生怕她思虑过度累倒下。 可母亲将一切都打理的十分妥帖。唯一变化的是,姜眠好忙完后会搬着板凳坐在屋檐下,静静地瞧着月亮。 看着日复一日的月,眼中是说不出的情愫与情谊。 姜时安意识到月亮母亲有很重要的意义,她猜测这或许与自己那位未曾谋面的另一位母亲有关。 因为人间的小孩都有两个家长,或两个母亲,又或一父一母。但只有姜眠好这么多年始终是独自一人在抚育自己。 生命里缺失了另一部分的爱,却并没有对姜时安的成长造成任何影响。 姜眠好的体贴入微不仅仅给了自己双倍的爱,再加上姜云眷与凤鸣意一生未有女,三个人的重心几乎都在自己身上。 所以姜时安的成长期是非常幸福的。 剑刃在寒光下乍现,直直朝着自己刺来。 姜时安迅速出剑隔挡,将思绪收回,专心与母亲交锋起来。 在剑修上,若说铃兰是天赋异禀,那姜时安就是天生的剑修。 她甚至不需要童年期用木剑过渡,五岁那年在后山与凤鸣意对剑,三招便将人的剑击落。 此后便无师自通的研习了非常多的招式。 许多修习多年的老剑修都不是她的对手。 所以泛着寒光的剑刃在直逼上姜眠好眼前时,停下了。 月光之下,女人的剑被强大的剑意震掉,整个人也连连后退。 姜时安握住剑柄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贴在了自己的臂弯后。 “母亲,停一下吧。” 被强大的剑意震得后退一步的姜眠好稳住身形,轻轻笑着摇了摇头:“时安越来越厉害了,母亲都接不住你的招式了。” 站在月光下的少女身量纤细修长,黑发被束在玉冠中,一袭明艳的浅蓝色圆领袍将她衬得更加白皙,细细看去能发现她右眼下有一枚小小的泪痣。 少女稚气未脱,脸颊虽有些肉,但那双金色瞳孔中已经有了成年人的内敛和沉稳。 姜眠好轻叹了口气,面对女儿她常回回忆起曾经。 那个人也有一双金色瞳孔,也是这般沉稳内敛,喜怒不显。 也不知百年过去,她怎么样了,姜眠好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落寞。 “母亲。”姜时安听见了母亲这声极轻的叹息,上前接下姜眠好手里的剑,温柔地为人揉着刚握过剑的肩膀,轻声说:“或许您更适合软兵器。” 肩膀上是女儿力度刚好的按摩,姜眠好却一愣。 她习剑有百年,就连铃兰来信里都说姜眠好的进步比想象中还要快,就更不用提每天夸赞自己的姜云眷和凤鸣意了。 而在很多年前,她刚化形成功后,也曾有那么一个人对自己说,自己适合的武器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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