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二殿下他又不是没见过,二殿下的声音也与这个不同。但除了他家领主外,其他两位王女,与太女殿下水火不相容,哪会有如此温馨亲昵的对话? 里面的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太女便对他道:“先给我们找个住处。你继续往下查,好好审审,将藏得最深的那人找出来。” 东星城城主立刻应是,末了,太女说一句:“准备准备大阵,把你们领主的分神召唤来。” 他浑身一凛,险些忍不住抬头去看太女此时的神情。可一想到这位的性子,又强行顿住自己的动作。 等他在前面带路,离开两人身边,莫青溪好奇道:“城池大阵已开,他怎么能将二殿下的分神召来?” 太女望着窗外,整个城池上空都回荡着一股肃杀的氛围,从城门到城主府,一路上街道空空荡荡。这座著名的繁华之城,看不到半点热闹喧嚣的场景。 “他是老二手下重要的城主,得用的部将,会主动向领主献祭自己的灵魂之火寻求庇护。既是对领主表示忠心,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领主手中。同时在他们有性命之忧的时候,领主感应到他们的求救,如果领主愿意,可以提供帮助。” 太女瞧着莫青溪,脸上带笑,语气却极为漠然:“当然,这样做的代价可是很昂贵的。领主们的脾气一个比一个古怪,就算他们真的召唤,领主愿不愿意出手,也未尝可知。” 莫青溪意识到什么,面色有些迟疑,就听太女缓缓道出她心底的想法:“被消耗的灵魂之火是上好的补物,若不是能够契约的下属数量有限,对领主自身也有风险,多得是人吞噬下属壮大自己的修为。” 她抬手覆在莫青溪手腕,手掌的温度明明热得烫人,却让人莫名生出几分冷意。温声问道:“小五,你试过吗?” 莫青溪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起来,封印在逐步破裂,表现出来的结果就是,她的精神力增长太快了。这才几天时间,已经从刚入门开始,可以熟练操控精神力法器。这种进度,甚至抵得过旁人几年的进展。 太女虽然修的魔识,却不代表她不清楚这其中的异常。这不是先王心脏中蕴藏的气运就能解释的,那东西提升的作用虚无缥缈,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显。 可她不能将这些东西藏着掖着,她要尽可能的展示出自己的价值,才能得到太女的另眼相看。况且太女给她准备的对手实力逐步上升,说不定下一次,就不是这种无名无姓的小喽啰。 她就是要冷眼看她在死亡边缘挣扎,要么变强,要么死。 从始至终,她都没给她第二个选择。 “姐姐,你知道的,我身边一直只有红姨,”莫青溪捏着衣角,垂下脑袋,掩饰自己红通通的眼眶。神情略显难堪,磕磕绊绊道:“她是吾王的人,怎会向我献祭灵魂之火?” 太女垂眸看她片刻,语气缓和下来,安慰般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关系,我们是一样的,我也没有。” 莫青溪没有,是因为她实力低微,魔族众人都瞧不起。太女没有,大抵是自身强大,瞧不上任何下属。 “不要轻易尝试,此举有违天理,捷径不可取。”太女说完这句话,看到莫青溪顿时抬眸望了过来,小瞎子神色复杂,好似在说:你也在意天理? 她不由一笑,轻描淡写道:“会导致孽力缠身,进阶关头反噬自身。” 这才是真相吧,背后的隐患已经大到超过实力提升带来的价值。莫青溪沉重点头,否则太女这样行事肆无忌惮的人,哪儿会顾忌什么天道法则? “你身边的红霏去哪儿了,似乎很久没有看见她了。”太女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话,莫青溪的思绪顿时被打断,掌心渗出一层薄汗,想也不想,答道:“我想吃灵界的吃食,便央求她去一趟灵界,帮我带个人族的厨子回来。” 今天的太女侵略性格外强烈,问出的每句话都好像别有深意。 莫青溪回答得不假思索,毫无心虚,太女轻笑一声,温柔蹭了蹭她的脸颊:“下次不用这么麻烦,魔宫内也有厨子会做这些。跟我说一声,我让人给你做就是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城主府内。 太女体贴地搀着小瞎子下车,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在她耳边低低轻叹道:“妹妹,这么多年下来,你的口味还是没变。” 她意有所指,莫青溪没敢深想下去,只偏头望向她,露出一个羞赧的微笑。 东星城城主比她们早一步到达,她们进去时,殿内已经有人在了。 虽然这里是伏慕的主场,她仍坐在下手旁第二个位置,将太女和莫青溪的地方让了出来。地方是不同的地方,场景却很熟悉,像是她们还在魔宫时那样。 分神落在莫青溪魔识里,是虚幻的一团人影。不像本体那样,能够清晰看到体内魔气在经脉内运转。 伏慕懒洋洋靠在椅背上,视线从莫青溪身上一扫而过。莫青溪敏锐觉察出她的情绪波动极大,隐含怒意,望来的视线甚至掺杂一缕冰冷的杀机。 她今日没有像之前一样,主动给太女问安。等到两人落座,才淡淡道:“老大,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莫青溪有些惊讶,老二一直是个软和的性子,她怕麻烦,跟谁都不动气,对太女更是尊敬备至。这种近乎诘问的口吻,话中矛头直指太女,委实不同寻常。 太女没动怒,手搭在莫青溪的手背上,无声拍了两下。显而易见,她对这位妹妹多少有点宽容,至少没像对火枫那样残暴。 她温柔道:“继续说。” 伏慕忍不住闭了闭眸子,心中怒火更炽,却又突然升上来一股颓然无力:“洪天魔将是父王的人,对父王忠心耿耿,献祭过自己的灵魂之火。他的忠心不用怀疑,他手下的人,几乎不可能是叛徒。” “明知这其中有异,你让我审,我便审。就算会导致洪天魔将心生怨怼,与我们离心,我也遵从你的吩咐。可你竟让秉机掺和进来,大方放权给她。老大,这是你的话,我就算再有疑虑,也信你心有成算。” “可你是怎么做的?” 伏慕的声音极森极冷,不可抑制的失望涌了上来:“我以为你故意离开,是引老三老四主动犯错。她们知道这是陷阱,但上面的诱饵太香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明知是饵,她们也会主动咬钩。” 她咄咄逼人,话中的语气,已经接近质问:“你的人为什么不动?” “洪天魔将只是个开始,老四的试探没有得到你的警告,胆子愈发暴涨。你放权给她,还将自己的主场让了出来,一退再退。” “她光明正大打着你的旗号清除异己,将你麾下魔将的羽翼一一剪除。他们却只冷眼旁观,甚至连反抗也不曾有过。若说没有你的命令,谁信?” “老大,到这一步,已经够了。你要杀她们,逼她们自己犯错,在万荒试炼之前搅乱局势,给大家一个心知肚明的敷衍的借口。顺理成章堵住所有人的嘴,让他们无法反对你向老三老四落下的屠刀。” “你知道的,就算你想杀自己的妹妹,我也绝不会阻拦你。可直到现在,你还是没有动作,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一句接着一句,语气越来越激烈,令人根本找不到插话的余地。 但太女本来也没有插话的意思,含笑听着她讲完这些,殿内回荡的声音犹在耳侧,伴着伏慕粗重的喘气。 她很少有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候,莫青溪听着这些话,不由想到,伏慕惯来是个怕麻烦的人,连万荒试炼这种要命的事情也没有兴趣。她选择太女,就是为了给自己减少麻烦。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她静静注视着太女近在咫尺的魔气波动,那深黑的漩涡包裹炽烈的岩浆,黑与红交织,充盈她每一寸经脉。魔气缓慢流动,不疾不徐。她心硬如铁,没有半分动容。 “他们不会动的。”太女的声音缓和平静,惹得屋内伏慕的喘气声也有一瞬停滞。 太女到底在想什么? 莫青溪也在想这个问题。 魔王闭关不出,长老们置身事外。魔宫,王城,现在都是太女的地盘。 她是名正言顺的太女殿下,几乎是魔族板上钉钉的下一任魔王。愿意为她效命的魔族不计其数。只要她一声令下,王城的形势顷刻就会倒转。 可为什么她不动手? 为什么就这样温和看着,看着心怀不轨之徒攫夺她手中的权利。 她可不是什么仁善之君。 眼见伏慕眸中又腾起怒火,太女不禁微微叹气,无奈道:“好了,我已经知道王城的状况了。耽搁太久会损伤你的魔识,你回去吧。” 伏慕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满心无力:“老大,你真的就这么骄傲,半点也看不起她们吗?你觉得她们所有的反抗都是垂死挣扎,只当悠闲自在看一场好戏吗?” 莫青溪手掌上覆着的温热突然一动,秦迎天这家伙,这种时候,居然无聊到把玩她的手指。 太女的语气仍然温和,身体微微前倾,视线平静落在伏慕身上:“老二,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伏慕重重一拳仿佛打进了面团内,她这下彻底没辙了。慢慢吐出一口气,艰涩道:“说到底,老大,我跟你,跟她们,我们是站在魔族最顶端的天之骄子。除了在你和父王面前,谁敢让我们低下头来过?” “不要太小瞧她们了,真的,她们跟你身边的小五可不一样。” 她们视太女为毕生之敌,自然接受不了自己认定的极具威胁性的对手,眼里根本没有她们的存在。 莫青溪忍不住在心中轻叹,说归说,伤心归伤心,莫名戳她一刀做什么? 太女也被这句话逗得精神微震,唇角一弯,跟着看了眼莫青溪无奈的表情:“伏慕,你绝对对我有什么误解,我真的没有小瞧你们。但你们好像真的小瞧小五了呢。” 伏慕见她语调敷衍,用力后仰,将自己重重砸进椅背里,压根没信她的鬼话。 怀揣着最后一丝侥幸,她问:“你真的什么都不管了,就任她们在王城胡作非为吗?她们一点点蚕食你的力量,夺走你的权柄,你就完全不怕自己真的阴沟翻船吗?” “你想杀她们,焉知她们也在觊觎你的性命。试图将你拉下神坛,踩着你的尸骸,站在你的脑袋上,已经想了太久太久了。” 太女缓缓握住莫青溪的手,平静道:“多谢提醒。” 无论伏慕还是莫青溪,都无法猜出她此刻在想什么。 既不为妹妹们的忤逆不逊生气,也不似从前那样,袖手一挥,轻描淡写将一切挑衅轻松碾碎。她明明有那个实力,此刻的选择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 “我从来看不透你的想法,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伏慕脸上重新浮现笑意,激烈不再,语气温和下来,蕴着一丝淡淡的哀伤:“我始终站在你这边,你却要将我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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