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气运先前在她的精神力围剿下,被吞噬了部分。仅现在这一次撞击,就足以令她识海崩溃,精神力溃散,彻底沦为一个丧失心智的废人。 莫青溪脸色苍白,紧紧攥着拳头。她盯着魔识之内,太女近在咫尺的魔力运转线路,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人族如此,那魔族呢?魔王之所以将她带回魔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全都是利益倾轧,一条条鲜活的性命,被物化成一个个筹码。棋子的挣扎在执棋者眼中无关痛痒。只要她还活着,就始终逃不过被利用的命运。 但太女的这番话,也让莫青溪从滔天怒火中抽身而出。她只有一条性命,还要留着报复自己的仇人,杀光那些肮脏卑劣的垃圾,毁了这糟污恶心的世界。 她不能死,她活着才有机会。现在她还太弱的,她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她仇恨的怒火,甚至不能给仇人带来一点实质性的伤害。 莫青溪沉下心来,重新组织起精神力,轮番围剿垂死挣扎的气运。 脑海里针扎般疼,密密麻麻的痛楚一直侵袭神经。她忍着剧痛,有过之前成功的经验,这一次过程进行得很顺利。 气运逐渐被精神力吞噬殆尽,莫青溪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上限被拔高,身体素质好像也比从前更好。 魔识的范围变大,体内经脉被拓宽一些,剩余四感更为敏锐,身体各方面的能力都得到了一次重新提升。 精神力也提升了。 莫青溪心中一惊,气运会增加她的上限,让她未来的路有发展得更高的可能性。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会立刻显示出明显的效果。 能出现这种情况,她只想到一个可能。 她再次放出精神力,迅速在眼睛内的封印周围探了一圈。封印上的裂痕之前只有小小一道,现在细密的裂口比从前多了很多。更多精神力从中悄无声息溢出,不断充实莫青溪的魔识。 气运居然也能对封印造成冲击?而且这次完全不像上次那样痛苦,若不是莫青溪察觉精神力总量的异常,主动进行查探,恐怕根本无法发现这件事情。 太女就在面前,纵使莫青溪心中有千般情绪翻涌,这会儿也得往后推。 她首先要应对的不是自己疲倦的思绪,满心问题得不到解答,反而要先硬着头皮,面对太女的怒意。 她一睁眼,识海内的痛意还没有散去。倏然感觉领口一紧,太女狠狠抓住她的衣领,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拽坐起来:“这种紧要关头,莫青溪,你发什么愣?” 她在莫青溪面前,从来都是温柔的语调。无论前世今生,这还是莫青溪第一次听见她发怒时候的语气。 而且,她从前从来不会叫她全名,叫的最多的,就是饱含戏谑和玩味意味的妹妹。在其他姐妹面前,会叫她一声小五。 一个一直温柔的人——哪怕大家都知道,这温柔是虚假的温柔——突然露出疾言厉色的一面,被如此毫不客气对待,莫青溪不免也有心理落差。 太女这次好像真的被她自寻死路的举动气着,不等她回话,就冷冰冰道:“我说有我在,让你放心。但你真以为你自己一心找死,我就能救得了你?” “如果我要救你,我的魔识强行进入你识海内,你承受得住吗?心智残缺那都是好的,如果你再弱点,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她在生什么气? 她有这么在意她吗? 莫青溪被勒得呼吸困难,喘不上气。大脑因窒息而缺氧,本就疼痛的脑海深处,更像是有一只大手重重戳进去,毫不留情一通乱搅般的尖锐疼痛。 何必连这种时候都要伪装得完美无缺? 真真假假,反正无所谓啊。她们是你死我活的敌人罢了,她们两个人,注定只能活下去一个。 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这个世界上,哪来的真心? 莫青溪想勾唇,露出一个讽笑,光明正大嘲弄她的虚伪。可是现在,她还不能与太女撕破脸皮。 她太弱了,太弱了。她是无用的草芥是地上的烂泥是可笑的蝼蚁,哪怕拼着自爆,也不能给太女带去多少伤害。 莫青溪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眸子已经蔓上一层薄雾。 她含着泪,努力抻着脖子,试图从阻滞中汲取到一点救命的空气。脸色苍白得可怕,又因为窒息,带了一点异常的潮/红。 她艰难道:“我不想死,姐姐。” 莫青溪一直痛恨自己的残缺,即使她靠着这双眼睛,获得了太女那点微弱的兴趣,即使她平日里,将自己对盲眼的痛恨掩藏得很好。 可她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她还是要感谢自己是个瞎子。 人的情绪会从自己的眼睛里流露出来。如果莫青溪的眼睛完好无损,她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掩盖好自己此刻的真实情绪。 她不能和太女撕破脸,两人心照不宣伪装下去,共同为太女演绎完这场名为姐妹情深的有趣的大戏。 她喃喃低语,声音微弱地像是气音,从喉咙深处翻腾上来:“姐姐,我想变强,想可以好好活下去。” 太女怒到极致,被她这一句话活生生给气笑了:“你想变强,我不是在帮你变强吗?你不想死,那你又在做什么?” 她松了手,莫青溪刚得到片刻喘息,那手又卡上她的脖颈,轻松扼住她脆弱的咽喉。 到了这时,太女的怒意反而平息下来,淡淡道:“你如果真想求死,不用那么麻烦,我现在就能送你一程。” 莫青溪从她话中感觉出了冰凉的杀意,她艰难仰着脑袋,粗重的喘息带动喉间滚动,任何细微动静都被太女掌握在手心。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垂落,打在太女光洁的手臂上,温热的液体又从手臂肌肤滑落,留下一串冰凉的泪痕。 太女垂首看她,知道她要说话,手上的力道稍微放松了点,听着她哽咽道:“姐姐,我不想死。我就是、就是看到心脏,想到它的主人如此强大,居然也死在了正道手中。” “而我是个废物,那天在魔宫里,要不是姐姐借我的两个魔侍实力强大,提前发现端倪,恐怕我早就被那正道细作杀死了。我害怕,怕极了。我怕我哪天也会被正道盯上,悄无声息丢了性命。” “或者,我不能修炼,我的生命譬如朝露。相比咱们魔族漫长的时光,百年弹指一挥,届时姐姐依然正值韶华,而我却已成枯骨一具。” 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姐姐,我是个没用的瞎子。我怕痛,怕死,只要一想到这些,想到未来我会死去。待我垂垂暮矣,鸡皮鹤发,痛苦挣扎着迎接死亡,我就害怕,我快怕死了。” 太女久久没有出声,或许身为强者的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些问题。她的生命长逾数千年,短暂的百年对她来说,可能只是一次闭关修炼的光景。她不知道有人居然会因为这种事情饱受折磨。 房间内只剩寂静,漫长的沉默过后,她的手慢慢松了下来,虚虚搭在莫青溪的脖颈上,审视般打量着她的表情,忽然问:“你忘了万荒试炼吗?” 万荒试炼近在眼前,小瞎子哪能安稳活到老死?能活百年时光,就已经算是她的奢望。 莫青溪与她的其他姐妹不同,万荒试炼是王女们的一次重要机遇,权利的引/诱足以使她们忽略致命的性命危机。她们也愿意以性命为筹码,换取攫夺魔族至高无上的权柄的机会。 可莫青溪不是正儿八经的王族血脉,她是与这血腥试炼毫无关联的无辜之人。要不是刀刃悬在脖颈上,摇摇欲坠。恐怕她没有变强的野心,更没有沾染权柄的胆识。 魔王指名点姓让参与,就算被卷入万荒试炼不是她本意,她也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话一出口,小瞎子的泪水流得更汹涌了。她的情绪好像彻底绷不住,豁出去一般,拉着太女的衣袖当手帕,将自己的眼泪鼻涕糊了她满袖。 还忍不住埋怨道:“姐姐,我都逼着自己忘记这回事了,你还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屋内沉凝的气氛,随着小瞎子放肆大胆的动作,突然烟消云散。 太女无言以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奈何这家伙好像真的破罐子破摔,敏锐的感觉这会儿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压根不想在意。 她对她严厉的视线恍若未觉,将她奢华的衣服布料当成块破抹布,什么脏污东西都往上擦。 等好不容易擦完了,她又捧着那破布,湿漉漉的眸子望向她,声音闷闷地,突然发问:“姐姐,万荒试炼中,你会杀了我吗?” ……先前就没想放过她,现在更不可能放过她了! 太女额上青筋鼓起,虽然那只是一片布料,虽然那些东西一点没落到自己肌肤上,虽然之前莫青溪满身血污的时候,她也没有任何嫌弃。 但现在不同,她只觉得浑身上下到处都难受得紧。之前对小瞎子容貌的偏爱也不知道飞去了哪里,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小瞎子碍眼。 她忍着气,皮笑肉不笑,温柔道:“好妹妹,怎么会呢?你可是姐姐的小心肝啊。” 这声音,简直温柔地像是能滴出蜜糖来了。 话中的称呼怪恶心的。 莫青溪后背汗毛直竖,她不留痕迹摸了摸自己手臂上浮起的鸡皮疙瘩。没想到她刚恶心了太女一遭,转头这个混账家伙又给她恶心了回来。 “姐姐对我也太好了吧。”她扔了衣袖,衣袖顺着力道弹回来的片刻,太女眼疾手快,魔气化为利刃,轻飘飘斩断了那块布料。 她刚解决了这里,紧跟着,莫青溪又扑进她怀里,在她衣服上兜头乱蹭一通,所有地方雨露均沾。 太女僵硬张着双臂,没敢像往常一样,故意逗弄莫青溪,主动将她揽住。 她手下的黑雾若隐若现,看上去极为不稳。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控制着,恐怕下一刻就会像斩断衣袖的布料一样,将莫青溪这个人从她身上斩下来。 罕见的精神力功法送出去了,珍贵的成长性法器送出去了,令人趋之若鹜陷入疯狂的气运也送出去了。 给了这么多好东西,她还没有收回成本,哪能让这小混蛋现在就轻轻松松死去,账目一笔勾销一了百了? 太女冷着脸,盯着她脆弱的脖子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成功说服自己,散了手下蠢蠢欲动的黑雾。 随即,她拎着莫青溪的后脖子,将她整个人硬生生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我去沐浴更衣,你收拾收拾,咱们即刻出发。” 莫青溪作了一个大的,这会儿安安稳稳坐在床上,看着乖巧至极。 等太女下了床,她又问:“姐姐,所以心脏里的那种力量,到底是什么呀?为什么会让我变强?” 太女回身看了她一眼,只是道:“你不是想强大吗?它能提升你的天赋,让你的路走得比从前更加顺畅。仔细感觉一下自己的身体变化,赶紧适应适应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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