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瞎子人虽小,脾气却不小。太女纵容的态度让她逐渐摒弃了最初的战战兢兢,几次三番的经历好像使她明白,自己在她面前,性命暂时不会受到威胁——至少不会受到来自她本人的威胁。 她的胆子迎风暴涨,用灵界的人族们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 太女想了半天,望着揪着自己衣领,恶狠狠说“要听要听,我听得就是假话”的小瞎子,脑海疏忽浮现出一个成语:恃宠而骄。 但她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小羔羊鲜活可爱,边哭得梨花带雨,边癫狂杀人的模样好看。生气时白皙如玉的脸颊蔓开大片绯红,气鼓鼓的模样,看着也好看极了。 “假话是,”她刻意停顿了下,小瞎子紧张屏息,又忘了方才的赌气,不自觉望过来,这才不紧不慢道:“我不会救你。” 莫青溪那口气瞬间泄了,泪水啪嗒落了下来,泪眼汪汪的,看着简直就是个水做的人儿。 她这次没去扯太女的衣领,低下脑袋,握住自己的手指,不想让太女看到自己的眼泪,声音的哽咽却根本遮掩不住:“我就知道,你就是个冷酷无情的坏女人!” “你才不在意我这个妹妹,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就算我真死在你面前,你也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她哭得情真意切,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泪水跟翻卷的洪水似的泛滥不休。 可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慢,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莫青溪语调轻了下来,手指松开,又悄无声息摸上太女的衣角,心虚至极,期期艾艾道:“姐姐,原来你说不会救,是、是假话吗?” 太女好整以暇环着双臂,漫不经心道:“冷漠无情?坏女人?不在乎?死在面前也懒得看?” 她盯着小瞎子的脸,看着她的脸一点点染上艳丽的红霞。这羞窘的红又与方才愤怒时的完全不同了。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哟,这说得都是谁呢?” 莫青溪打了个磕巴,被突如其来的转折吓到,泪水重新退回眼眶。没想到太女打蛇随棍,揪住她的小辫子不放,坏心眼的倒打一耙,将责任完全推到了她的身上。 她支吾半晌,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颓然放弃,紧紧捏着太女的衣角,小幅度来回晃了晃,声音软得几乎要软进人的心里:“我说的才不是姐姐呢~” 小丫头能屈能伸,太女被她逗笑了。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给她一个响亮的脑瓜蹦:“你这小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不要胡思乱想,对自己有自信点,小五,你要知道,你可是我妹妹啊。” 看莫青溪吃痛地捂住脑袋,她又有点无奈,头一次怀疑起自己对力道的把控程度。 太女顺势按住她的手,帮她轻轻揉了揉自己刚刚弹过的地方,这才又道:“真话就是,如果你遇上致命危险,我一定会救你的。” 她这句话声音虽然很轻,语气好像又极为认真。莫青溪沉默片刻,终于破涕为笑:“我相信你,姐姐。” 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太女的想法无人能懂。谁知道假话是不是真话?而按照她一贯的性情,是否现在这所谓的真话,才是她虚假的温柔,看似有情又无情的体贴? 不过都无所谓了。她们彼此利用,棋逢对手。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谁又会付出多少真心? 太女好像也不在意她到底信不信,轻轻掰开莫青溪的手掌,放进去一件东西,让她握紧收好。 太女的这个动作瞬间又令莫青溪回想起,她第一次让她杀人时,也是用类似的温柔举动,却塞给她一柄凶器。轻柔又不可违逆的,下达了让她去杀人的指令。 心理阴影倒算不上,可总不能她刚杀完人,太女已经为她预定了下一次的人头吗?她迟疑问道:“姐姐这是什么东西?” 手里的东西只有拳头大小,仿佛是一颗什么植物的果实。但外表触感粗粝,像极了枯树皮。 能入骄傲的太女法眼的,肯定不是寻常的物件。只是这东西也不像法器,上面只有很浅的魔力波动,微弱到风一吹好像就能散了。 “他们这群人此次的目的,就是将这件东西送入王城。”太女重新放出魔寐马,莫青溪伤势严重,骑马前行肯定是不行了,路上的颠簸便能让她刚止住的伤口重新崩开。 地上这群家伙尸体已经凉了,但东西还是可以废物利用的。她从正道这群人的车队中,选了用料最好最舒适的一辆,让两匹魔寐马一同拉着,这样一来,她们现在赶路的工具便有了。 “他们从东星城来,东星城内肯定还有他们的人手。现在城池大阵开启,里面的人不知道他们全军覆没,正是个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太女说到这儿,歪头看了眼听得认真的莫青溪。她身上之前被剑气刮出来的小伤很多,这类小伤现在痊愈了。自己的血和敌人的血溅了一身,满身都是血污。衣裳也破破烂烂,到处都是口子。 几道大伤的血止住了,伤口稍微愈合了些,看着仍显刺眼狰狞。可莫青溪能跑能跳,脸上没有多少痛感,她的忍痛能力非比寻常。 但她以前一直呆在魔宫,应该从未受伤才是。她的身体孱弱似凡人,在受伤这方面,按理来说,应该也与不能修炼的脆弱凡人无二。或者,她异于常人的忍痛能力也是天生魔种独特的优势? 太女察觉到一点异常,思绪往这儿转了一圈,她记在心里,没继续深想下去。 眼看莫青溪这副凄惨的模样,继续赶路显然不行,她就道:“东星城是咱们的必经之路,但距离这里稍微有点远。去东星城之前,咱们先再进趟泰宁城,先给你找个医者,把你的伤势治愈。” “泰宁城是我的地盘,那里的安全可以保证。能让你在合适的地方,静心吸收手里这颗心脏。” 心脏? 莫青溪没忍住又摸了一下手里的东西,这颗心脏跟她想象中的心脏完全不同,像枯叶、枯树皮,没有任何黏腻的手感,甚至连丁点血腥味也没有。 如果太女不说这是什么东西,她可能根本无法发现这居然是人体内的脏器。 莫青溪盯着自己魔识内,心脏上溃散得所剩无几的魔气,好奇道:“姐姐,这是谁的心脏?它上面又没有魔气,我吸收它有什么用?” 太女准备好了车架,牵着莫青溪上了马车,懒洋洋道:“是上一任魔王的心脏。”她思考片刻,微微蹙眉:“应该是我爷爷?” 魔族亲缘观念一向淡薄,说起来是血亲的兄弟姐妹,实际就是自己将要杀死的、或者即将杀死自己的人。在这种环境下,除了仇视外,谁还会有心思培养所谓的亲人感情? 一起长大的血亲兄弟姐妹尚且如此,王女们和魔王的感情也没多好,更不用说隔代的上一辈了。 “他在两界大战中,被正道偷袭而死。死后尸体被正道分尸镇压,魔气早就逸散反哺魔界。这颗心脏中没有他毕生的魔气修为,但蕴含着他的一些......” 太女说到这儿,语气微妙停顿了下,直接越过此处,粗略道:“一具魔王的尸体,浑身都是宝。心脏更是他的精华所在,这可是好东西,可遇不可求。吸收了它,对你身体各方面的提升都有帮助。” 莫青溪沉默了。她捧着这颗心脏,跟魔识中的它小声打了个招呼,犹豫道:“不用告诉父王吗?毕竟这可是他父王尸体的......的一部分。” 太女有点惊讶,瞥了她一眼:“咱们先到先得,如果东星城那儿的正道之人手里还有其他部分,被咱们一块截了最好,省得还要花功夫让人到处逮耗子。告诉父王做什么?他知道了,这东西还能是咱们的吗?” 虽然但是......这可是你爷爷的尸体? 莫青溪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深觉自己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族人。她跟这群魔族的想法,简直宛如隔着鸿沟的差距。 明明她们都是在魔宫里长大,明明她和太女、乃至其他合格的魔族王女,成长的环境一模一样啊。 “既然是好东西,那姐姐自己留着呀。”莫青溪坐了会儿,坐不住了。拿着这东西,怎么看怎么觉得烫手。 她小心拽了拽太女的衣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理所当然道:“我实力低微,这东西给我多浪费啊。” “给你你就收着。”太女吩咐魔寐马启程,侧头笑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快点变强啊妹妹,我可是对你寄予厚望。” 莫青溪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懂。太女既然都这样说了,显然就算是好意,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将心脏收入空间法器内,抱着太女的手臂,撒娇般摇晃几下,信誓旦旦道:“等我强大起来,如果有能帮到姐姐的地方,姐姐尽管吩咐,我一定义不容辞!” 太女只是笑,末了,温柔摸了摸她的脑袋:“会有机会的。” 马车一路向前,莫青溪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自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当她从迷失的杀戮中醒来,想到有太女在,其他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她踟蹰片刻,忍不住问:“姐姐,那些尸体不用管吗?” 太女道:“等到泰宁城,让他们派人过来收拾,免得巡卫以为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将消息上报到王城。” 她搭上莫青溪的肩膀,漫不经心凑到她耳边,故意压低声音:“让魔宫里那几个家伙注意到这事儿,恐怕连王城那堆烂摊子都顾不得了,过来跟咱们抢东西呢。” 莫青溪被热气逼得浑身一抖,下意识想离她远点,奈何她柔弱无依,力气根本比不过太女。太女只是稍稍用力,她就顺顺利利躺进她的怀里。 动作间,莫青溪的背蹭到她的柔软,她瞬间反应过来这片温热是什么东西,面上不禁蒸腾出一片热意。 为了掩盖自己的羞意,她咳了一声,尽量僵硬地直起身子,避免触碰到那块区域,下意识转移话题:“这东西这么珍贵,为什么正道之人会将它送来王城?” “那群人满脑子坏心眼,我可不相信他们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是为了给咱们魔族送温暖的。” 太女抚着她的秀发,莫青溪的发尾也被刚才的战斗中被污血沾染,尚未清理。凝固的血液粘连在发丝间,无端端显得有点碍眼。 她捏起一缕,轻轻在指尖捻开,望着手上的暗红,缓缓道:“凌霄剑派一家独大,最珍贵的心脏在他们手中。其他部分被别的宗派分割。既然他们连心脏都献出来了,恐怕其他宗派,也不敢吝啬自己手里的东西。” 这话成功激起了莫青溪的好奇心,她注视着自己空间内的心脏,下意识想用精神力触碰。太女察觉到她的动作,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路上不太安全,等到泰宁城再吸收。” 莫青溪便打消了念头,乖乖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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