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玉珉好歹多了些热情,比起窗下的那回,好得多了。 顾一瑟很满意。 “怕什么呢,我有玉珉了,天塌下来也?不怕。” “这倒也?是。”长公?主自言自语,毕竟自己这个长公?主如今的权势也?是来自玉珉。皇室看着煊赫,内中?苦楚只有自己知晓。有些还不如寻常百姓,处处受人白眼?。 顾一瑟吃完了点心,情绪调整得很好,既来之则安之,躲也?躲不过去,她起身回去更衣,长公?主也?要去。 婆媳二人再度进宫。 这回,马车直接在中?宫外停下,五公?主也?在,双方见礼。 五公?主站在台阶下,那双眼?里不见往日的温和之色,反倒有了几分与玉珉相似的冰冷。 顾一瑟的心情有些复杂,在这里,人人都变得很冰冷。 入殿后,皇后穿着凤袍坐在凤座上,凤袍之下,面色憔悴,顾一瑟行礼,“皇后娘娘。” “顾一瑟,你能让本宫入梦吗?”皇后开?门见山询问,眼?中?含着急切。 顾一瑟如鲠在喉,“您不觉得痛苦吗?” 那不是梦,那是痛苦的回忆,是折磨人心的罪魁祸首。 怎么还会有人想进入呢。 皇后淡笑,“我许多年没有见过清安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一瑟垂首,压了压眼?皮,左右为难,皇后又说道:“只此一回,可好?” “皇后娘娘觉得可以?,我便帮您。”顾一瑟看出了皇后的心思,这么多年不曾梦见过,在催眠之下,她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女儿,再也?忍不住了。 皇后眼?眸亮了三分,高兴坏了,细细打量面前的女孩,“我以?前好像见过你,前几回不觉得怎么样,成亲后似乎更好看了些。” 顾一瑟含笑,前几回见的是顾一弦,她抬首,大胆审视一国之母。 皇后与前几回有些不一样了,两?鬓斑白,眼?角鱼尾纹也?多了些,几日不见,恍若隔年。 那股属于国母的端庄不见了,留下的唯有为人母的柔情与怜爱。 “夫君待我很好。” “知因啊,苦了些。”皇后叹气,“小的时候瞧着老成,我也?喜欢她,清安不喜欢,说老成如同入僧的老者,瞧着索然无?趣。可清安回来后,活得如同死人,知因娶妻有了你。” 为人母者爱比较,尤其是同龄孩子。自己的孩子不在了,不知长得高不高,不知是何模样,看着同龄的孩子,心中?有了大致模样。 这么多年来,看着知因长大,皇后总在想,清安多高了,多大了。 顾一瑟皱了皱眉,心口有些疼,她笑了笑,道:“夫君性子冷了些,却是良配。” “是良配。”皇后恍惚,眼?神?却很麻木。 良配啊,那是清安的良配。 清安若活着,与知因也?能琴瑟和鸣。她笑了,泪水无?声而下。 知因有了妻,清安却入了地?狱。 顾一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万分愧疚,道:“娘娘,我们开?始吧。” 皇后莞尔一笑,“好,你的笑很好看。” 和清安一样好看。 皇后阖眸,顾一瑟望着憔悴的人,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安慰,唯有让她进入睡眠中?。 梦中?,皇后梦见了中?宫的葡萄架下,清安头戴花冠,坐在藤架上,翘着双腿,歪头看着天上的星辰。 她说:“阿娘,我做的花冠好不好看。” 皇后很久没见她了,笑着上前,清安一把抱住她。 有女清安至腰间,俏丽活泼,她指着空中?,“看,星辰像我手中?的花冠。” “像,可像了。” “阿娘,给你,我的花冠。” 皇后蹲了下来,清安将花冠戴在她的头上,清香扑鼻,她贴着母亲的侧脸,扬起小脸,“我要与阿娘永远在一起。” “清安,我想你了。” 吃醋 椒房殿失火, 皇后薨了。 顾一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发懵,树叶遮挡住阳光,好似看不见光明。 她呆呆的坐在?树下, 木梨说着村子里的趣事,“大柱娶了媳妇, 是隔壁村子的玲花姐姐, 赵婆婆死了呢,真可惜, 她还给我吃过饭的。还有李大婶又添了个孙子, 高?兴得不行?, 回去的时候还给我塞了个红鸡蛋。” “我回去看了我们的家, 不知是谁,又放了把火,将你的屋子也烧了干净。听?说刘奎他们死了,一夜之间,整个山寨都不见了,唉, 可能是杀人?太多了,听?说他们的尸体都没人?敢去收拾呢。” “一瑟、一瑟, 你怎么?不说话了。”木梨发现顾一瑟半晌都没有说话。 树荫下的女孩听?到不是的村子里的琐碎小事, 而是关乎国祚的大事。 皇后是自焚吗? 她想这?个问题不会有人?回答了。 突然间, 她有些愧疚, 若自己没有用催眠唤醒她, 她就会一直疯, 好歹命还在?呢。她是国母, 是最尊贵的女子,疯了总比死了好。 顾一瑟抬首看向树间细碎的阳光, 心中?突然涩涩的,她明白长公主的难处了。 在?这?里,她太渺小了,与普通人?无异,活着已是万幸。 木梨又说道:“我回去的时候,二赖子又找上我,让我给他做媳妇,被夜白打跑了。夜白是个姑娘,我以为是个男人?呢。她长得也好看啊。” 木梨托着下巴,盯着面?前的土地,心暖暖的,叹一句:“眼下的生?活真好啊。” 顾一瑟回神,木梨一副享受的姿态,她问道:“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喜欢啊,吃得饱,穿得鲜亮,听?说你做了很多上下床,我喜欢小孩子,我去慈幼所给你看着。”木梨数道,修长的眼睫在?阳光下轻颤,春风满面?。 顾一瑟又笑了,在?木梨纯澈的笑容中?快速定位,皇后死了,自己还要?好好活着。 她说道:“我带你去看看慈幼所,听?说修缮得很快。” 长公主入宫帮忙打理?皇后的丧事,玉珉去查走水的真相,家里就她一人?。 夜白驾车,皇后薨,百姓也要?服丧的,许多店面?都关门了,路上没什么?人?,速度就快了很多。 到了慈幼所,牌匾都换了,慈幼所三字煊赫有劲。 顾一瑟扬首端详很久,与木梨说道:“突然间,我很自豪。” 木梨笑话她:“你自豪什么?,你出银子了吗?” 宅子是玉珉买的,修缮添置的钱有一半是谢相出的,还有一小半是顾一瑟从玉珉处得来的三千五百两?。 顾一瑟哼了一声,欢喜道:“我花的银子不少呢,我打算从嫁妆中?拿出一份钱放入慈幼所中?,再号召女子们捐钱。至于捐钱的办法,我都想好了。我还是去找谢相,让她带头捐一些。” 木梨惊得合不拢嘴,“她们会舍得出钱吗?” “她们有钱,出个百两?不成问题,一人?之力渺小,集千人?万人?呢,钱不就来了。”顾一瑟双手环胸,“我要?加固院墙,买些江湖豪侠来看守。” 她得意极了,木梨噗嗤笑了出来,“我发现你变了,变得不再那么?斤斤计较。以前为一文钱就能打架呢。” 以前的顾一瑟不见了,留下的是想要?做些实事的顾一瑟。 她点点头,领着木梨去参观。各处都在?修缮,一起动工,速度就快了许多。 木床都送来了,坚固好看,木梨围着木床来后转动,惊讶地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惊叹道:“在?村子里的时候,你怎么?不做一个出来呢。” 顾一瑟看着图纸,随口说道:“不一样的,村子里不需要?这?个。” 村子里鲜少有好几个女孩的人?家,就算有,也挤在?一张床上,怎么?会买这?种精致的上下床铺。 舍不得啊。 顾一瑟与匠人?们说话,提了许多意见,她眉眼温和,笑靥如花,说话时轻声细语,极有耐心。 说了不知多久,树荫下站着一人?,她望着刁蛮的女孩奇异地安静下来,明明就是套着粗鄙外套的无知女子罢了。 偏偏她做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木梨发现树下多了一人?,跑到顾一瑟身侧提醒她。 顾一瑟抬首,树荫下站着一袭玉色裙裳的五公主。 皇后丧,最难过的应该是五公主。她提着裙摆急急上前,“殿下。” “顾一瑟,我母亲与你说了什么??”五公主面?色憔悴,眼下一片乌青,整个人?也失去往日的活力,似被生?活压垮了脊骨。 顾一瑟愧疚道:“她想梦一回清安公主殿下。” “梦见以后,她就抛弃我了。”五公主扯了扯苍白的唇角,阳光洒在?她的脊背上,如千斤压着她。 顾一瑟不知该说什么?,节哀一类的话毫无营养,斟酌一番后,说道:“皇后娘娘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您应该高?兴才是。您比我更清楚,她活着,并不高?兴。” “是啊,我知晓她不高?兴,可我如今,什么?亲人?都没有了。”五公主望着远处忙碌的匠人?。 顾一瑟却说道:“我从小就没有亲人?,活得艰辛,但我如今很高?兴,殿下有权势,也不会受苦的。” 五公主沉默,顾一瑟说道:“眼下是个很大的挫折,跨过去了,以后的路很好走。” 顾一瑟自认自己最大的坎已经迈过来了,她很感激玉珉,也感激长公主。 “顾一瑟,你像是沙漠里的野草,明明弱小,却活得那么?有力。”五公主不明白她身上的‘力’是从哪里来的。 顾一瑟含笑道:“敬畏生?命。” 五公主惊诧她的说法,何?谓‘敬畏生?命’,在?她的意识里,皇权至上,只有皇家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百姓如犬狗,如何?与她们相比呢。 五公主不懂顾一瑟的说法,而顾一瑟拉着她去看自己的成就,一排排的木床,有些床铺更为奇怪。上面?是床,下面?是衣柜书桌,精致有趣。 她上前摸摸木床,顾一瑟给她介绍。 不知不觉间,日落黄昏,两?人?坐在?门槛上吃着木梨从外面?买来的烧饼。 顾一瑟说道:“我今晚不回家了,你赶快回宫吧。” “你在?外面?很危险,我带着护卫,我陪着你。”五公主咬着饼,眉眼舒展不少。 顾一瑟眯着眼睛看着柳梢头上的月亮,突然说一句:“我想吃肉。” “什么??”五公主突然笑了,手里的烧饼突然就不香了,“那个、我也想吃肉。” “走,去看看后厨有没有肉。”顾一瑟站在?身子,将饼塞进自己的嘴里,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再狠狠咬了一口饼,问她:“你要?茹素吗?” 母亲死了,在?这?个时代是要?茹素的。当然,吃肉也可以。 毕竟心里有就行?了。 五公主笑了,“吃。” 顾一瑟提着裙摆撒欢地跑到后厨,厨娘早就走了,肉放在?水桶里,防止坏了,还有宰杀过的鸡,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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