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芽摇头,她悬着很久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闭上眼,说:“我编不出来了。” “你打我吧。” 她这个时候也很诚恳,她窝在舒池的怀里,像一颗不依不饶的牛皮糖。 舒池也没想推开她,她的声音听不出生气或者难过,只是疑惑:“真的是你?” 丁芽:“我妈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如果是《猪猪庄园》我还可以说是有个前任一起玩,毕竟是联机游戏。” 她没敢看舒池,盯着桌上的摆件说,眼神有些固执,一如她骨子里的个性。 “但那个换装游戏,太久远了,那件裙子,也只有一件,因为太贵,一直没人买。” 舒池很难描述此刻的心情,她只是机械地张嘴,问:“那条裙子叫什么?” 身边的人却毫不犹豫地回答:“纯白之心。” 她说得斩钉截铁,又很是残忍。 不是本人根本不会回答得这么痛快。 舒池就算跟丁芽加了微信聊共同的经历,也没提到这一段。 她本来就不擅长聊天,多半是丁芽引导话题,舒池答一句。 这段比那电子小狗还久的从前仿佛是压箱底的记忆,还有如此草率的理由。 别人送的。 偏偏舒池真的玩过那个换装游戏,偏偏她阴差阳错地买了那条裙子。 偏偏那天是她的生日,她陷在那段让她无法发声的阴影里,冲动地付了钱。 当时她想:就当是买给没长大的妹妹。 对方也不可置信,收下之后还再三确认,又说你是个好人。 舒池痛苦地闭了闭眼,怀里的人让她快乐又难过,像是一个甜蜜的折磨。 丁芽能感觉到舒池的身体在颤抖,她欺身而上,抱住了舒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舒池。” 她的眼泪从眼眶低落,蹭在舒池衣服上,舒池却拉开她,看向丁芽,望进对方的眼里:“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洗碗的时候舒池想了很多,丁芽也有可能是在跟自己聊了之后才渐渐发现的。 毕竟同一款游戏,同一种网恋经历。 不……也不对。 丁芽拉住她的手:“你送我狗的时候。” 舒池的手有点凉,可能是刚才洗过碗。 丁芽包住她的手,舒池抽离开,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 如果丁芽是豆芽的话,她们根本没见过。 舒池甚至从来没发出声音,也没露过脸。 反而是对方给舒池发过照片,常常语音,但舒池却没再多想。 丁芽吸了口气,低下头说:“我去找过你。” 舒池突然反手握住丁芽的手腕,迫使丁芽下意识地抬头。 丁芽看着对方那双眼,眼眶红红,像是被人狠狠欺负了一样。 “我去找过你,舒池。” 她重复了一遍,“你在榕市开面馆的时候。” 丁芽一字一句地说,舒池讶然地看着她,“什么时候?” 她的手松开了,仿佛要往另一边靠,跟丁芽拉出一些距离,丁芽却不肯。 她的潜意识在警告她,不能放松。 有些东西她失去过一次,再失去可能不会失而复得。 丁芽如实回答:“高考前。” 成年宣誓才结束,丁芽趁着周末找了个理由自己一个人偷偷去见网恋“男友”。 她想看看那个人长什么样。 就算她已经猜到对方不是大学生,也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客车颠簸,从一个县城开往另一个遥远的城市,丁芽不知道后面还跟着一个担心她的哥哥。 少女的心思一往无前,率先把自己感动得无以复加。 舒池:“我……我那时候。” 明明现在被骗的舒池,舒池却又失去了责问的理由,因为她真的骗了丁芽。 不是大学生,不是勤工俭学。 她根本没钱,也没学历,就是个一天到晚不停干活的打工人。 她通过网线骗了一段昂贵的感情,却没想到当事人顺着地址来找她了。 “地址……是当初你寄的手套……?” 舒池看着丁芽,她的嘴唇都是颤抖的,丁芽点头,“那时候你说寄放在那条街的五金店。” 那个年代快递还没现在不发达,基础的物流业务倒是很畅通。 那家五金店是代收点,丁芽下了车打了出租去了那一带,找到了那家店。 丁芽本来不抱希望,因为她们彼此没报过真名。 尽管丁芽问过,对方却说就这么叫我也一样。 可能名字有“书”或者“迟”吧。 但丁芽没想到她一问就问出来了。 老板娘估计刚生完孩子,身材有点胖,抱着一个小婴儿,在夏天的热浪中给这个戴着帽子穿着防晒衣的姑娘指了指:“斜对面那家面馆,看到了吗?” 名字就叫吃一碗面,广告牌也很常规,红底黄字,还没对面沙县小吃来得有牌面。 那时正好是饭点,丁芽背着书包走了过去。 丁芽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出发,想着亲哥打游戏管不到她,她今年十八岁,生日过了,身份证上也能证明。 买车票也没问题,一路都畅通无阻。 这家面馆还算可以,推门进去空座只有两个。 丁芽挑了个座位坐下,看着一个女的风风火火地端着面从后厨出来,长头发的女老板跟那个人说话:“舒老板啊,你还是找个小工吧,这一个人忙不过来的啊。” 那个人头发短短,还没到下巴,穿得倒是干净,听对方这么说就摇了摇头。 怎么是女的?? 丁芽还没再想,对方就过来了,“吃点什么?” 丁芽抬眼看她,对方好像也有点尴尬,干脆不说话了,指了指菜单。 她以前是近视,复读之后才做的激光,当时戴着大大的近视眼镜框,下巴还挂着防晒面罩。 “大排面。” 丁芽说。 对方就进去了。 煮面的工作台是透明的,丁芽撑着脸看了一会,看这人忙前忙后。 她再也没看到第二个人,没有第二个书老板。 似乎来吃饭的也有认识老板的,直接喊了句舒池。 丁芽的心跟被重石砸了一样,她无心吃饭,只感觉天旋地转。 她的网恋对象是女的。 她喊了那么久的老公是也女的。 她知道的信息好像全是假的。 丁芽留了五十块钱,连面也不想吃,就这么走掉了。 “现在我后悔了。” 丁芽低低地说:“当初要是吃完那碗面就好了。” 舒池也想起来了,她喃喃道:“那个人原来是你。” 外面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屋里的灯就开了一盏,沙发这边有些昏暗。 小狗呼呼大睡,扫地机器人自己又出来干活了。 丁芽讶异地问:“你记得我?” 舒池嗯了一声:“五十块,不吃面,走了。” “我出去找过。” 她已经不记得女孩的具体样子,只记得是个学生,点了面人就走了。 留下五十块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丁芽深吸一口气,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知道没法瞒着,不如摊开说了:“一开始就知道是你,我就想要赖上你了,没想到是合作方。” 丁芽叹了口气,她伸手去拿了颗桌上的糖,“那个网恋得了癌症的老公是假的,为了骗你,让你和我多聊天。” 舒池问:“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告诉我是你?” 丁芽:“因为我还生气啊。”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看舒池。 从舒池的角度看她,能看到丁芽塞了一颗奶糖到嘴里,鼓着腮帮子说:“我当年真的以为我网恋的对象是个纯纯的帅哥,千里迢迢去奔现,却发现对方是女的。” 周围很安静,彼此的叹气都清晰可闻,丁芽的眼圈还很红,一双眼睛染上眼泪更是灵动。 很容易让人心软,很容易让人想原谅,甚至还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沈穆就说过丁芽面目可憎,是纯正的天真有邪,说你要是换个时代搞不好是个魔头。 可惜丁芽没那种雄心壮志,到现在狩猎的有且只有一个,近在眼前,还翻车了。 丁芽叹了口气:“那一瞬间我其实很想冲进去骂你,但是看你一个人忙前忙后,我想还是算了。” 那天她回去哭了一场,丁芽这个人交朋友不走心,也很吝啬付出。 这段网恋论沉默成本,当然是舒池更高,对丁芽来说,她的挂念就是最大的沉没成本。 而且后劲很大,直接导致她本来就拉的成绩一落千丈,被父母直接送去复读了。 那个账号丁芽也不想上了。 那年她还是强调自己喜欢男的,依然觉得和女的在一起很离谱。 却没想到男的比女的离谱,前男友还不如之前假扮男的和自己网恋的电子对象来得让人动心。 人的想法是变的。 丁芽没那么在乎性取向了,她在乎是自己喜欢。 她捧起舒池的脸,很郑重地说:“舒池,我喜欢你,当年就很喜欢。” 在丁芽以为自己绝对会被原谅的时候,被她捧着脸的舒池却哭了。 眼泪落在丁芽的手上,昨晚过生日对方尚且要关灯擦泪,今天却毫不遮掩。 舒池吸了口气,别过脸说:“我生气了。”
第55章 丁芽回来之前想过很多舒池的反应, 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白地说生气了。 一瞬间丁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纯粹是做好了准备也被打了措手不及。 但她预想的暴怒没来,也没有很激烈的结束。 舒池不会争吵, 或许是因为做过哑巴的缘故, 衬得平静像是暴雨前的闷热,压得丁芽内心忐忑,要攥住对方的手却被拉开。 身形利落的女人起身垂眼看她, 拿起一边的衣服说:“我先回去了。” 丁芽都来不及反应, 舒池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她的柔软好像只是床上温存的拥抱,恢复成冷肃只需要短短几秒。 却足够让从未体验这种感觉的丁芽觉得宛如冰雪落地, 甚至有点痛。 她想:完了。 真的生气了。 * “所以你俩刚在一起又分手了?” 沈穆结束工作回到荆市就火急火燎地来找丁芽。 丁芽刚下班,可能上班也无心工作, 跟沈穆都吃了一盆沙拉了才想起来把自己挂着的工牌扒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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