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惜本就五味杂陈,听了那些玩笑话就更是不敢与方嘉禾对视,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去。她本想和赵晓楠说声“那我走了”之类的话,赵晓楠却一把就将门关了,没给她留言的机会。 而门一关上,里面便又传来一阵笑声,还紧跟着响起了那三个室友的接连发问,都在好奇闻惜和方嘉禾是怎么回事。 闻惜生怕听见她们谈论自己,赶紧拽着方嘉禾朝楼下跑去,一步也没停。 夜深了,校园里的灯光亮了起来,两个人行走在幽寂的林荫小道,半晌也没说得上一句话。 对比闻惜的拘谨和局促,方嘉禾就显得自然许多。她既不过问闻惜这么久都去了哪里,也并未就之前的事取笑她,只神色如常地看着闻惜说:“你很少这么晚都没回宿舍,以后记得跟我说一声,不然我会担心。” 闻惜飞快看了她一眼,哪怕方嘉禾表现得这么自如,但她却不能恍若没事人一般。闻惜“哦”了一声,略显结巴地说:“知、知道了。” “晚饭吃了吗?”方嘉禾目视前方,暗地里却在用余光留意着闻惜。 “吃了。”闻惜答了这句,认为自己有必要多说点话,便反问她,“你呢?” 方嘉禾说:“我也吃了。” 闻惜又“哦”了一声,搜肠刮肚地没话找话:“吃的什么?” 方嘉禾无声笑了笑:“吃的饭。” “……我也吃的饭。”闻惜绷着脸皮,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尴尬,捡了个话题说,“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是要明天才回来吗?” “想起明天还有早课,就没在俱乐部留宿。”方嘉禾说着,见闻惜抱着双臂,像是有点冷,便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闻惜肩上。 临近清明,夜里还是有些寒凉的,天气并未完全转暖。闻惜下午跑出来的时候没穿外套,只穿了件长袖衫,晚风一吹,早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方嘉禾的外套带着她身上的体温,噙着她独有的香气,恰到好处地驱散了流窜在闻惜后背的凉意,给了她一份非常舒适的温暖。 放在平时并不显得有异的举动,在今晚这个不同寻常的时分,骤然就多了点别的意味。闻惜回想着赵晓楠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心跳的频率不由得加快了些许,她瞟了瞟方嘉禾,清清嗓子说:“你把衣服给我了,你不冷吗?” 方嘉禾两手揣在裤兜里,行走间将步伐放得很慢,摇摇头:“不冷,我怕你受凉感冒。” 闻惜端详着她,发现方嘉禾果然如赵晓楠所说,压根就没大惊小怪,也没有要提起那件事的意思,闻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更加感到了少许不自在。 她和赵晓楠一样,总觉得方嘉禾似乎有点太淡定了,有些事避而不谈,反倒令当事人愈发尴尬。 闻惜只好按照赵晓楠教她的那样,努力厚着脸皮主动问道:“你怎么都不问一问,我跟晓楠之前……” 她到底还是说不下去,面子上臊得慌。 方嘉禾观她脸色微红,眼神又漂移不定,心里觉得好笑,但没流露出来。方嘉禾说:“有什么好问,你脸皮这么薄,我不想让你难堪。” 闻惜立即解释:“都是晓楠让我看的!我们今天在外面的时候,她说要给我看个好东西,谁能想到会是那种东西啊……” 方嘉禾刷了卡,推开宿舍大门,让闻惜先进,一边上楼一边说:“那她是怎么想到要给你看那个的?” 闻惜一噎,搪塞道:“我也不清楚,我还奇怪着呢。” 上了楼,方嘉禾又摸出钥匙开了门,还是让闻惜先进。电灯将宿舍映照得亮堂,屋子里飘荡着空气清新剂的味道,闻惜不在的时候,方嘉禾做了清洁,把这片小天地打理得十分整洁干净。 “她是对异性不感兴趣吗?”在床边坐下以后,方嘉禾忽然这样问道。 闻惜听到这话,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些无端的心虚。她目露茫然,把方嘉禾的外套抓在手里,说:“啊……?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们看的东西,两个主角都是女性。”方嘉禾说到这个,也没再将目光落到闻惜身上,“既然你说是赵晓楠要看的,那我当然会这么联想。” 这就叫闻惜不好回答了。 要说是呢,赵晓楠就得背黑锅,要说不是呢,那她一个异性恋,干什么突发奇想要看两个女人的小电影? 结论就只能是拿给闻惜看的。 而闻惜又为什么要看呢?以方嘉禾的角度来说,她自然又会有另一种联想。 反正怎么回答都是不妥当的。 闻惜有些忧郁地想:千错万错,都是赵晓楠的错,她可真被她害死了。 但不管怎么样,闻惜还是答道:“不、不是吧……她交过男朋友的。” 方嘉禾得了这话,便没往下继续问了。 闻惜也就装傻充愣,把外套还给方嘉禾以后,就直接去了卫生间洗澡。 赶在熄灯以前,两个人都完成了洗漱,只不过闻惜动作比方嘉禾快,先一步上床躺下,再面朝墙壁,纹丝不动。 她缩在被子里抱着小熊,一遍遍地回忆着赵晓楠在今天跟她说过的所有话,内心仍旧十分复杂。 没过多久,方嘉禾也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闻惜维持着背对她的姿势,半分也不敢动弹,只两眼大睁着,暗地里听着方嘉禾的动静。 从开学以来,一周七天里,方嘉禾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会陪着闻惜一起睡。而在今天之前,闻惜根本不会觉得她和方嘉禾共枕而眠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劲,但经由赵晓楠这么一提醒,闻惜的心情自然就受到了相应的影响。 如果她和方嘉禾的关系已经到了要被人误会的地步,那是否意味着从今往后,她务必要在这方面多加注意,适当拉扯一下她和方嘉禾之间的距离? 可这样做,真的有必要吗? 闻惜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今天开始,她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和方嘉禾有关的烦恼。 时间在胡思乱想中到达了十一点,宿舍里的灯光准时熄灭,屋子里一如往常地陷入了黑暗。 若是以往,闻惜会立即贴心地将台灯打开,给仍在阳台上搓洗内衣的方嘉禾送去光亮。但今晚的她却没这么做,缘因她内心浮躁,思绪万千,只顾着失神放空,默默发呆,早把这茬给忘了。 最后还是方嘉禾主动要求道:“小游,把你的台灯开一下。” 闻惜动动眼珠,瞬间回了神,马上坐起来将台灯打开。明亮的光线扩散至阳台,方嘉禾正在冲洗着手里的衣物,瘦削的薄背显露出一对漂亮的蝴蝶骨。 “你刚才叫我什么?”闻惜忽然抬起头,朝方嘉禾的背影看了过去。 方嘉禾把洗好的衣物拧干水,用衣架挂了起来,闻言转过身,迎上闻惜的视线:“嗯?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你刚才叫我什么了?”闻惜的头发已经睡乱了,在台灯的映照下犹似炸毛的猫,“你是不是叫我小游了?” 方嘉禾擦干手,走到床边坐了下去:“是的,有什么不对吗?” 闻惜眼睛一亮,顿时抑制不住笑了起来。 方嘉禾看着她:“怎么了?” 闻惜抿抿嘴,复又躺回去,缩回被子里:“没怎么……只是你突然间这么叫我,让我有点意外。” “其实先前就叫过了,但你没反应。”方嘉禾说,“你的小名很好听,叫着很顺口。” 闻惜说:“那你呢?你有小名吗?” “我没有。”方嘉禾说,“没人给我取。” “除了爸爸妈妈,你是第一个这么叫我的人。”闻惜翻过身,面向方嘉禾,“感觉还不错,那你以后就都这么叫我吧,我还挺喜欢。” 方嘉禾应了声“好”,掀开被子躺下去,用眼神示意闻惜将台灯关掉:“时间已经很晚了,你明天也有早课,快点睡觉吧。” 闻惜便伸长手按下了台灯的开关,光线消失后,宿舍里再次变成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路灯还在持续着发光发亮。 “晚安。”方嘉禾说。 闻惜在黑暗里辨别着方嘉禾的影子,心事重重地垂下了眼睫。 “嗯……晚安,明天见。”
第49章 那个夜晚,训练了一天的方嘉禾非常疲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但闻惜却是心绪杂乱,疏无倦意,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就像多年后的这个雨天,结束了欢好的两个人在被褥间相拥而眠,方嘉禾几乎只用了十秒钟左右的时间就熟睡过去,一直睡到下午三点都还没醒。而闻惜在梦见那年的糗事后便清空了睡意,早早就睁开了眼,只静静依偎在方嘉禾的臂弯里,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独自回想着那些已经久远的往事。 四年不见,她和方嘉禾还是那么熟悉彼此的身体,清楚对方身上的每一个敏感点。就算是闭着眼睛,铭刻在指间的记忆也能驱使着她们点燃那份从未熄灭的思念,在横跨于时间和空间里的爱河中浮浮沉沉,徜徉绵延。 雨水在下午停歇,昏暗的天空被冷风吹走了阴霾,阳台上的小熊挂了两天,眼看着就要干掉,却又被这场突然的雨浸入了润意,捏在手里还能掐出水迹。 闻惜干脆把它挂去卫生间里,洗漱好再出来时,方嘉禾恰好也醒转过来,正靠在床头朝她投来打量的目光。 “醒了?”闻惜看了她一眼,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衣物,放在了方嘉禾的手边。 那还是上次在酒店时,方嘉禾拿给她穿的,一直没机会还回去,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方嘉禾将衣服穿上,又整理好了床铺,旋即走到闻惜跟前,将她轻轻拥住,箍在怀里。 “睡得好吗?”方嘉禾摸了摸闻惜的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眸中噙着显露无疑的爱意。 闻惜两眼酸涩,轻轻闭了闭,叹了口气说:“不太好,可能是累着了,做了些梦。” 方嘉禾替她揉了揉太阳穴,关切道:“梦见什么了?” 闻惜安静片刻,忽而笑出了声:“梦见那年和晓楠躲在宿舍看小电影,被你撞见的事了。” 方嘉禾面露了然,也跟着闻惜笑了笑:“那还挺好,不是噩梦就行。” 闻惜微微侧首,看着方嘉禾颈侧的吻痕,指着那地方说:“明天就上班了,这里你记得遮一遮。” 方嘉禾本想碰一碰那些吻痕,却是改变主意把闻惜的手握在了手心里:“很显眼吗?” “有一点。”闻惜扒开她的衣领看了看,锁骨和胸口也留有诸多印记。吻的,咬的,大大小小点缀一片,数量不少。 “只是一点的话,就没什么好遮了。”方嘉禾说,“反正也没人看我,没关系。” “怎么没人看你?”闻惜替她将扣子扣好,“你们公司员工还挺多的,总有眼尖的那几个,要是看见你脖子上种这么多红印,少不了要八卦你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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