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主,是一只猫跑了进来。” 姜娆揉着细长的发,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别伤了那猫,它想留,就不要赶它。” 先来后到,说不准猫儿才是这里的熟客。 过了没多久,脚步声杂乱起来,婢子的声音陡然郑重两分:“弄错了!不是猫,是有人闯了进来!将军已经派人去追,公主莫慌,有奴婢守着您!” “……” 柴青溜得飞快。 遛风筝一样身后有好多人在追,追得最猛的是先头说大话的将军,好像叫什么荣华? “抓住她!” “别跑!!” 公主下榻的第一日就遇上可疑的刺客,此乃大事,容不得马虎。 荣华纵身一跃,踩着屋瓦飞上飞下,眼见那人逃得飞快,手中的红缨枪掷出去,射穿放在庭院的大石。 客栈闹得人仰马翻,小两刻钟过去,别说抓住刺客,刺客的脸他们都没看清。 “可恶!贼子嚣张!” “打起精神来,不能让人跑了!” “是!将军!” “公主那里情况如何?” “狸奴差人传话来,说公主无恙。” 荣华心放回肚子,刚要折回去守着姜娆,一片衣角疾驰地从他眼前掠过。 “好啊小贼,看本将军怎么收拾你!” . “人还没抓到吗?” “没。” 姜娆从浴桶出来,赤脚踩在松松软软的羊毛毯,发丝滴着水,很快□□巾子擦干。 系好衣带,喝过一盏水温刚刚好的清茶,她出声道:“狸奴,厌奴,你们进来。” 门外寂静无声。 守在门口如门神的婢子眼睛疯狂乱眨,迫切想告诉她们的主子,有坏人来了! 她们被点了穴道,动也不能动,说也不能说。 一晃的静默后,姜娆谨慎取下挂在墙壁的长剑,冷声呵斥:“谁!滚出来!” 风吹开紧闭的两扇门,柴青吊儿郎当抱着她的小白猫,语气含笑:“凶什么?你让我出来我就出来,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她一步步走到公主面前,身上还带了些许脂粉气,上穿窄袖紧身的斜襟上衣,下配深色襦裙,腰间压着一枚白玉环,眼睛狭长,皮肤白皙。 是个乍看温婉,再看邪气的姑娘。 短短片时,姜娆约莫认出了她,是进镇子时有过一瞥的人。 柴青眯着眸子打量她,双手举起白猫雪白的两只前爪:“你不怕我?” 她凑得太近,姜公主很不习惯地倒退半步,眉间一股子教人厌恶的王室气派:“我的人怎样了?” “死不了。”柴青又问:“你怎么不怕我?” 换个人起码得吓傻罢! 姜娆提着的心放下去,眸光一扫:“怕什么?怕你的猫会抓花我的脸吗?” 柴青瞅瞅她,再瞅瞅她的乖猫,觉得有必要为小白辩解一句:“它是好猫,只抓臭男人,不抓香喷喷的女人。” “……” 气氛诡异地归于沉默,两人都拿不准对方的性情,谁也不好多说话。 于姜娆而言,这人招呼不打擅自闯入内室,若是个男人,八成是采花大盗,可她是女子,面纱都不戴,堂而皇之出现,所图必定不小。 于柴青而言,她做坏种多年还是头回做始乱终弃的一方,她想勾搭未来的燕王妃,奈何对着那双清湛的眼睛,总觉得在哪见过。 似曾相识的感觉激荡着她的心。 可她自个又无比清楚,她在姜国已经没半个亲朋了。 这很矛盾。 她挺身上前。 姜娆后退。 她再上前。 姜娆又退。 退无可退,腰身抵在桌沿,柴青一手抱猫,一手撩起公主耳边碎发,下一刻,等待她的是长剑出鞘。 “火气这么大?” 她两指拦下那把剑,单手撑在桌面,俯身.下压,压弯姜娆柔软的腰。 才沐浴过,她身子带着清润的水气和好闻的体香,对上那双含怒的眼,柴青愈发迷茫:“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登徒浪子!” 姜娆漠然地别开脸,颈侧白得发光,细细的血管埋在其中,美好又脆弱。 柴青哦了声,反应慢半拍:“你不喜欢这样呀。” 她松开明光闪烁的剑身,远了姜娆,和她保持安全距离。 “你喜欢猫吗?” 她是来勾.引公主和她好的,所以来时路上掳了一只。 小白猫软软糯糯地冲公主喵喵,姜娆冰冷的神色稍缓,手扣在桌沿,指节用力绷着,视线在她脸上逡巡一圈:“现在走还来得及。” “你不想把我抓起来吗?” 兵甲声不断逼近,料到她不会做出劫持人质的凶事,姜公主心弦渐松,掸掸衣袖:“走不走随你。” 殷勤没献成,也不受人待见,柴青怜惜地摸摸猫头:“你不喜欢小白,下次我换只三花猫来。” 下次? 姜娆气得脸都青了。 “你不问我叫什么名字,来此所为何事?”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惊呼声。 荣华将军正领兵赶来。 “再不走真就来不及了。” 柴青忽然笑了,这公主看着冷冷的,心肠甚软。 “那你要记好了,我是柴青,来此是想和你一度春风。现下春风是度不了了,不过没关系,我还会再来。” 泥人尚有三分气性,听了这话,姜娆倏尔曼笑:“好啊,不怕死,那我等你来。” “保护公主!” “护驾!” 荣华拎着红缨枪闯进来:“公主——” “出去,谁准你们进来的!?” 花窗大敞,风声混进来,遁走时柴青依稀听见公主镇定自若的腔调。 “本宫无事,不必扰民。” “不过是顺路来盗取珠宝的小贼,跑了就跑了。” “可是……” “退下!” 荣华憋屈地倒退出门,暗恼此次中了女贼的调虎离山计。 一个盗取财宝的贼,如蝗虫过境,不仅耍得他们团团转,狸奴、厌奴,包括守护公主的百名亲兵都着了她的道。 由此可见,燕国卧虎藏龙,实为险地。 柴青甫一出手,给初来小镇的姜人上了一课。 一刻钟后,厌奴、狸奴冲开被封住的穴道,自发走到公主面前请罪。 “好了,让我静一静。” 姜娆指尖轻揉太阳穴,望着那扇关好的窗子久久不能释怀。 长街一瞥她诚然没在意这人的脸。 今时看清了,心底的疑惑又多了。 柴青。 她凝眉思想:柴青是谁? . “哎呦!姑姑饶命,姑姑饶命!” 客栈对面的春水坊,柴青苦兮兮拯救她的耳朵。 她在这迭声求饶,殊不知柳眉看着她就来气:“好大的威风,好大的阵仗啊,你是生怕别人逮不住你是罢!” 落到她手上柴青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眼睛噙着泪花,开始用苦肉计。 别说,这招比旁的管用。 柳眉嘟嘟囔囔地饶了她,柴青揉揉吃疼的耳朵,小声抱怨:“姑姑,你再拧我耳朵就掉下来啦!” “掉下来正好,看你还敢不敢使坏!” 柴青沏杯茶送到她手边,嘿嘿笑:“没了耳朵,还怎么勾.引漂亮姑娘?再说没有耳朵,怎么听姑姑教诲?” 她嘴甜的时候柳眉简直要爱死她,哼哼两声:“没人看到你来我这罢?” “没人,我小心着呢,就那些蠢货,多加两条腿也追不上我。” 看她心里还算有数,柳眉好奇道:“怎么样,见着人了?” “见着了。”柴青状若大家闺秀地并拢双腿:“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性子也够厉害,嘴硬,心软,不太活泼。” 她这么丧的人说别人不活泼,柳眉感到诧异,念头一转,想出生在王室不见得有多好。 若非生在王室,十八岁的姜娆或许可以择一钟意的男子嫁了,而不是千里迢迢做维持两国短暂和平的牺牲品。 她家青青坏,燕王又是什么好东西? 可叹姜娆运道不佳,春水镇有虎,燕王宫藏狼,遇到柴青,也不知是福是祸。 “她眼睛长得极好。”柴青一手支颐:“让人想起美好的回忆。” 柳眉一顿稀奇:“少见你生出痴迷。” “有吗?” “有。” 柴青狭长的眸子慢慢睁圆:“姑姑看错了,我是要欺负她,痴迷,那是痴人才有的玩意。” “可不痴迷,谁肯把心给你?” “我要她的心做甚?”她笑起来不安分:“我贪她身子就够了,不知公主要在春水镇逗留多久,我得早做准备,不说了,我先回了。” 她三下五除二换下姑姑为她缝制的新衣,套上那身不怀好意的绿棉袄,眨眼功夫没了踪影。!
第6章 白糖糕 “坏胚子!” 睡梦里柴青唇角翘起,裹着棉被舍不得醒。 青色的砖瓦房,屋檐下的麻绳晒着干菜还有几串色泽红艳的辣子,十二岁的柴青穿着窄袖短衣在院子里练习伏虎拳。 听到声音她扭头朝门外看去,水灵灵的小姑娘扎着可可爱爱的辫子和她招手:“坏胚子!” 柴青的心一下子变得亮亮堂堂,哪怕明知是梦,仍然沉溺其中。 “坏胚子,我来找你啦!” 小女孩被妇人牵着手,眼睛盛着无尽喜色,像春天里才会有的温煦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美貌的妇人和她说了两句就随师父进屋。 大人们在里屋说话,柴青和小女孩在小院的杏树下谈得热络:“你怎么来了?不怕被发现吗?” “我想你就来了,不怕被发现,本来阿娘不准我来,可经不住我缠。” 她得意地翻出怀里的油纸包:“看,我给你带了白糖糕,快趁热吃。” 隔那么远带一份吃食出来,白糖糕到手还温热,少年柴青顿时红了眼眶:“绛绛,你对我真好。” 绛绛是女孩的小名,她也只晓得她的小名。 正如女孩喊她坏胚子。 此地是姜国都城十里外的穷人巷,师父不准她告诉任何人关于她的名字,说她的身份会给旁人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师父背着姑姑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掳她出来,柴青打小吃惯苦,不觉得现在这日子有多难熬,只是想念姑姑,担心她牵挂。 不过她在这认识了新朋友。 小她两岁的绛绛。 两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她掰开一半的白糖糕:“绛绛,你也吃。” “嗯!”绛绛接过来,笑得牙不见眼:“坏胚子也吃!” 柴青听话地咬了一大口,白糖糕的香甜软糯在口腔化开,她眼睛弯弯,和她的好朋友蹲在杏树下开心地如两条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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