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剑。 “这、这好像是姜少宗主的寒霜剑!?” 寒霜剑出,人们心头一震,为九州的前程兀自忧愁。 这么强的剑,都杀不了外界来的伪仙吗? . 清宁心经修的是清心寡欲的法,修到至极,太上忘情,可斩天人。 柳茴怔然望着这一剑,感叹姜娆还是被逼无奈走到这一步。 生死关头,柴青手中无刀,眼睁睁看着姜娆血染白衣,悍然出剑。 她的心忽然好痛。 好像这一剑要夺走她心中所爱。 “不要……” 她抬起手。 姜娆深深地看她两眼,转而阖眸,寒霜剑为冰雪覆盖,强入太上忘情。 “不好!无上尊者,快让开!” 血宗长老震声大喊。 然而姜娆的剑比他预想的更快,更强! 无上尊者登时色变,上前一步,想领教可斩天人的惊天一剑。 他要以命相赌。 赌自己能赢。 晚明尊者对枕边人了解甚深,骤然挺身,仗剑飞扑,拦在道侣身前五丈。 一剑撩星火。 一剑挽山河。 两剑相遇,空中一道清晰的破碎声。 晚明剑碎。 “走!” 姜娆拦腰抱起柴青,踏风而起。 无上尊者痛失发妻的悲愤痛呼响彻方圆百里,引得大地震动,鸟兽猝死。 一口气飞出三百里,寒霜剑从高空落下。 “绛绛!” “噗——” 血雾遮了柴青的眼,她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双手冰凉:“绛绛,绛绛你不要吓我……” 双足落地,姜娆目色空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体内气机紊乱得可怕。 “绛绛!绛绛!” 柴青六神无主地把她脉搏,猛地手指被弹开,她料想是姜娆修炼的功法出了问题,不敢大意地急急抱起她,寒霜剑和腰带拴在一起挂在腰间,嘴里碎碎念:“对,去找柳师父,去找柳师父……” 这一刻她诚然忘记自己也是身受重伤的伤患,不管不顾地抱着姜娆在山间狂奔。 “柳师父救命呐,柳师父救命呐!” 边跑边哭,眼泪砸在姜娆白皙的脸蛋儿,她手指微动。 柴柴大宗师在半路崩溃,鬼哭狼嚎:“柳师父救命呐!!!” . 与此同时,苍蓝江附近的牡丹城,柳茴心神不宁。 柳眉急得团团转:“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 左青龙烦得整条龙都不好了,挠挠后脑:“柳姑娘,您别走来走去了,我们所有人都很烦!柴青是我们的盟主,我们等了多少年才等来的盟主,您就闭上嘴罢!让我们安静安静!” “大师姐!” 门外,琴笙哭哭啼啼地抱住夏玉大腿:“大师姐要去,就踩着我的尸身去好了!那里是龙潭虎穴,闯不得啊!再说,柴盟主和姜少宗主吉人自有天相,若她们平安归来,大师姐出事了怎么办?”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琴山女弟子斥责琴笙不说好话。 夏玉一脚踢开他:“我要去。” “欸?等等,你们听。” “听什么?” 众人屏息侧耳,听得风中一阵鬼哭? 再听听。 “好像、好像是……” 柳眉神出鬼没地从门口探出身:“是我家青青!” 当姑姑的在听音辨认上格外有经验,欢欢喜喜冲出去迎人,在院外见到一张脏兮兮的花猫脸。 柴青一身血污,不喊人,嘴里一味喋喋不休:“柳师父救命呐,柳师父救救绛绛,柳师父救命呐,柳师父救救绛绛……” 她跪在那,脑子烧傻了的样子,柳眉大惊,连忙去扶她,被自家侄女猩红的眼睛骇了一跳。 “绛绛没事的,绛绛没事的,青青,你别担心……” “柳师父……” 柳眉一跺脚,扭头进屋扯发呆的柳茴出来:“快想想办法,弄不好,今天我侄女侄媳妇都没了!” “……” 论乌鸦嘴,十个琴笙也不了她一个。 季夺魂幽灵般地出现在几步外,扯扯嘴,又皱皱眉。 “先抬进去!”柳茴一顿:“两个都抬进去!” 柴青的伤比姜娆的更重。 也不知她怎么忍过来的。 躺到床榻,柳茴示意季夺魂点了柴青睡穴,省得人神神叨叨的,怪吓人的。 “怎么样?” “别吵。” 柳眉死咬下唇,心道:不吵就不吵,若她侄女侄媳妇平安无事,要她一辈子不说话都行! 一水的人守在榻前,等待柳茴的诊断结果。 柴青伤势更重,她先为柴青诊脉,开了药浴方子,好在前方十里有座药谷,里面长满各类草药,这也是九州军退守小城的重要原因。 而后左青龙去烧热水,柳眉小心翼翼地抬侄女进浴桶。 要药浴,就得解了衣裳,闲杂人等退干净,撕开衣服,才得以看清柴青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柳眉快要心疼死了。 指腹按在侄女脉搏,她面一冷,责怪柴青行事没轻重,伤得再严重一点,这一身武功就白练了。 抹了两把泪,她尽心尽力守在侄女身前,为她调试水温,趁药没熬好,先给她洗白白。 几步外,柳茴怔坐床沿,看看姜娆,再看看浴桶里人事不知的柴青、尤其偏爱侄女的眉眉,她蜷缩指尖,少见地不敢开口。 夏玉等人杵在门外,好半晌等不来里面的人出来。 众人忧心忡忡,掌心都捏了把汗。 洗干净侄女,柳眉又为她洗打结的头发:“怎么回事?你怎的不说话?人,还有救罢?” 她存心说笑好缓和僵滞的气氛:“我家青青自己的命不要,把人抱起来,你可别说,救不了,没法子救?” 柳茴轻声道:“救得了。” 柳眉提着的心落地,脸上露出笑模样:“师父真厉害。” 这句“师父”,若换在别时别地,柳茴许会欢欣,只是此时……她道:“若有第二个我,绛绛就救得了。” “第二个你?什么意思?” “太上忘情,可斩天人,她强入太上忘情境,体内双法失衡,要有不弱于宗师大圆满的高手,以一身内力灌顶,她才有得救。” “不然?” “不然醒了,便是不动情爱的圣人。” 柳眉白了脸:“那不行!她不动情爱,我家青青岂不是当活寡妇?” 就猜到她不同意。 柳茴目光怜惜地划过小徒苍白的脸,她想:若非时局凶险,姜娆怎么也不会拼着此等代价出那一剑的。 哪怕相处年数不多,她也了解姜娆。 能让姜娆强入太上忘情的,只能是那一人。 内室陷入长久沉默。 一个时辰后。 “药来了!” 莫玲玲端着药汤倒入浴桶,转身,顺手拉上帘子,省得她家盟主被人白看了身子。 “出来了,出来了!” 柳茴一露面,关心姜柴二人伤情的众人抻着脖子等她开口。 得知具体情况,夏玉神色显出三分挣扎。 她是宗师超我境,符合柳大宗主救人的标准。 可要一身内力尽托出,她…… 佛宗的佛子昨日刚入的宗师超我境,他刚要开口,柳茴道:“诸位要想清楚,这是关乎武道的人生大事。今时的决定,来日倘后悔,可就晚了。” 姜娆是她的得意弟子,比起别人来,她更想自己苦修,重新修到宗师大圆满,再以一身功力灌之。 至少,就不必再欠旁人人情。 人情债难偿,今日为救姜娆,舍了佛子,来日合欢宗当如何面对佛宗?刺客盟又该怎样礼敬佛宗? 她想问题深远,蓦的又一思量,大难在即,她可还有时间再救徒儿一次? 还会有来日吗? 她沉声叹息。 . “柴盟主以一己之力阻拦血宗主力,这才有了咱们逃生之机。至于姜少宗主,双法同修,强入太上忘情,一剑斩杀对方一位尊者,重挫血宗锐气! “九州军必胜!” 商人痛饮一大碗,虎目含泪。 嘴里喊着“必胜”,可当下柴青倒下了,姜娆昏迷不醒,己方只有一位大宗师在支撑。 难啊。 芙玺这一道穿破了几十双靴,鹭洲岛的文人们累得直不起腰。 然和他们的努力相比,战事却是反着来。 百姓们私下念叨祈福无用,甚而有醉鬼当街痛哭,欲亡国灭种。 . 牡丹城。 又一次兵败。 季夺魂站在城楼满目苍凉。 无上尊者痛失妻女,发下血誓要九州血债血偿,他怒极一剑,大宗师接了下来,九州武人只看到他高大不屈的身影,却没看到,他宽广衣袖里,渗出的血。 他不敌无上尊者。 做不到姜娆的太上忘情,剑斩尊者。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这前浪,已经比不得后浪悍勇了。 季夺魂感叹九州后继有人,似乎也亲眼看到,天命在那对年轻人肩上。 天命从来不在他这里。 他仰天大笑。 笑够了,痛快下楼,去找柳茴。 “就让季某,为她灌顶罢。” 醒来的姜娆漠然坐在阶前,冷心冷眸,白衣清寒。 她对万事漠不关心,也不去关心同屋总在泡澡的柴青,她今日,甚至想踢翻柴青的大浴桶,因为浴桶挡了她的路。 双法失衡,情爱不存。 且不说少她一人,九州会失去多少重要的战力,只她这副无心无爱的面容,柴青见了,不定有多难过。 季夺魂是个太监,没净身前也曾幻想过娶什么样的媳妇。 他想了无数次。 娶漂亮的。 姜氏母女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所以他心甘情愿为姜啾牵马,答应姜娆在姜地护她阿娘。 “姜娆?” 姜娆抬眉看他。 季夺魂摸摸她的脑袋:“你还记得,你所爱之人是谁吗?” 他的问题夺去姜娆的注意,姜娆眸子惑然,果然认真去想。 等她意识到拒绝时,已经晚了。 灌顶已然开始。 大宗师的半生内力源源不断地汇入姜娆奇经八脉,柳茴从旁出声指导,引领她中平双法。 清宁心经本不该出现在九州,那是上界,位格更高于银鱼界的清宁界才有的功法。 便是无上尊者也想不通,合欢宗,怎么会藏有这么一门可斩天人的神功。 否则他的发妻不会死。 他睁开眼,走出房门:“召集人手,再攻牡丹城!” . 血宗的报复来得又凶又猛。 灌顶结束,姜娆陷入昏睡,季夺魂平息半晌,顾不得多言,匆忙前去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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