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恭恭敬敬的站好,挽起衣袖拭掉眼角的晶莹泪,感慨万千:“姑娘那时留下绝笔书信就再也听不到任何消息,这一别,也有三五年了。小老儿本以为姑娘已经被那个东西折磨死了,谁料姑娘现在竟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小老儿真是高兴!” 那个东西? 安无名冷汗顿生,难道这副身体还是有什么诡异病症的。内心不由咆哮:那个东西是什么啊!!你快说啊!! 安无名压抑住想按自己人中的冲动,沉吟道:“先生说的这话正是呢,没想到竟能挺过来……虽苟活于世,但这些年记性反倒不好了,都快忘了自己身上那个东西……” 说声先生道:“是啊,姑娘以前曾说,每每到月圆之夜,便全身有火烧之痛楚,又像是有万数个小虫子在骨头中爬行一般。每次都把姑娘折磨的死去活来……不过都过去了,今儿不就是十五么,我看姑娘也并没有什么难受之处,看来已经寻得名医治愈了。” 安无名咬着唇跟着笑。 就闲谈了几句,约好改日茶楼酗酒后,便别了说书先生。 云凊然见安无名脸色不对,沉声道:“你怎样?” 安无名不敢开口,怕一张嘴就泄了力气痛苦的呻|吟出来。她在自己身体时,便有这极偶尔的烈火焚烧之感的病症,每次犯了这病,就如同葬身火海一般,每寸肌肤都疼痛难忍,几乎要将自己烧化。没想到,换了身体竟还带来这病症,且这副身体单有烈火焚烧之感不算,甚至还让她有万虫噬骨的痛苦。 甚至眼前……都出现了……大火的幻象…… 好在夜幕降临,没人注意到亭子中,她身子扭曲的可怕样子,否则若是日后宣扬出去,岂不是又给云凊然招惹了是非。 对了,那时偷偷让子卿夫人为她把脉时,夫人定是把出些什么,却从不肯说,只让她泡进冰水中忍耐几个时辰便好了。可她又是最怕水之人,如果让她泡进水里,她宁愿烧死自己更爽快些。所以为了减轻苦楚,她每次犯此病症后,都会摸进云凊然的屋里,趁她熟睡将她向来清凉冷淡的身子抱进怀中,这才能缓解几分痛苦。 对了,云凊然就是她的解药,抱住她…… 可是现在她没力气讲话…… 她现在…… 快要……烧化了…… 云凊然见状不对,探了探她的额角,面色一沉,掀袍就地而坐,将她抱进怀中。 霎时间,冰凉的气息把她包围起来,将她全身火烧般的痛感消掉几分。安无名紧紧的回抱着云凊然,就像是久旱逢甘露一般,极力索取着她身上特有的凉意,真是舒爽。 只是…… 安无名松开紧抿的唇,无力道:“云凊然,你几时学会的人体降温法?”难道是以前她偷偷抱云凊然冰镇时,被这厮发现了?不会的,如果当时发现了,依照这厮的性子,她早就被断手断脚了…… 云凊然淡淡道:“我若说你我第一次见面时,我便知道,你信么?” 安无名闭了闭眸,追忆第一次见面时光——第一次见面应该是马车坠崖时,云凊然飞身而来救王灵鸢,顺便要救她时,她说了句“不必救我”……好像跟降温法毫无关联? 或者,这惯会装相的厮,指的是十七年前…… 安无名眉间紧紧皱起,这段时间的一言一行迅速在她脑海中翻略了一遍,脸色愈发的难看。 那夜醉酒,这厮还装相说什么不知道,她还真信了。没想到这多日里,这人都在跟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果然,世家子女都是演技派。 可云凊然恨她至极,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杀她,反倒陪她一路游山玩水,演戏听书? 难道这厮春心泛动,突然意识到她的好,真心实意的想要泡她? 还是…… 目光迷蒙之际,见眼前突然落下一吊儿郎当很不正经的身影,一头灰发在夜幕中尤其闪亮。 一只温热的手探上她又烧热起来的额角:“云大家主,若想保她性命,就将她交给奴家。” 安无名蜷缩起身子。 还是…… ……带她上路,是为了将宿敌引诱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宵节快乐。 哈哈哈哈哈哈哈要开学了吧? 难受吗?
第30章 幻象记 亥冥殁低声道:“奴家有好法子让她即刻止疼。若再耽搁下去, 她便活活烧死自己了。” 见云清然没有想要给她的意思,又道:“你要她再死一次么?” 云凊然身子一颤,低头看了一眼烧的满脸通红, 几乎失去意识的安无名,抿了抿唇, 将她送了出去。 随即起身:“我与你一起。” 亥冥殁道:“我们境中可不许外人进入。云家主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探探陌姑娘的底才是。据我所知,这火烧灼心之痛,也不是寻常人身上生来就能带着的。” 云凊然停住步子。 亥冥殁将她扛到马背上,一路策马奔腾, 不知跨过了多少小巷山林。 离了云凊然, 安无名终于肯将痛苦发泄出来, 忍着火烧之痛,不停的辗转呻|吟,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红的像烧红的热铁, 烫的吓人。虽然身上烧的要命,但她眼前却像坠入一片冰冷的黑暗中, 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丝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她身上的疼痛加深,眼前的幻象缓缓清晰起来。 仿佛在一刹间,一片华贵的宅院高楼平地而起,每片砖瓦彩绘都极其富丽堂皇,比云府都要奢华几倍, 看这装潢门庭稍微的古旧了些,倒不像是本朝建造。前院门庭若市,熙熙攘攘,推杯换盏,极为热闹。却见一人从热闹中偷溜出去,经过漫长曲折的长廊,偷偷潜入后院,布谷布谷叫了两声。 不多时,一铅衣侍女从后院打开半扇门,偷过来私会。 这男子一把抱住侍女,极尽勾引浪荡之意。侍女假意推辞几下,便投入了男子的怀抱。 二人温存片刻,男子突然凑到侍女耳边说了句什么,侍女闻言面色大变,便推开男子要回到后院。却见男子跪在地上苦苦相留,好不凄惨。侍女还是不同意,言辞激励的说了些什么,男子一把将她搂紧怀中,又许下了什么万千诺言。约么过了半个时辰,侍女这才缓缓点头应允。 男子大喜,送走侍女,又再后院外徘徊片刻,方才离去。 幻象远去,安无名的眼前又回到一片黑暗中。 亥冥殁不知叫了她多久,声音都有些沙哑了,见安无名眸子中恢复了一丝清明神志,这才松了口气:“你方才眼神通红,像是魔怔了一般,奴家差点以为你挺不过来了。” 安无名一张嘴就流口水,憋着最后一口力气扳开亥冥殁掐着她脸蛋的爪子,揉了半晌,这才虚弱道:“我若再不醒,一半的脸都要被你捏去了。说实话,你是不是嫉妒我脸上这块娇艳特别的疤痕?” 亥冥殁欣慰:“还能耍嘴,看来死不了。正好,我们到家了。” 马蹄嘶鸣,安无名还未等张口,便被扔进了一袭冰水中。 这流畅的动作,像极了十年前相遇的时候。 安无名被这一滩冰水浇醒了几分意志,死死的攀住溪水岸边的岩壁,没好气的说道:“亥冥殁!你大爷的,这就是你想的好办法?” 亥冥殁见她清醒了,吊儿郎当的蹲在她身前,嘻嘻笑道:“若不这样说,那姓云的岂能将你交给奴家,小陌陌你都不知道,这几日奴家有多挂念你。” 安无名想起那日她输了就弃她而去的身影,呵呵笑道:“姑娘那日翻墙而逃的敏捷身手,不像是能让您有这份多情啊。” 亥冥殁笑道:“反正姓云的是那老头的主子,早晚能将你弄出来。奴家若也被他扣住,姓云的不但不会救奴家,指不定还琢磨出什么法子来整奴家,不值得。还是溜出来的好。” 安无名想起那日七爷对云凊然的态度,觉得亥冥殁说的有道理,便也不追究了,又道:“说起来,你在吉祥客栈不好好养伤,怎的出去闲逛了?我睡醒后都寻不到你,这才阴差阳错赔了本,被卖进了绣春楼。” 义正言辞的责怪亥氏,却绝不口不提自己当时拿着亥冥殁银子去花差时有多么希望她就此不再出现。 “啊,那时是因为肚子饿,出去找吃的。却见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趴在你的房间外,奴家便就去收拾他们了。回去之后你便不见了,打听了半天才知道你去了那么个好地方。” 说完仰声长叹,满脸羡慕。 叹息还不满足,亥冥殁干脆倒在地上不甘心的滚了两圈:“那么多漂亮姑娘和漂亮小公子,奴家都没空去好好摸一摸,玩一玩。唉,亏了,亏死了!” 安无名莫的感情的拆穿她:“玩什么玩,你又没钱。” 泥犁境作为一个外传凶残,但实际上本分务农经商的良家邪派,经过亥冥殁多年的统领,一直把钱花在了寻找隐秘老巢和挖掘密道上了。整个门派中现有资金十分拮据,要不然老大翠花他们去救亥冥殁之前,也不能男女老少合住在便宜的炕上过夜了。 被说到伤心处的亥冥殁面无表情的坐起身来,顺手将安无名欲从冰水中爬出来的身子又摁了回去。 安无名气道:“我好了!不必再泡冰水了。” 亥冥殁托腮期待道:“其实那边有冰床,奴家命人凿冰做出来的。把你扔水里就想看看你落汤鸡是什么样子,好借此嘲笑你一下。” “咚!” 据亥冥殁介绍,此处是泥犁境的南江分部,是前些年她刚拉扯起来的,外面山水环绕,易守难攻,还能供给自己吃食,是个极好的藏身之处。 境中张灯结彩,高高悬挂着红灯笼和小彩旗,各个通道口还挂着些歪歪扭扭的“欢迎险魄尊上回境”的大字,节日氛围十分浓厚。 安无名全身烧疼,却还不忘嘲讽亥冥殁:“你看这些烂字,真是没有文化底蕴。” 亥冥殁道:“哦,奴家是让教众们临摹宁安宫主的字迹来写的。” 安无名:“……” 安无名道:“你这孙子是不是也早就认出我是谁了?” 恰好一朵烟花在她们身后降落,二人都被冷不丁的吓了一跳。 亥冥殁按了按自己被炸的有些耳鸣的耳朵道:“你说谁?” 安无名早吓得忘了自己方才提出了什么问题:“哪个谁?” 亥冥殁挠头:“什么啊?” 安无名挠头:“什么什么啊?” “……” 二人相顾无言,三秒后,不约而同的转身继续往密道中走去。 迎面行来许多黑衣教众,见亥冥殁归来,不由欣喜兴奋的围了上来,一鬓角几丝皱纹的中年妇人道:“尊上可来了,早先听也行说,您传信给他说逃离朱雀岭后会来分部,我们扥了许多天都没等到,可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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