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到自己恐怕中了幻术,青昭下意识催动燕九棠之前赠给自己的“消业宁心如意”,当她的灵力触碰到如意时,一股冷意自丹田扩散开,不多时,便令她从雾一般的幻术囚牢中清醒过来。 她猛然抬头,只见宁殊正嘶喊着往铁栏杆上撞,即便双手指甲折断、额头磕破,她也不管不顾!而顾楚歌仍盘膝端坐于牢笼内,一双含笑的眼中泛着诡异的绿芒。 青昭立即唤出一张青蔓符,数股藤蔓瞬间伸入牢房,紧紧缠住顾楚歌,将她吊在半空。 “宁殊!醒醒!”青昭一把抱住宁殊,边呼唤,边将她强行带离牢房。 机关门合拢,一对碧绿的幽光在黑暗中明灭。 - 宁殊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只觉手里握着一段弯曲的冰凉之物,脑袋发晕,低哼着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平时休息的舱内,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不远处忙碌。 “阿昭……?”她不确定地唤了声,低下目光往手上看去,只见一柄晶莹剔透的玉如意正被自己抱在怀中,她的双手都被细布缠住了手指,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味。 “你醒了?”不远处的身影立即向她走来,坐在她身旁,正是青昭。 “我这是怎么了?”宁殊举起自己的手,困惑地看着她,“为什么我的手会包成这样?头也好晕……” “我们都中了顾楚歌的幻术。”青昭揉了揉她的头发,将灵力渡入,为她缓解不适,“现下已经没事了。” 宁殊怔了怔,回想起先前发生过的事,忽然抱着玉如意坐起来,急切地问:“那顾楚歌说的都是谎话吧?她说你杀了很多妖,很多无辜的妖,这些都是假的对不对?” 对上她期待的目光,青昭只觉心中作痛,懊恼自己的隐瞒。 她希望小师尊莫要为自己的事提心吊胆,故而宁殊第一次向她问起血煞之气时,她并未实话实说。 现下,她不知该怎么回应,也不想继续说谎,只得选择沉默。 她迟迟不说话,宁殊眼里的期待一点点淡下去。 “阿昭,你为什么不说话?”她喃喃,“是顾楚歌的幻术还在对不对?你比我厉害得多,她对你施下的幻术一定也更难解……” “已经没有幻术了。”青昭忙摇头,犹豫再三,道,“你若想听,我可以告诉你实情。” “我自然要听!”宁殊却不假思索道,“请告诉我!” “……顾楚歌所说的话,是真的。”斟酌良久,青昭才道,“我的确杀了很多妖,很多无辜的妖。这就是我的罪,淤积在我体内的血煞之气便是证明。”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到青昭亲口承认,宁殊还是大惊失色。 “为、为什么?!”她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几位长老叛乱,联手害死了师尊,我便将他们与新族长一起杀了。”青昭偏开目光,不敢看她的眼睛,“可师尊已被禁术散尽魂魄,无论我做什么,也不能再见到她。但就在我绝望时,一个声音告诉我——‘屠尽狼族,那魔头会回来’。” 宁殊眸光顿变。 “那个声音所说的‘魔头’,便是我的师尊。”青昭低声道,“我满脑子只想着师尊回来,即便知道、即便知道他们都是师尊背负骂名也要保护的族人,我仍将他们……” “你那是入魔了!阿昭!”宁殊忽然打断话,“这不是你的本意,是心魔的蛊惑!你明明不想杀他们!不然、不然血煞之气又怎么会不为你所用!” “可这又有什么区别!”青昭红着眼睛道,“是我动的手!等我清醒过来时,已经铸下大错!我非但没能保护好师尊,还害死了她的族人!” 恍惚之间,那一夜的一切又一次在她眼前浮现。 视线之中,只剩下黑、红二色,似是被血雾笼罩,灵剑痛饮鲜血,体内的血煞之气每添一缕,回荡在她脑中的声音便会清晰一分。 那声音温柔又亲切,遥遥地呼唤着她:“阿昭……阿昭……” 她蓦然回头时,只见本应魂魄散尽的师尊静静地站在一旁,身形虽模糊不清,可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阿昭,杀了这些入侵狼族的恶妖。”师尊面上含笑,鼓励她道。 她原以为这是一场梦,噩梦与美梦交织,她所在意的师尊从未离去,且还与她并肩作战,她们一齐将威胁族人的恶妖杀尽。 可当粘稠的血沾满衣裳,她才惊觉师尊已死,而她,则是将狼族灭族的恶魔! 眉心忽贴来一点冰凉,激得青昭浑身一颤。 宁殊正费力地用双手托起如意,让如意的一端贴在青昭眉心。 “阿昭,你看着我!”她颤声道。 青昭下意识看向她。 少女分明在恐惧,托着如意的手颤抖不止,一双狼耳也耷拉下去,呼吸声急促,可她还是抬起头,凝视着青昭发红的双眼。 “不一样的,阿昭。”宁殊摇头,尽可能平复自己的畏惧,柔声安抚,“我娘是一名医修,她曾告诉过我,入魔者会与心魔争夺身体,倘若输了,便会彻底堕魔;若赢了,便能恢复如初。但鲜少有入魔的妖能自行挣脱,因为心魔会蛊惑人心,使入魔者在欲望的幻境之中迷失。” “当你陷入幻境的时候,身体就会被心魔支配,因此,你会亲眼看到自己大开杀戒,但那并不是你做的。”她将玉如意塞进青昭手中,握住青昭变得冰冷的手,“顾楚歌说的话,我不知道你听了多少,但既然血煞之气是你不认同自己的杀戮,才会在你体内淤积,那么换句话说,你一直都在努力抗拒心魔的所作所为,只是当你终于夺回身体时,一切已经迟了。” 青昭怔怔地接过玉如意,只觉玉如意自行回到她的丹田,周身涌动的血煞之气被压制,神志也逐渐恢复了清明。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因师尊的死而迁怒全族,是以,才会带着血煞之气来到这里,可被小师尊一点醒,她才醒悟真相或许并非如此。 现下她只有竭尽全力侍奉小师尊,以及回到狼族之后,好好守护小师尊的族人,才是对被自己辜负之人最好的赔罪。 即便已想明白了一切,青昭依然难以置信地问:“你……你当真愿意相信是心魔作祟,而不是我……” “我相信。”宁殊用力点了点头,坚定地道,“我所认识的阿昭,绝对不是滥杀无辜的恶妖!” “……”青昭却说不出话来,只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涌上心头,令她手足无措。 宁殊还是有些头晕,见青昭已经缓过神,抚着脑袋小声问:“我能不能再睡一会儿?” 青昭忙扶她躺回去,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再纠结于旧事。 等宁殊放心地闭上眼睛,她便去找顾楚歌算账。 青蔓符的时效已过,顾楚歌回到地面,和平常一样闭目打坐。只不过她的身上满是被藤蔓勒过的伤痕,因着灵力被禁锢,这些痕迹无法消除,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痊愈。 觉察到青昭回来,顾楚歌睁开眼睛,惊愕地看着她。 “看来心魔誓果真没什么大用。”青昭有意避开她的目光,以免再次受到幻术的影响,“你的幻术很特别,即便灵力全无也能使用,是我小看你了。” “但也没什么大用不是吗?”顾楚歌扯了扯嘴角,“那只小狼妖只是擦破了些皮,而你也只是哑巴了会儿……” 她话没说完,只觉剑意迎面袭来,即便她下意识躲避,依然被凝为实体的灵力剑钉在了墙壁上! “咳咳……”顾楚歌口吐鲜血,脸上却浮现笑容,竟还有心思夸赞道,“真不错,进攻的位置离我的每处要害这么近,出手却并未带半点杀意。” “我承诺过,绝不杀你。”青昭收起剑,冷声道,“但你既然非要玩些小手段,我也不介意奉陪到底。” 她有的是办法,令这个女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青昭走后,宁殊始终难以入眠。 其实她早就怀疑过青昭的来历,怎会有素未谋面的妖千里迢迢来到人界,恰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且知道她的姓名,怎会佩戴着能够寻到她的狼牙护身符,怎会修炼狼族的《若水诀》,又怎会不求回报地对她好? 哪怕青昭总以“师尊”的名义来解释,可一个谎言总要用另一个谎言来圆,谎言与谎言之间的疏漏之处,她其实早已发现了,一直不说,不代表没想过。 尤其是青昭方才所说的“师尊之死”和“屠尽狼族”,在宁殊看来,这些根本就是没发生过的事。 北幽的狼族群居在月涌江畔,那位被青昭唤作“师尊”的前辈若是狼族的首领,为何她身为狼族的少主,却从未听说过她的死,也从未听说过狼族被灭的事? 然而青昭说话时,语气和神态都不似作假,否则她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几近发狂。 宁殊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也不敢问青昭,她所说的“师尊”究竟是什么人,而她……又是什么人。 那应当是青昭的伤疤,她不该问。 更何况,青昭待她那么好,是家人以外,这世上对她最好的妖,更是她的恩人,无论如何,她都不该怀疑青昭对自己好的缘由。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师尊都明白,小师尊不说~ 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二十六章 第十二日清晨,云舟已到了昆吾宫的地界。 宁殊爬上甲板,透过皑皑白雾,只见前方群山环绕,一眼望去,皆是悬崖峭壁,半山腰飞瀑如雪,底下则流淌着湍急江水。 “那里就是昆吾宫吧!”她兴奋地对青昭说,“好像一座世外仙境呀!” 青昭笑着点了点头,唤出一对连在一起的小圆筒,递给宁殊,“放在眼前,输入灵力,还能看得更清楚。” 这是当年昆吾宫主送给她的见面礼,名唤“千里望”,不必用灵识,也能看清远方的一草一木。 宁殊欢喜地去试,不一会儿又连声惊叫起来。 “我看到许多鹤绕着山峰飞,好漂亮!也不知是鹤妖还是山中野鹤。” “我好像看到城门了!和人族那些城池的城门不一样,它是镶嵌在山里面,大概有、有半座小山那么高!” “唔……城里的房舍就看不见了,模模糊糊一片,是护山大阵的作用吗?” “嗯,不过也可能是‘千里望’的距离有限,城内离我们暂时还太远。”青昭解释道,“我前几天刚将一袋灵石给了燕九棠,约莫正午就能到昆吾宫了。” 云舟算得上是全人界最快、功能性最强的大型飞行法器,然而其飞行所要消耗的灵力量也十分可怕,通常都是用灵石来做能源。 燕九棠此次外出游历虽带了足够花的灵石,却也经不住云舟十几日几乎没有停歇的飞行,要不是青昭足够富裕,云舟早就动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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