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慇勤:“各位赏脸吃完这盏茶,只是遗憾少了碟应季的?子。” 约莫几个喽啰:“店家客气,不妨事。” 方桌之上,坐在窗边的白清胧没有碰一口热茶,要茶的是她,唯一没端杯的也是她。 她转动手中的杯子,一副优哉游哉模样。 瘦薄的脸颊藏在焰光下露出一点月牙似的白圈,白清胧的嘴唇棱角分明,挺翘的唇珠点在唇峰下落之底,于漆黑的夜里散发出浓烈又多情的红色。 此刻,她的衣襟被飘进的散雨打湿,紧贴轮廓分明的削肩。 一条隐隐约约的绢带穿过锁骨顺延向下,苏见雪的目光有意停留在那里,微微皱起眉。 玩着杯子的白清胧似乎有所察觉,在苏见雪不满的目光中,她飞快拢了下衣衫,斜脸瞟了眼柜台后玩举布老虎的小女孩。 小二正和小女孩打闹,似乎并没有留意这边。 白清胧支起下巴,指了指自己浸湿的衣服催促青云灯:“快点呗,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青云灯:……………… 留给人间帝王一点喝茶时间,结果人家完全不领情。 青云灯默默捡起支离破碎的尊严,绞尽脑汁想着拿哪个无脑又不失礼貌的问题来搪塞。 在它犹豫的时候,白清胧再次对苏见雪打起手势。 准备进攻。 三可灭王。 桌子那边的苏见雪仍旧端着杯子,隔着白纱,浅淡的光亮贴着唇瓣,她稍微一侧身,箭囊不着痕迹就挪到了身下。 看不清苏见雪动作的白清胧倒是很放心,自信苏见雪一定看清手势,毕竟对方从来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冥夜眼可视千里之物,昼夜无阻。 她和苏见雪这才隔几米远嘛。 白清胧计划着只要青云灯一发问,她就对苏见雪发出进攻的手势,下一刻箭羽离弦,利箭一定会不偏不倚正中目标。 咻,轻轻松松射穿敌人的狗头。 白清胧露出一丝笑意,这时苦恼许久的青云灯终于搜刮出问题,它实在想不出有比这个更简单且能讨好未来帝王的问题。 青云灯:谢谢大家,原来我的真名叫马屁精。 它讨好似的朝白清胧点了点头。 看着青云灯火焰直跳,白清胧以为青云灯会抛出一个巨难巨作的问题,双眉拧在一起,捏起“立刻进攻”的手势摆在桌下,只待贼灯一发问便举起手。 青云灯难缠的印象仍旧留在众人心里,见青云灯有所动作,桌上其他人也屏住呼吸。 只有掌柜扬起极为隐秘的笑。 好听的女音再度回荡桌面:“……请讲一讲让您最开心的事?” 白清胧:……喵? 众人:……啥? 掌柜:……大意了。 苏见雪:……也太舔了。 君子能屈能伸,青云灯在起此彼伏的凉气声中再度诠释了这一古老品质,眼见白清胧没有吭声,它发出善解人意的安慰。 “您如果不想说出最高兴的,随意讲一件让您高兴的事也成。” 一句话里点缀的两个“您”击垮掌柜最后一丝幻想,联盟崩塌就在瞬间,他身子一歪原地踉跄了下。 没坐稳,帽子“啪叽”从头顶滚落软绵绵跌在地面。 这种反常行为让白清胧警铃大响,事不迟疑,她站起身,抬手朝苏见雪发出进攻的信号。 别说,苏见雪关键时刻挺淡定。 现场没有预想中的“咻咻”,白清胧不可置信地望向苏见雪,对方端正且松弛的坐姿不太对劲。 完全不向收到信号即将动手的样子。 白清胧:? 她有点尴尬,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众人的目光中再次向苏见雪打起“即刻进攻”的手势。 苏见雪仍旧坐在那里,手托下颌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白清胧:…… 谁说女主关键时刻从不掉线的?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冥夜眼是不是使用过度没有看清,白清胧不死心,准备第三次对苏见雪发出信号—— 还在酝酿怎么将手势弄得夸张直白些,对桌的苏见雪耐不住性子:“你还没回答问题。” 被中途打断的白清胧摸不着头绪,一时短路:“什么?” “回答问题。”苏见雪指了指青云灯,重复道。 白清胧:????? 女主这么闲的吗?她的芝麻绿豆大小的事都想听一耳朵,怎么不穿到现代扮演被奥特曼海揍的小怪兽? 还有……对了,那个灯问啥来着。 白清胧沉默了下,抿了下唇,以一种询问中极具威胁的目光投向青云灯。 意识到不妙的青云灯立刻小声,膝盖都掉地上:“就就就,谈一谈让您高兴的旧事。” 众人:…………………… 在这种气氛的烘托下,本来对小姑娘的日常生活毫不关心大汉齐刷刷聚焦当事人,一副吃瓜群众坐等秋天的模样。 白清胧:“…………” 不由有些失神。 她被拽入记忆长廊,因着骨子里还不认同自己古代绿帽皇女的身份,“旧事”的话,实打实亲身经历过的说出来才不算说谎吧。 白清胧坐下来,又开始把玩桌上的茶杯。 距离上一次真正开心还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高中学业繁忙围着“王后雄”、“曲一线”打转,初中充斥着父母吵架闹离婚的摔碗声,小学…… 倒还真有件开心的事。 * 四年级的暑假,八月份的零州热得吓人,树叶间漏下的阳光仿佛能把地面烫出一个洞。 城市格外嘈杂,每家每户窗外都响起嗡嗡的空调声。 白清胧那时还住在低矮的筒子楼里,父母情感很融洽,早出晚归的上班族彼此见面的时间少,摩擦和争吵在为数不多的相聚时光中根本插不进队。 暑假作业是临着开学才会想起的“断头台”。 一个多月的暑假,她白天一个人呆在家没意思,常常窝到楼下的哥哥家打游戏。 哥哥是爸爸老师的儿子,长脸白嫩,头发短到贴着头皮半厘米,一米八的个头体重才一百出头,大夏天也爱穿白色的长衣长裤,远看像个细皮嫩肉的高挑小姑娘。 白清胧不爱玩游戏,跑到哥哥家意不在此。 那个哥哥由于初中成绩不太好直接念的中专,学厨师专业,十几岁少年刚刚入行总是一肚子干劲,平日经常邀请邻居小朋友到他家试菜。 哥哥的手巧,在狭窄的厨房里端出大酒店都比不上的菜,玉米薄饼、焖肘子、热卤三合一、千叶五味丝、糖醋里脊…… 游戏输了几条命不打紧,抢不到新菜才是最要命的事。 她就是在哥哥家里遇到那个人的。 和往常的安静和谐不同,那天一进门,哥哥家客厅就响起两人吵架的声音,一个是哥哥的弟弟,读三年级的小霸王。 而另一个人的身姿映入眼帘,白清胧霎时愣住了。 棕色浓密的直发到腰,雪白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素白色纱带,无袖轻薄的鹅黄纱裙掐腰收敛,纤瘦修长的小腿从裙边露出一片刺眼月华白。 眼前的姐姐如此妙曼,她回头望向白清胧,大夏天阳光猛然跌进她的眼底,却荡漾出春天专有的撩人风情。 白清胧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后悔今天没有仔细梳头发,甚至穿一套皱巴巴的舞裙就出了门,眼睛登时垂下,僵在门口进退两难。 姐姐的注意力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再度投入与小霸王的“文斗”中,表面文质彬彬的姐姐几句话却把小霸王说得直翻白眼,小屁孩争不过,喘着粗气跑进厨房向哥哥求救。 这种口才让白清胧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战偃旗息鼓,姐姐注意到站在门口观战的白清胧,拍了拍沙发,笑起来漂亮极了:“你过来坐呀。” “……好。”白清胧仍然低着头,小野猫一样蹭过去,距离对方几步远却又不敢靠近了。 面对小姑娘的局促不安,姐姐没有逼她坐近,自然地拿起一只苹果缓缓削皮,等到果皮全部掉入烟灰缸,切了一半白鼓鼓的苹果朝她递出。 “吃不?”姐姐身上很香,手腕也香香的,“多吃苹果有助记忆力发育。” 白清胧接过苹果,浅咬一口,苹果什么味道忘记了,只记得话语中流露的关心和送苹果的那只手。 手腕很细,白瓷肌肤下看得清蓝色的血管,连指尖都弥漫栀子花香,不浓,又很浓。 饭后,在哥哥的介绍中了解到这个姐姐是和他在书店认识的。 前几次哥哥胆小,几次看见漂亮的姐姐流连在烹饪书籍区域却不敢上前搭讪,直到昨天终于鼓起勇气挑出一个话题,没想与姐姐聊得很开心,姐姐便一口答应过来试菜。 “她人好,才不嫌弃我做的菜。”哥哥说这话时腼腆望向站在窗边的姐姐。 姐姐逆光站着,窗外那棵几十年长开不败的梧桐树盛住浅浅的影子,姐姐前额覆着斜长的流海,此刻不像是棕,而像是黑夜里的无尽深蓝。 不用正眼打量,谁都能猜测到流海之下掩盖着怎么一双动人的眼睛。 可姐姐始终没有接哥哥的话。 她就那么站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类似鸡汤文的杂志,静默不语。 之后哥哥推着自行车送姐姐到路边搭车,一贯怕热的白清胧竟不自觉跟着一同走,三个人走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姐姐突然问她成绩怎么样。 “还行吧。” 年级九百人,倘若运气好能够顺利挤进前一百,白清胧掂量了下,才犹豫说出这句话。 她仍旧低着头,紧张地扯了扯自己皱巴巴的裙子。 姐姐笑了:“你长得很漂亮,水灵灵的很有精神,不用太过在意别人的眼光,什么时候自己都是最好的。” 哥哥也跟着笑:“她平常不是这样内向,吃饭用手抓——” “啊啊啊!”白清胧臊得慌,几乎跳起来打断哥哥的揭短,“那你做的东西好吃,我等不及嘛,才一两次,陈羽京次次都用手抓!” 陈羽京:?人在家中躺,锅从天上来。 狡辩的时候,白清胧清楚地看见姐姐拨了一下盖住眼睛的头发,当姐姐再侧脸过来瞧她,白清胧又赶紧低下头。 她很想看姐姐的眼睛,又怕看姐姐的眼睛。 可终究想占了上风。 分别的时候,姐姐安静站在公交车站牌下,哥哥去后面的小超市买冰棍了,白清胧隔着站牌打量她。 ……就漂亮得不像话。 完美无瑕的五官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漂亮。 对一个人的好奇可以引发一连串反应,白清胧开始思索姐姐常去哪家书店,哪里买衣服,哪里读书,父母做什么工作,喜欢什么样的男孩……为什么她会和哥哥那般木讷的男孩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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