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过重活的手腕骨头粗壮,但奇怪地并不怎么长肉,也没有干重活男子青筋暴露的可怖,而传递出一股别样的辛酸苦楚。 白清胧挤到嘴边的耍赖突然哽住。 她又默默望了眼小川红肿发胀的手指头。 往年常福宫缺衣少食落下一手冻疮,虽说现在宫里的日子好过很多,但贫苦岁月落下的毛病却可能指向一生。 主动开始穿衣的白清胧让小川再把帕子拿来,她乖乖地洗完脸,用过早饭后坐在火炉边拿起小册子。 为了让身边的人安心,尽管上面内容早就烂熟于心,她仍旧有滋有味读起来。 距离午饭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常福宫门外一阵骚动,原来九皇子和四皇子在门口不期而遇,心中清楚彼此都是来蹭饭的,但四皇子碍于年长者的尊严一时拉不下面子,故意找借口支开九皇子,不让弟弟进门。 然而借口太拙劣,就连几岁的九皇子都骗不倒,几句话说得四皇子哑口无言。 白清胧出来劝架的时候,九皇子正被老四揪着耳朵骂,她赶紧虎口救人,转身命令小川又切上一锅卤肉,双皮奶和圆子酥多做几份。 “天气这样冷,小九应该呆在被子……宫里才对。”白清胧差点说漏嘴,立刻改口,“如果想吃双皮奶就差下人说一声,吹冷风会害病嘛。” 听到姐姐关心自己的话,九皇子紧巴巴的小脸瞬间迎来春天。 他小猫般圈起白清胧的胳膊:“正是天气冷,没有五姐姐的陪伴小九挨不过去。” 四皇子:………… 有点恶心啊啊啊,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只会惹得人家厌烦。 他十分笃定自己猜测的正确性,看戏般望向白清胧。 而白清胧一把抱起九皇子,笑眼弯弯:“那好,今儿给你多添几碗肉,我跟你说那个油炸小酥肉呀……” 由于有了甜言蜜语的润滑,姐弟两人一派情浓似海。 四皇子:………… 不多时,嫉妒的酸水从他的鼻子和眼角滑落。 寒风狠狠吹动胡须,老四第一次感到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嘴笨的原来只有他。 眼瞅着白清胧和九皇子进了宫门,四皇子犹豫了下,还是赶在小川关上宫门之前钻了进去。 这人没必要和食物置气嘛。 好汉先填饱肚子再报仇不迟。 九皇子和白清胧肩挨肩坐在暖炕之上,小孩子好奇心重,话匣子打开就跟闭不上似的,他兴致勃勃说起今天早晨宫道积雪,二十多个宫人清理过道都无济于事,夫子只得半路离开,放假一日。 说到雪大,小九一拍手:“哎呀,五姐姐!我上学的路上看见岁悠宫的房子被大雪压塌啦。” 正在悠闲喝茶的白清胧下意识喷出一口茶。 她抓住小九的肩膀想问清楚,小九懂事地拍了拍白清胧的背:“姐姐莫急,岁悠宫被压塌的是没有住人的厨房,大半夜的没人察觉,我经过的时候已经有人去修缮局上报。” “南夏公主呢?”白清胧冲口而出,心里不放心就要披衣出门。 小九见时机成熟,瞥了旁边呼啦只顾吃双皮奶的四哥一眼,笑嘻嘻道:“姐姐稍安勿躁,我当时已经以您的名义邀请皇嫂中午来这边吃饭,一会她来了,姐姐再仔细看看有没有事。” 白清胧第一次觉得小九以后定是做大事的人。 情感深厚不是言语能够表达,她不动声色,拧身亲手抓过一大把自制的白兔奶糖塞给小九。 三人都闲聊了一刻钟,等到苏见雪带着小宫女和老嬷嬷来时,站在宫门口恭候许久的小川老远就差人禀报。 “赶快叫殿下穿鞋来迎,收拾好果皮杂物。” 接到宫人通知,白清胧骚包地穿好紫色锦袍,把银链挽束的辫子披在脑后,甚至认真戴上白貂毛做的小礼帽。 白绒绒的帽子顶在头上,与薄薄的红唇两相遥映,更显得少女的精致清秀。 谁知苏见雪打进门起看都没看她几眼,几人先到周才人殿里问礼,随后坐在正殿烤火等饭,期间苏见雪只与九皇子闲聊几句,说的大多也就只有功课和射箭。 午饭非常丰盛,卤肉卷小饼,油酥醋鱼块,九丝吉祥盘,每人一盘炙烤过切成薄片的鹿腿肉。 酒足饭饱后在四皇子的强烈要求下,表面执意要走的苏见雪勉强留下来,几人开始玩纸牌。 斗地主,轮换而上。 可是苏见雪的手气颇差,每每牌面上最小的三几乎都被她一个人摸全,被压的局数多了,再好脾气的人都觉得兴致全无。 特意跑到厨房吩咐晚餐加菜的白清胧回殿,进门便一眼看见老四得意地在苏见雪狂舞。 她俯身在门框处抓起一把雪扔向那张嚣张的嘴脸。 老四被雪噎得“嘎嘎”直叫。 “换个玩法。”白清胧满脑子都是苏见雪失落的眼神,走过去趴在苏见雪肩头小声说,“别难过,我帮你对付他。” 她提出斗地主不刺激,干脆每人发十张牌,每次两两对决,双方各自拿出一张,比大小好了。 这样的玩法每局用时短,惩罚却重,金银重宝的不稀罕,白清胧说就想在冬天听见癞/□□动听的叫声。 游戏的规则非常简单,四比三大,五比四多……而最大的王却害怕最小的三。 玩就玩,赢爽了的老四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奔向□□的命运:“小曲听多了,这种惩罚倒新鲜有趣。” “那……四皇兄,干脆再有趣一点,输的人用□□叫在院中呱完一曲完整的凤求凰才行。” 小九黑化了。 凤求凰曲子长,呱完得两炷香时间。 四皇子不以为然,一耸肩:“呱就呱,等会你输了我可不心疼你。” 那一下午,在白清胧的助力下,四皇子的呱声响彻整个常福宫。 小九忙着跟到第一现场观看四皇兄动听的演绎,赢腻了的苏见雪起身走到白清胧身旁,两个人距离非常近,倚着门框美人问她。 “哪儿学的?” “嗯?”白清胧回眸,苏见雪银霜般的面具占满眼睛,她美滋滋举起右手,“三上一下为王,这个根据笔画想的,无师自通。” 苏见雪冷哼一声,却没有带来寒冷的感觉,站在门口的白清胧甚至觉得对方在似有若无娇嗔。 浸在冷风里的脸都一下子热了。 苏见雪:“我没有问你这个手势。” “那问什么?”白清胧心下咯登一下,一个下头的猜测蹦出。 靠,难道问哪里学的讨女孩子开心的方法吗? 怎么着,女主要拜师学会更多招数以后哄男主开心????? 白清胧:大无语事件。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为避免变成潘金莲夹在大郎与庆庆之间,打死也不能让苏见雪在这种事情上开窍。 双唇闭得紧紧的,白清胧抵死不透露口风的姿态颇有英雄慷慨赴义的凛然,细白的脖颈绷得老直,冷风从分明的下颌线擦过,撩起几根墨色的发丝。 下一刻苏见雪竟然帮她挽好发丝。 美人贴着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烫得耳垂怦怦发胀:“我是问,作弊的行为哪里学的?以后不要了。”?
第88章 087 作弊的事情再度浮现眼前,当时白清胧没有供出师从何处,苏见雪也没有刨根问底,事后甚至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羞愧。 回宫的路上,她后悔地想,怎么在五皇女面前就变成这般计较的人。 会不会惹人生厌? 那天,年仅十七岁的苏见雪悄悄回望身后恭敬相送的白清胧,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突然别扭的慌,她这些年在燕宫吃了许多苦,随便提出一件都能泰然自若处理。 然而偏偏面对白清胧总会做出违心和无理的事。 她低下头,鼻尖一凉,轻轻把泛白的唇瓣埋进锦领。 路边小草尚且知道知恩图报,而五皇女给予自己数不尽的恩惠,明明是不带掩藏的好意,为什么偏要钻牛角尖。 像今天,没有一句好言好语,出口就是阴阳怪气。 苏见雪为自己的反常感到羞愧。 倘若真的只是一只饱而眠、饥而困的动物就好了。 做人太复杂。 无形的重量压在肩上,头顶厚重的宫墙遮掉半道宽的光亮,苏见雪习惯性地走在阴影里。 阴影让她害怕,但久处风中的人,没有什么比绝望更让人安心。 她理解了为什么总会下意识推开白清胧。 明澈干净的月亮,更应该照耀纤尘不染的高山清泉,像她这种满身污泥的东西,即使得到一瞬的怜悯也不会长久拥有月亮,没有人愿意和她长时间站在灰暗处淋雨。 苏见雪深知复仇之路漫长,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从未被上天眷顾过的人,哪来十足的底气跟命运搏斗。 她原本只想利用白清胧,落魄皇女而已,彼此欺骗一场各取所需,一个要生存,一个要复仇。 然而苏见雪现在……在白清胧身上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骗什么都不欺骗不了自己。 不该再把白清胧拉进深渊。 岁悠宫近在眼前。 “嬷嬷,手炉还是你拿着。”她转身,将白清胧的东西递出去。 对方一愣,马上笑着拒绝:“这是五殿下给您的。” “给我的。”苏见雪喃喃,下一刻又送出去,“既给了我,我便可以给你。” 老嬷嬷没法只得伸手去接,然而苏见雪手伸到一半却收回,老嬷嬷的手一下撞到苏见雪的背。 苏见雪顿了下,随后一言不发垂眸走进岁悠宫。 至到晚上二更,一向早睡的苏见雪仍然愣在桌前。 厚厚的一叠宣纸上,写满的全是同一个字——慎。 慎思,慎行,慎重。 反思最近的诸多行为,每次遇事一旦与五皇女有关,一种不可控制的汹涌的占有欲从骨子里弥漫。 仿佛自打肌肤相亲那晚之后,那个人就完全属于了自己,但剥夺人家的记忆,将两人的关系驱赶至空白的起点,也是自己的决定。 可笑的,她先放弃的白清胧。 然而真正的放弃远不像预期的那样简单,苏见雪是复杂的矛盾体,冬风吹动窗户纸,寒风漏进寝殿留下一阵窸窣声响。 桌上的白梅微微倾斜,在摇晃中抖落淡淡的清香。 梅香踏风轻盈,气息送到苏见雪身前时,似曾相识的清甜让她想起下午在常福宫打牌,白清胧靠在身后低语,皎洁眼神中流露出的坦荡偏爱。 苏见雪悄悄灭了灯,于昏暗中躺上床,五皇姐无遮无挡的偏爱让她突然滋生出放手一搏的勇气。 世事未定,如同白清胧说的。 三可灭王。 * 客栈内的人仍沉浸在茶香中,小二及时送来的热水仿佛一下子冲淡雨夜清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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