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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胧住的二楼靠右的小房间，等到小二送蜡烛到门前敲过四五遍房门才有人应声，门后的白清胧脸色蜡黄，原先红润的嘴唇也只余一点微漠的血色，模样疲惫至极。 她的嗓音缀着疲倦和关切：“怎么样，三楼的月小姐身体如何？” 苏见雪为方便化名月篱，苏宓彤和其他人都唤她月小姐，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白清胧不愿意喊得那么生疏，但在外人面前仍然把场面事做足。 “月小姐还没回来，但有一说一，小的开店多年，像月小姐这般厉害的女子着实不多见，身强体壮的汉子都受不住长时间暴露在外边，而月小姐每天在外奔波寻人都不叫累，这不，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还吩咐小的把她份例的蜡烛留给您。” 小二摊开手掌，两截半只宽的蜡烛被递到白清胧身前。 白清胧的眉心却拧得越发紧，撑着身板就要往外走：“她一天没回来了？这是什么人都受不了，她还要不要命？” 日光城的气候异常，长时间缺乏光照的城内没有任何自发生长的树木，外客进入日光城几天就会出现严重的身体反应，她和苏宓彤都倒下歇了两天，寻找祈栖梧和杨永婧的事全落到苏见雪身上。 小二见状赶紧拦人：“贵客别冲动，您出事了小店可担待不起。” 明眼人都能看出月小姐本领不凡，要是她的同伴在这里发生意外，绝对不是小小客栈能够负责的。 白清胧走的两步喘得厉害，喝下小二端来的润肺茶才稍稍好转，只气自己：“你说有什么法子能让身体好受些？” “有是有。”小二支吾着，面露难色：“那药要价十两黄金一颗，只有极少的人才能买得起。” 白清胧睁大眼睛，一度以为出现幻听。 什么东西百两黄金一瓶？ 杀猪盘在古代就已经有雏形啦？ 她虽然一边为价格愤愤不平，一边清算起自己所剩不多的财务状况，抬头却干脆：“我的钱只够买半颗，半颗卖吗？” “卖的。”小二又好心提示道：“只是半颗不知道能够恢复多少，不过怎么都比硬扛强。” 等到白清胧爽快的交完钱，小二刚要把半颗药替她和水服下，她却用小纸包把药收好，没有立刻服用的意思。 “您这是？”端水杯的小二迷糊了。 “没什么，你先走吧。” 白清胧苍白的脸色掠过一抹绯红，宝贝似的把药揣进怀里，想着等苏见雪回来该想出什么法子让她喝下去。 就急不就病，大苏苏比她更需要这半颗天价药。 摸黑转身没注意，她回门冷不丁撞上一个人，黑暗中那人衣衫沾有煤灰和污屑，险些把她怀里的药丸撞脱手。 “你不看路啊，都跑别人房里去了！”白清胧没好气道：“瞎——” 然而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迎面袭来，那人越来越近的靠近让她将余下半截话吞回肚里，黑暗中她不敢与美人对视，苏见雪的身体与她贴得极近，鼻尖肌肤甚至感受到对方均匀的呼吸。 “看路才过来的。” 美人轻轻回答。 泉水似的声音慵懒喑哑，又清浅浮着一层寒冽的冷意，放佛北方冬天的雪珠一粒粒滑进白清胧的耳朵，瞬间又融成温热的春水。 明明再正常不过的回答却让白清胧的耳根一瞬间烧起来，琥珀色的眼眸沉入一片难以呼吸的大海里，大海水波涌动，透过海面她清晰看见苏见雪凝眸静静望着自己，如同海岸边惑人心魄的女妖。 “五殿下的好东西留给谁？”苏见雪不露悲喜问道。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 苏见雪像晦暗天边的一轮皎月在眼前照耀，白清胧想不到身边还有什么能称得上“好”的东西，她呆立在原地，背脊抵住门栏开始翻找荷包仅剩的几块碎银子。 揣着明白装糊涂，黑暗里等待答案的美人冷冷一笑。 “五殿下那半颗药，是留给祈府二小姐呢，还是左相千金？”?
第78章 077 最初幻境专为关押犯错的妖魔神怪，久而久之吸引了夹杂在仙界和人界之间的修仙界注意。 由于这里金玉宝器众多，不少凡人以修炼为幌子进入幻境窃取灵石金宝，天帝一怒之下将偷进幻境的修仙者全部变为妖魔，其他凡人终生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日光城。 距离天帝发怒过去三百余年。 幻境的钥匙辗转传到天境宗手上，除去天境宗的弟子能够名正言顺进入幻境外，其余各大门派也有走暗门偷偷进去的，在凡界进入幻境的名额甚至炒到千两黄金。 不为别的，数百年前被囚禁日光城的凡人手握大笔金宝却无法逃离，子孙后代世世不见光明。 对光明的渴求在这里滋生出一种异常危险的行业——采烛人。 日光城北边悬崖栖息着可以做成白蜡的飞虫，但这种价格昂贵的飞虫极度狡猾，经常飞离日光城的边界采食露水，又爱在深渊细树上繁殖后代，让城内无法越界的原住民可望而不可即。 富可敌国却换不来一只能够带来光明的小虫子。 无数裹挟着贪欲的凡人来到这里，铤而走险为实现一本万利的美梦。 客栈的房间木门因为长期浸泡在阴湿的环境中发朽，完全承载不了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当苏见雪再度压近时，白清胧感受到身后的木门崩了。 随着木门垮塌的，还有被迫掉回肚子的那句回答。 “药丸是留给你的。” 杂屑灰尘落定，迎接白清胧的不是磕到地板的疼痛，她的后脑勺枕到一团软绵绵的物体上，并很快意识到这是苏见雪的胸。 “谢、谢谢……”白清胧的大脑坠入一根燃烧的火柴，火势很快不受控制，嘴巴先于脑子冒出一句：“有点大。” 没想到，苏见雪的胸原来这么有货。 明显轻薄的意味的话语出口，白清胧的头被苏见雪往左一推，整个人直接摔到地面，苏见雪踩过地上散落的碎木屑走进房里。 她坐在木桌前，轻声倒满一杯水：“我在楚云馆发现了你的祈小姐和杨小姐。” “真的吗？” 白清胧高兴的忘了疼，从地上囫囵蹲起双手撑在桌面露出半颗头，眼睛亮晶晶的：“她们没有受伤吧？” 黑暗中白清胧的表情因为找到失而复得的同伴而开出了花，然而在苏见雪冥夜眼的目视之下，这般情绪却有了别样的意味。 端起水杯，清冷的声音被压在杯壁之下。 “都很好，她们都没有受伤。” 前几日火妖来临之时，祈栖梧和杨永婧严守房门死都不出去，坚固的石头门防得住火妖却防不住别有用心的凡人，几个凡人施展苦肉计骗得杨永婧开门，其后将两人掳走卖给日光城最大的妓院——楚云馆。 两人加在一起卖得六百两，这钱都抵不上两支完整的白蜡烛。 所以当苏见雪说出楚云馆是妓院时，白清胧立刻惊慌一声“啊”，差点又摔倒，来不及多说急得立马往外面冲。 “天呐，左相和祈尚书非得扒了我皮。” “他们在外面应该看不到幻境里发生的事吧！” “不行呀，咱们摸黑快把人强行抢出来！” 左相是远近闻名的女儿奴，祈尚书只有祈栖梧一个独女也宠得天上有地下无，这两个人要是知道女儿在幻境落到典当为妓的地步，出去非得翻了天。 由于冲的太急双腿又虚弱发软，白清胧还没迈出门就被绊了一跤，默默把疼痛咽在喉咙里，刚爬起就要走。 这次苏见雪没有出手扶她，冷着一张脸走过来，伸手压住她躁动慌乱的肩膀。 “你放心，她们不是你想像的那种，而是卖——”冷淡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温度。 “卖什么都不行呀！” 白清胧的大脑嗡嗡拉响警报，根本不敢脑补现在祈栖梧和杨永婧惨无人道的处境，为避免他日东窗事发被祈杨两家追杀，她生出连夜退赛潜逃出大燕的想法。 苏见雪的冥夜眼将白清胧如丧考妣的模样看了个清清楚楚。 心里狠狠一酸，没等白清胧说话，她就冷冷地将手里掺有两颗药丸的水递到白清胧嘴边，理性将她的声线变得更凉薄。 “她们在妓院卖嗓子，这里不兴苟/且之事，姑娘在院内给恩客读诗念文。” 日光城终年没有光明，再美的皮囊和再娇嫩的肌肤都唤不醒昏睡的眼睛，在吞噬一切的黑暗里，如泉入肺的动听声音成为拯救绝望的良方。 白清胧悬着的心瞬间落地，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低头就着苏见雪手里的水杯淡淡尝了一口。 水中轻微的咸涩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好喝，谢谢大苏苏。”白清胧笑道。 她恍然生出一种错觉，苏见雪喂的水下肚，整个身体突然变得暖和起来。 苏见雪垂眸：“不谢，把水喝完。” 白清胧听话得将水喝的一滴不剩。 而她永远不知道，出去一天的苏见雪不仅找到祈栖梧和杨永婧的下落，更是为了换回两颗恢复精力的药丸，在悬崖边几度冒着生死危险卖命活捉蜡虫。 衣服覆盖住的手腕和小腿全是深深浅浅血淋淋的擦伤。 好喝就好。 苏见雪放下杯子扶起白清胧：“走吧，现在去救你的祈小姐和杨小姐。” 作者有话说： 明天粗长，今天太累啦，小天使们晚安安~?
第79章 078 街上的店铺生意冷清，苏见雪和白清胧赶到“楚云馆”时，天色突然昏沉，意外地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房檐下面走，白清胧体力尚未恢复，吃力扶着板壁小步挪动。 她出来得急没有披上足够挡风保暖的外袍，此刻只穿一件素白明月色交领圆袍，风拨动几缕墨色头发垂在领口，轻轻一侧身便搔动孱弱细瘦的脖子。 “咳咳。”冷气入肺，呛得白清胧直咳嗽。 在燕宫好吃好喝养了几个月，这具身体积重难返，还是风一吹似乎就能破个洞般的不争气。 苏见雪一言不发慢慢跟在她后面，没有开口催促，没有出手帮忙，只有紧掐变紫的指腹才透露出心里的不忍。 这个年纪的女孩最看重尊严。 好几次都下意识伸出去搀扶白清胧，但苏见雪的理智告诫自己这种帮助或是变向的伤害，怜悯大多时候掺杂轻视，更何况她没有任何一个合适的身份做这种事。 生而为妖，注定得不到人的真心，白清胧不会选择她的。 何必做惹人厌烦的事情。 苏见雪的脚步越发缓慢，她低着头，心绪跟落在黑夜的雨一般纷杂四散，没多久就落了白清胧一大截，正失神之际，只听前面传来一声虚弱的轻唤。 头都快伸到雨里，白清胧凤眼细细勾着，越过几个人直白叫苏见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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