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小姐止步。”管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解释道:“这间乙字号厢房原本是给船王萧家的,奈何京城来了一个贵人,”管事压低声音,表现的很是难为情,“被他强行占了去,我等劝说无果…” “无妨,换一间就是了。”萧念慈十分大度道,“听戏,听的是戏,而非看人,坐哪儿并不重要。” “萧小姐大度,老朽感激不尽。”管事便将她带往了丁字号房,一些官员商贾的厢房也被相继调换了位置。 经甲字号房时,里面房门紧闭,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句,“这甲字房是何人?” 萧念慈原以为会是参军府,管事却摇头,“班主说是红老板的贵客,并没有告知我们是何人。” “贵客?”萧念慈起了疑心。 咚咚咚!——三声鼓响,管事连忙道:“第一场戏快开始了,萧小姐请先进去听戏吧。” 第一场戏并没有红牡丹,二楼雅间的客人也还没来齐。 一直到临近红牡丹上台的时辰,厢房里的宾客才相继抵达。 短短半个时辰,戏台前便座无虚席,倒茶水的小厮穿梭在席座间来回忙活,大寒之日竟累得满头大汗。 “咚!”—— 一声钟鼓,全场寂静,戏楼伙计吹灭了戏台之外的所有灯烛。 圆弧形状的戏楼,灯烛独照戏台,一名衣着干净的年轻女子走上台来报幕,“帐下佳人拭泪痕,门前壮士气如云,仓黄不负君王意,独有虞姬与郑君。” 词出,台下便开始议论,“竟是红牡丹的成名之曲。” “我记得这出霸王别姬,红老板只唱过一回吧,当时是为先师离世而唱,此后就再没有听过了。” “今日又是为何人?”台下猜测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回头望向二楼雅间。 不曾见那正中甲字房有人,却瞧见了乙字号的生面孔,“那是谁?” “听闻今日红老板邀请了贵客,莫不就是这个小白脸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霸王别姬(二) ——岭右·南宁道·上思县—— 叛军中出了一名军师沿途收编起义军,趁夺城军心大振时连夜南下围困南宁道上思府,围其城细作夜潜将粮仓烧毁上思府守军弹尽粮绝却仍死守城池。 --- ——京城·紫禁城奉天殿—— 战况紧急,朝廷调集三军任命一切从简。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贼人乱国窃…今命邢国公曹立为平西将军…临危受命,勿负朕望…以扬朝廷之威。” “臣曹立接旨。”邢国公曹立披甲上阵,带领朝廷禁军从广安出发。 除曹立外,另有两名副将与三位参军以及两名督军太监,皆为监国心腹。 整装待发的曹立跨上骏马,拔出腰间佩剑一声震吼道:“出征!” “霍!” “霍!” “霍!” 三军将士的声音响彻天际随后拔营西去。 -- ——金海—— 岭右之乱并未改变国东一些富庶地带的奢靡,因天灾与战乱,到处都有饿死的饥民而富人家却纸醉金迷,他们并没有因为战争而警醒。 金海这座与海外接轨的城市对于岭右的叛乱毫不在意。 商人们照常做着生意达官贵人为了戏楼里的戏子一掷千金。 欢快的叫好声从戏楼连连发出。 就在众人好奇甲字号房里会出现什么样的贵客时身穿便服的卫曦带个几个侍卫出现在了二楼正对戏台的雅间。 由于乙丙两间房分别在甲字号左右若不探出脑袋是无法看到旁侧屋子的那少年自不会做这样掉身价的事。 楼下听戏的宾客本在猜测那少年身份看到卫曦出现后纷纷转投目光因是便服,楼下那些身份低微的人便没有看出来,只有二楼雅间里几个巨商和官员看破了她的身份。 “快看,甲字号房有人了。”宾客们纷纷论足,“能在甲字号房,这人才是红老板的贵客吧。” 甲字号房里的人让众人好奇,但很快就因为霸王别姬的戏开场而寂静下来,他们的目光也回到了台上。 雅间的少年,慵懒的侧在座椅上,面对楼下众多回首的目光,他满眼的不屑,“这些个贱民,没见过白龙鱼服吗?” “爷,我看他们定是被您的气质吸引了,所以才争相议论,毕竟金海虽富,却没有什么显贵在,都是些铜臭商人。”少年身边的随从献媚道。 “还别说,这红牡丹的确是有些姿色,比起京城里的那些庸脂俗粉,她倒显得不凡。”少年摩挲着光滑的下巴,心里已经开始计划起了盘算,“不亏我跑这一趟。” “用不用小的给您唤来陪酒?”随从道,“凭爷的身份,亮这戏楼里的人也不敢抗拒。” “别急。”少年玩味一笑,“这么多人都在看戏呢。” 红牡丹身着青衣鱼鳞甲,头戴如意冠,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戏台。 少年眼里看到的,是红牡丹的妆容与那走步时的身段,而并非从才情上欣赏,台下的大多观众也是如此,只有一部分人是因戏曲而来到戏台下。 曾几何时,这样的场面也曾出现在卫曦的眼前,也是在那舞台之上,台下座无虚席,喧闹至极,只是那时的红牡丹是抚琴人,然即便只是伴乐者,却比台上的舞者还要更加引人注目。 才情,是红牡丹最不缺的,她唯一所缺,便是能够欣赏她的伯乐。 ---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当戏与战争同时发生时,这个天下就只剩可悲与可笑。 ——上思府—— “攻城!”叛军将领一声令下。 一些身穿粗布麻衣的百姓手持钢刀,他们之中还夹杂着些许人穿戴着甲胄,那是从宁国阵亡士卒身上拔下来的。 曾经挥舞锄头的手如今握上了杀人的利刃,刀上流淌着鲜血,眼里充满了阶级仇恨,恨意大大增长了他们的勇气。 砰砰砰! 随着城楼上一轮又一轮的铳响,冲锋在前的义军士兵纷纷倒下。 砰! 城楼上的铳兵瞄准了一名头发花白的叛军,随着一声震响。 叛军的胸膛被炸开了一个口子,他举着钢刀,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但剧烈的疼痛让他再也迈不开步伐,身后的战友一个个略过他冲向前,他甚至连战友擦身的撞击都承受不住了,鲜血从他嘴里流出,他心有不甘的看着城池,竭尽全力喊出来了最后的口号,“义军万岁…” 最终他倒在了城楼前,眼睛是睁开的,但没有了气息,战友踏过身体时他再也不会感到疼痛了。 在血肉的掩护下,第一把云梯终于架到了城楼底下。 上思府已被围困了一天一夜,这是第二轮进攻,粮仓被烧,城中粮食无存,且火药有限。 守城的知府亲自上阵守城,知道城中已无存粮,便将自己的口粮分给了作战的将士,自己则喝水充饥,“一定要守住上思城,南宁道绝不可再丢。”他深知丢城必是一死,故披甲上阵,拚死一搏,“援军就要到了。” ----- ——金海—— 忽然,戏台上的灯烛也被吹灭,趁着昏暗之际,后台人员将虞姬一段戏所用帐中道具一一摆出。 未久,灯烛亮起,红牡丹所饰虞姬走上台前,扮相惊艳四座。 虞姬身后跟随着八名侍女,轻迈舞步,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对战争的厌恶与离愁。 一名高大威猛的武生持枪上台,唱道:“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虞姬上前,“大王。” 项羽握住虞姬之手,万分心疼的唱道:“这一番连累你多受惊慌。” 虞姬摇头,问道:“大王,今日出战,胜负如何?” 项羽眼里充满了无奈,说道:“枪挑了汉营数员上将,怎奈敌众我寡,难以取胜,此乃天亡我楚,非战之罪也。” 虞姬便宽慰道:“兵家胜负,乃是常情,何足挂虑?帐中备得有酒,与大王对饮几杯,以消烦闷。” 项羽点头,摆手,“有劳妃子。” 虞姬遂回头吩咐侍女,“上酒。” 饮酒后,项羽眼里仍充满了忧虑,唱道:“今日里败阵而归,心神不定。” 虞姬便宽慰道:“劝大王休愁闷且放宽心。” 项羽又唱:“怎奈他十面敌难以取胜。” 虞姬再次宽慰,唱:“且忍耐守阵地等候救兵。” 项羽举杯,眼里充满了无奈,“无奈何饮琼浆消愁解闷。” 虞姬喊道:“大王。”随后唱:“自古道兵胜负乃是常情。” 武生所演项羽只是连连叹气。 虞姬便劝道:“大王身体乏了,帐内歇息片刻如何?” 项羽抬头提醒道:“妃子,你要警醒了。” 虞姬点头福身,“妾妃遵命。” 虞姬回头对着侍从吩咐道:“尔等也歇息去吧。” 侍女齐声回:“是。” 项羽遂进帐中,虞姬提着小宫灯环照四周,见无异状,方才安心睡下。 片刻,三花脸的文丑更夫走上台,敲锣打更。 二更锣响时,虞姬醒来,“啊,大王睡稳帐中,我不免到帐外闲步一回。”时夜色已深,见项羽在帐中和衣熟睡便走出军账。 至荒郊,虞姬抬头见那月色清明,适才出帐时,又听得巡逻士卒在闲谈,中间透露着悲伤,神色忧愁,言语里也充满了离散之意。 虞姬神情哀伤,开口唱道:“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台上的戏演的尤为认真,各角也都投入其中,台下宾客更是看得痴迷。 而二楼的雅间内,富商搂着几个年轻女子躺在躺椅上,一边听戏一边喝着外域来的美酒。 几个女子趴坐在他的身侧,一人从果盘里摘下一颗葡萄,随后扑到富商怀中,将那颗葡萄送入富商嘴中,“爷。” 一人则剥开一个橘子,轻轻掰下一瓣,趴在富商怀中另一侧,“爷,橘子。” 富商一口葡萄一口橘子,笑眯眯的搂着二人,“还是你们最贴心。” -- 上思府作为边境的边府,备着守城火药,起义军在连续两轮进攻都没有攀登上城池后再一次选择了后退。 上思府已是强弩之末,士卒搜来了几块冻硬的野菜叶饼子,爬上城楼找到蜷缩在城楼一角的知府。 知府的脸和嘴唇都被冻得开裂,手臂也受了伤,然城楼上的士兵大多如此,过道上还躺着数十具尚未来得及清理的尸体,“大人,您两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即使是这样的饼子,知府却仍然不舍得吃,“叛军还会再来,把这些都留给前线作战的将士,他们比我更需要补给,我还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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