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武英殿—— 晚霞洒在大殿西侧的琉璃瓦上,梨花木柱的影子斜进了殿中。 邢国公曹立与鄂国公萧齐二人跪在武英殿内听着监国的敦敦教诲。 “二位都是宁国的开国功臣,心中当存有家国二字。”魏清道,“然奸佞使诈之时,尔等在做什么,心中又在想什么?” 两位国公在年岁之上与魏清相近,其中鄂国公萧齐稍微年长些,已过天命之年,但论气势,他们两个氏族之长却是远远不如魏清的。 更何况魏清如今手握大权,名义上是监国,实则与帝王无异,整座紫禁城都掌握在她的手里,天子不过名存实亡。 两位国公自知理亏,遂同时叩首,“下官知罪,实在是敌人太过狡猾,利用邢国公在朝的声望与影响力,借已除宗籍子弟,大肆宣传走私,致使流言四起,从而使得朝野人心惶惶,叛国之罪,十恶不赦,邢国公也是一时情急,想让老臣为之辩解,好在监国圣明,一眼识破了敌人的诡计,是国朝之幸,百姓之福。” 对于萧齐的一番奉承,魏清眼里的怒火并未减去多少,她看着萧曹二人,“若没有做亏心之事,又何惧之有?两位国公有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的谈,重臣私下见面,可知是何罪?” 除却在官署的公事之外,朝臣私下里见面都会招来话柄,结党营私,是历朝历代都提防的。 故人情往来之事,都由家中未做官者,妇或夫前往走访,但即便是如此,也是极少的,大多官员都会选择避嫌来保身。 二人听后连连叩首,“监国恕罪。” 一阵寒风从殿外卷入,吹拂着魏清身上的红色公服,她负手看着二人,“国家内忧外患之际,吾自然明白,能仰仗的就只有四位国公,四姓之中,萧曹两家为将门,日后若发生了战事,吾能倚靠的,就只有二位了。” 魏清的态度突然转变,二人也是一愣,萧曹虽是将门出身,但到如今,早已转变为士族了,只有少部分族人还在坚持习武,但都没有出色之人。 “下官等有愧监国信任。”二人也开始与魏清一唱一和了起来。 终是不敢撕破那张面皮,朝堂的和平假象还将维持下去。 盛国的存在,渐渐成为了这信赖中间的支柱,四姓也非愚蠢之人,他们也在试探,试图寻求另外的出路。 因为魏清的野心,远比他们想的要更大,这样的人一旦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便会狡兔死,走狗烹。 “吾生平最厌背叛,望诸位可以谨记教训。”最后,魏清提醒了他们一句,“吾不是先将军,没有那般的耐性,背叛吾的下场,你们是知道的。” 凡有二心者,皆已化作了白骨,这句话也极大的震慑住了二人。 “是。” -- ——金海—— 冬日的太阳,落山极早,至半山腰时,晚霞变得更加火红,万道霞光从西边斜照着金海,波光粼粼的海面也开始了退潮,因此海岸边有不少渔民在拾扇贝。 一辆马车行驶在金海县的街道上,萧宅与暂居的卫宅隔着两条主街与三条胡同巷子,距离并不算远。 但这几条街道都是繁华的主干道,来往的行人很多,赵长山的出现,让百姓们误以为是都督的车架,于是纷纷避让。 当寒风卷起车帘时,恰好被一家茶楼上的茶客看到了面容,也有不少行人瞧见了人影。 虽是匆匆一眼,但也将身形看了个大概,与都督卫曦的穿着截然不同。 “怎么是个女子?”且是个好看的女子,由于出门前,萧念慈特意描了妆容,这些人便没有认出身份。 “能让赵指挥使亲自相送,莫不是卫都督金屋藏娇了?”路过的行人纷纷猜测道。 “这卫都督,难道和林二小姐一样?” 穿过巷子,赵长山从马背上下来,轻声提醒道:“萧姑娘,我们到了。” 此刻卫宅的后厨里还冒着炊烟,菜是卫曦亲自吩咐厨子们做的,都是广安的特色。 “大人,赵指挥使的马车快到了。” 卫曦换了一身深蓝色的袍服身披裘衣候在大宅门口,这一幕是极为少见的,连府里头的下人与侍卫们都觉得奇怪。 “自大人来到金海,还从未见过大人等过谁,都是他们等大人,今日大人,是要见什么重要的人吗?”扫院子的几个小厮举目议论道。 “难道是京城来的?” 卫曦出来没多久,赵长山就领着马车回来了,当他提醒完之后,萧念慈便弓着腰从车厢内缓缓走出。 一袭红衣,夕阳作陪,迎风而立,绰约多姿,寒风吹来之时,使得整座巷子都充斥着她身上的香气。 尽管很淡很淡,但还是被卫曦认出来了,以龙涎香为主混合了其他香料做成,陪伴了她半生的,她又岂能轻易忘记。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朱翠香,卫曦楞在石阶上,看着立于车板之上与自己四目相对的年轻女人发愣,这一刻,她似被抽了魂魄一般。 就连两侧看守宅邸的侍卫与打扫的下人都为其所惊,没有人认出她就是船王之女。 “好漂亮,就像天上下凡的仙女一样,怪不得大人会亲自出门迎接。” 萧念慈从车上缓缓走下,“大人在看什么呢?”她问道。 卫曦这才回过神,她心里藏着几分高兴,谁也察觉不到,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看不厌,也看不够。 “在看…下到凡尘来的仙人。”卫曦回道。 萧念慈遂捂嘴一笑,但她心里的芥蒂并未因几句嬉笑而消失,尽管眼前人还曾救过她。 救这个词,她其实是不承认的,因为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自己计划好的,没有比监国之女更有利用价值的人了。 “大人做官后,还是如此风趣幽默,还以为大人做了这国东总兵,就不会理睬我们这些小人物了。”萧念慈说道。 卫曦笑了笑,“谁都能忘记,但能扒开衣服替我疗伤的,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萧念慈抬起头仔细的打量着卫曦,凭藉着感觉,让她的心中再添疑惑。 这种疑惑渐渐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滋扰着她全身,以至于让她短暂的忘记了自己学医多年后再回到金海的目的。 “我倒是不曾想到,口口声声说自己与卫氏无关之人,竟再消失一段时间后,从生员摇身一变成为了手握重兵的两路总兵,这样大的跨度,难以让人不去猜想。”萧念慈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卫曦并未着急回答萧念慈的话,而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晚膳备好了,有什么话,里面说吧。” 萧念慈也没有客气,便先她一步跨入了卫宅,犹如进自己家门一般,眼里没有丝毫胆怯。 几个洒扫院子的小厮吓得连忙拿着扫帚躲到了一旁,看着那架势,倒是有几分主母的风范。 “这女人是谁啊,竟让大人如此客气。” “咱们大人也近而立之年了吧,还不曾婚配过,莫不是这都督府要迎来主母了?” “她的姿色,竟比那梨园的名人红牡丹,还要好看几分。” “这么好看的人儿,也只有大人能够配得上吧。”小厮们自然也看得欢喜,但没人敢言明。 用餐的地点并不在堂室之中,而在内院花园一座竹屋里,翻修的都督府也建了这样一座竹园。 但竹屋的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地面的泥土有翻倒的痕迹,萧念慈看着地面残存的根茎与枯叶,“这里曾经种了海棠?” “萧姑娘好眼力。”卫曦回道,“它们被我移栽到新的都督府了,不过不是我种的,是这座宅子本就有的,我看着这格局甚为新奇,便依葫芦画瓢搬到了都督府。” 尽管卫曦作出了解释,却还是引起了她的怀疑,“原来大人还是一个雅致之人呢。” 卫曦笑了笑,“谈不上雅致,我只是喜欢清静罢了。” 萧念慈上前一步,好看的鞋子沾染上了泥土,这让卫曦惊得抬起了手,“欸…” 地里还有泥土的芬芳,她丝毫不在意,“清静…我曾有个故人,她也喜欢清静,喜欢这样的小院子。” “故人?”卫曦疑惑道,“什么样故人,让你在提及时如此神伤。” 萧念慈回过头,看着卫曦的眼睛,“她是我的…” “命!”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超越生死 ——京城—— 一只不起眼的白鸽从京城西的小院中飞出红牡丹临窗倚望,满眼思绪。 跟随安国公世子林俊回京后,她并没有进入安国公府中不是因为她的女子之身而是因她的出身所以遭到了安国公林海文的强烈反对。 尽管林俊做了抗争,但红牡丹不想让她夹在中间为难所以选择了后退。 安国公府的实际当家人是林俊的母亲卫氏她虽不在朝,但林海文与林家的遇到难题时都是她在做决策。 卫夫人出身卫氏嫡长,对于红牡丹梨园的出身虽没有安国公那般强烈不满可也没有赞成女儿的选择,毕竟林俊是将来林氏族长与公爵的继承人,即便要挑个女子入门,那也得是良家子。 四大家族的处境,林氏因为与监国的关系密切相较其他三族显得稍微好一点,但也只是稍微而已,从曾祖辈开始联姻四大家族的联系才最是紧密,卫夫人深知四大家族任何一方倒下其他三族都会遭受牵连。 要想保证林氏联姻是最好的选择。 对于这件事林俊一直心怀愧疚便与父母大吵了一架随后离家陪着红牡丹住进了城西的宅院,这座宅子,是靠立功得到的赏赐银钱所购,与父母无关。 林海文派人多次抓其回来都遭到了抵抗,管教不住后便闹到了监国那儿,林俊向来最听监国的话,可是魏清的反应与回答却令林海文大为意外。 “下官不是在意那红牡丹是名女子,而是她的出身,她是梨园的戏子,风尘中人,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市井之气。”林海文说得很是委婉,在他的眼里,戏子与勾栏里的风尘女子无异,林家是士族,绝不可与风尘女子有染,“可她竟为了一个戏子,忤逆她的父母双亲,连世子的身份体面都不要了。” 或许是魏清想到了自己年轻之时,出身低微,即便后来有赵世杰做支撑,也没能改变出身底层这事实,她之所以嫁进了卫家,完全是因卫东权的执着。 林俊身上流着一半的卫氏血脉,魏清叹了口气,“俊儿也算是半个卫家人了,卫家人…”她看着窗外,“都是出了名的情种。”自圣祖到圣宗与明帝,这几大帝王皆是专情之人,这让她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可她是世子,不能如此感情用事,现在她为了那个女人,连家都不回了…”林海文进前一步说道。 魏清抬了抬手,“年轻人有自己想法,又何必横加束缚,随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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