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萧瑾刚走至殿庭中间,便有几个内侍赶来叉手弓腰道:“太傅。” “陛下有旨。” “召太傅萧瑾前往垂拱殿陛见。” “臣遵旨。”萧瑾拱手道。 内侍半眯着眼睛道:“太傅,陛下在垂拱殿等您,这边请。” ——垂拱殿—— 垂拱殿内,小皇帝穿着绯色的公服端坐在御座上,太师李娴列于丹墀左下,翰林学士司儒则于右下。 萧瑾入内,二人朝其行礼,“太傅。” 萧瑾径直上前,于大殿中央屈膝跪伏,“臣萧瑾,叩见陛下,陛下圣躬万福。” “朕之前说过,太傅见朕可不用行跪拜之礼。”小皇帝说道。 “臣子跪君王,这是礼法。”萧瑾回道。 “那太傅为何低着头?”小皇帝问道,随后起身,语气里充满了责怪之意,“是觉得自己欺骗了朕,所以才不敢抬头直视朕么?” 萧瑾犹豫了一番后回道:“臣…容颜受损,怕吓到陛下,故不敢抬头。” “什么?”小皇帝开始紧张了起来,随后从御座上走下,“给朕抬起头来。” 萧瑾这才将头抬起,随后拱手,“陛下。” 萧瑾右边脸上的烧伤肉眼可见,着实将几人都吓了一跳,小皇帝瞪着双目,旋即变得湿红,“果然,朕没有看错那块布,你就是遇到了危险。” 萧瑾盯着小皇帝的眼睛,随后叩首,“臣有罪,让陛下如此担心,还请陛下罚之。” “孤身犯险,不顾家国安危,若是皇考还在,今日又会如何罚你呢?”小皇帝问道。 “先帝…”萧瑾一下愣住了,她缓缓抬起头,忽然发现母女二人的眼神是如此的相像,孤身犯险已不是第一次,曾几何时,先帝也是这般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担忧与埋怨,她重重叩首,“臣自知死罪,还请陛下惩处。” “朕罚你有什么用啊!”小皇帝气氛的嘶吼道,“朕又如何敢罚你呢。” 萧瑾再次怔住,小皇帝随后闭眼道:“宣太医。” “是。” “朕罚你回府闭门思过,将伤养好再来见朕。”小皇帝挥手道。 “谢陛下。”萧瑾叩首道。 小皇帝又看了一眼她的伤,随后生气的拂袖离去。 “恭送陛下。” 丹墀下李娴走上前扶起萧瑾,“将军这又是何苦请罪呢,陛下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咱们这群人当初一同起事,情同手足,你如今搬出礼法,倒显得生分了。” 萧瑾摇头,“国不明法度,如何一统,我们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割据势力了,行事也该规矩些,自然要告诉陛下,为人君,不能太感情用事。” 司儒坐在丹墀的台阶上缓缓说道:“李姐姐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萧瑾了,她可比卫赢还榆木…” 萧瑾听后眼色忽然变得狠厉,一个箭步来到司儒跟前,一把揪起她的衣襟,“你说谁?” 司儒挑起眉头,一把抓过萧瑾的手腕,随后转身将人按到了台阶上,也顺势摸了一下她的脉搏,“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跟我逞强?” “阿儒!”李娴轻斥道。 司儒这才松手,她靠在红漆柱上,看着萧瑾身上的烧伤,“你碰到火坑墓了?” 萧瑾揉了揉手腕,“嗯。”点头道。 李娴走上前扶起萧瑾,关心的问道:“怎么样?” 萧瑾摇头,“没事。” 司儒离开栏杆,开口问道:“你在墓中可有遇到其他人,有人拿走了墓室的钥匙。” “金海棠。”萧瑾回道,“她身边还有一个人。” “是她么?”李娴问道。 萧瑾点头,“是。” “谁?”司儒见二人眼神,疑惑道:“是你们一直说的那个线人么?” 萧瑾点头,司儒陷入沉思,她握着栏杆上的金漆柱,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若是金海棠,他又怎么会知道艮岳有开启墓门的钥匙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盛京往事 是夜 福宁殿内灯烛摇曳窗外的寒风吹拂著书屋前的卷帘,小皇帝望着窗外,心不在焉。 “陛下已经连续批错了几道扎子这一卷连字都写错了。”司儒展开几卷扎子,十分不满意的提醒道。 小皇帝遂将耳朵捂住“先生为什么临时要你来辅导朕你明明和朕一般大。” 司儒看着小皇帝,随后将扎子放回桌子上“陛下不服气,只因陛下与臣的年龄相近可错了就是错了,臣要是说错了,臣自然会认,那么陛下为什么不可以呢?难道非要一个白发苍苍的人站在这儿,陛下才肯听?” 小皇帝嘟着嘴司儒便道:“先帝与太师信任臣,自然有她们的理由,陛下的不信任是在质疑先帝与太师吗?” “朕没有。”小皇帝放下手中的笔。 司儒摇头叹了一口气,“陛下今日的心不在国家之上。”随后走到殿外看着屋外的夜色“这个点萧瑾应该还没有睡。” 被看出心思的小皇帝侧过头她看着司儒的背影忽然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孤寂“皇考向朕说过司卿的能力让朕不要以年龄来判断人的深浅。” 司儒回过头,看着小皇帝说道:“先帝是一个和善明事理之人,因此我们才会推举她。” “阿儒姐姐说话,有时候比先生与皇考还难懂。”小皇帝说道,她看着司儒,忍不住的问道:“阿儒姐姐是否也曾有过爱慕却不得之人呢?” 小皇帝对萧瑾的爱慕已经露于表,但萧瑾的回应永远是国事在前,因而她也只能小心翼翼的不敢靠得太近。 司儒远望着殿外,冬风从她身上略过,几分寒意袭身,她却不曾感受到冷,“陛下与臣相比,臣遇到的阻碍与坎坷远不止这一些,我们越过了礼法与人伦,也遭受过族中的斥责与不理解。” 小皇帝并不理解她的话,“阿儒姐姐今年才不过十六七岁…” 司儒回头,虽长着一张稚嫩的脸,但做事却十分老成,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向皇帝解释,便编了个借口说道:“臣不过是长得年轻了些,卷宗上也没有记载臣的年龄吧。” 的确,司儒的年纪是小皇帝自己猜的,于是不再怀疑,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司儒摸着一只老旧的玉簪,笑道:“后来臣把那些阻碍的人都狠狠教训了一顿,他们就不敢吱声了。” 小皇帝投去羡慕的眼光,“阿儒姐姐真有勇气,真厉害。” 司儒走回殿内看着小皇帝,“陛下可知,臣的勇气,都是另一半给的。” 听到这儿,小皇帝越发的羡慕了,同时也对自己感到十分的失落,“因为阿儒姐姐得到了回应,有了心爱之人的支持,所以才敢这样做是吗。” “臣那个时候受到的礼法约束,可不是现在这种,新政实行之前,那种苛刻且无理的礼法,能将人的希望抹杀,甚至能够杀人。”司儒说道,“而现在,只要陛下的心足够坚定,萧瑾毕竟不是铁石心肠,就算再榆再木,也能感受得到陛下的心。” 小皇帝思考着她话,只是轻轻摇头,随后追问道:“那阿儒姐姐现在呢,那个人不在了吗?”她没有见到过司儒的另一半,也没有听她提起过。 司儒拿着玉簪轻轻摩挲,“我曾答应过她,会一直一直等她,生生世世,直至天地消亡。” 小皇帝眨了眨眼睛,“所以现在阿儒姐姐也不知道她在哪儿,阿儒姐姐在等她。” 司儒点头,小皇帝好似明白了什么,“我也可以等,就算萧瑾心里有人。” 司儒看着小皇帝,提醒道:“萧瑾在你母亲那里陷得太深,也被…伤得太深。” 小皇帝呆坐在椅子上,“我知道。”从前的事,她所知甚少,大多都是李娴告知的,但时间久了,她总能察觉异样,“我是母亲的女儿,但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 司儒并不想与她提起老一辈人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萧瑾不懂这个道理,也是…” “罢了。”司儒摊了摊手,毕竟与小皇帝父母相关,有些话她便不好当面说。 小皇帝也没细究,只是放下了手中的事务走出福宁殿,刚走出两步便又回过头道:“阿儒姐姐一定能够等到她的。” “因为这是你们两个人的约定。” ---- ——盛京城—— 风在空中呼啸,吹醒了站哨的禁军,一辆普通的马车从大内宣德门驶出,驾车的内侍手持天子墨敕,监门将奉敕夜开宫门。 内侍驾着马车出宫朝将军府的方向奔去,身后还跟着几个骑马的亲卫,小皇帝坐在靠车窗的位置,她掀开车帘,盛京城的夜市从她眼前划过,马车驶入闹市,与行人拥堵在一块寻找空隙驶出,盛京的热闹堪比宁国的金海。 皇帝离开后,司儒独自留在福宁殿,看着那一盏孤独的灯火,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 “陛下呢?”太师李娴处理完琐事回到福宁殿却发现小皇帝不在了。 “陛下去见萧瑾了。”司儒回道。 “去见萧瑾了?”李娴皱了皱眉头,“你与陛下说了什么?” 司儒低下头,“萧瑾一直怀着心结,总要有人替她解开,陛下是她的女儿。” “你也知道只是女儿。”李娴说道,“又如何能够替代当初的人呢,这样做,岂不是徒伤陛下的心。” “先帝因心中执念,而辜负了萧瑾,心怀愧疚,又如何能再接纳她人,即便心中生有喜欢,也只会转为痛苦吧。”李娴继续道,“现在的萧瑾,与先帝那时又有何异。” “情根已种,如何能不伤呢,”司儒背起双手走到福宁殿的书柜前,书柜里放着先帝亲书的训诫,她随手打开一本,翻页时,手都在颤抖,“百姓们只知先帝是病逝于京的,却不知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亲征御敌时负伤,而那一战萧瑾就陪同在侧,先帝回京后伤势迅速恶化,最终…”司儒闭上眼睛埋藏悲伤,“萧瑾便将这一切过错都归咎在了自己身上,可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 “陛下不知道这些…”李娴道。 “陛下不是小孩子了。”司儒打断道,“陛下不说,我也能感受到,禁中到处都是她们的痕迹,陛下不可能没有察觉。” 李娴轻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时局,可不是重感情的时候。” “只要君将不相互猜疑,爱慕之心,反而是好事。”司儒说道。 ----- ——盛京·大将军府—— 白龙鱼服,府卫自然不敢阻拦马车上下来的人,恰逢萧瑾在换药,府卫的通报几乎与皇帝的脚步同时到达。 几个侍女端着太医为其研制的膏药,其大多都是烧伤用的,萧瑾刚泡完药浴,几个侍女便哭丧着脸拭药,“大人才去几天,怎就弄得浑身都是伤,奴婢瞧着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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