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秋这次的反应比前几次大了许多,中途哭得宁拂衣心碎,于是一半的时间耳鬓厮磨,另一半的时间全用来哄她。 宁拂衣没有多说,她知晓褚清秋的不舍。 她的不舍并不比她淡。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香炉中的香烧没了烟,宁拂衣才疲惫地软身倒下,任由褚清秋躺在她臂弯,二人温柔相拥。 这么无言躺了片刻,外面传来脚步声,门被敲响了,有个仙侍怯怯开口:“神尊,唐掌门来了,平遥长老请您前往云深殿。” “何事?”褚清秋开口,声音已然恢复了平日的镇定。 “平遥长老未曾解释,只说要神尊一人前往。” 褚清秋眼中划过一丝复杂,她缓缓起身,宁拂衣便也随她动作而起,伸手替她系好散乱的衣带。 “会不会是玉净开云瓶有消息了?”宁拂衣一边帮她穿衣,一边小声说。 褚清秋摇摇头,没说话。 宁拂衣没有用仙力,一点点替她整理衣裳,最后再披好月光一样的氅衣,才道:“去吧。” “若有什么变故,定要同我说。”宁拂衣叮嘱。 “好。”褚清秋回答。 门打开又关上,宁拂衣看着那人的衣角从眼前消失,顿觉周围安静地过分,就连灰尘落于檐上的声音都听得清晰。 于是她站起身整理衣冠,本想唤来寒鸦,忽又记起云际山有结界,于是干脆移出山外,待自己立于一片青翠中时,方才结阵。 阵法堙灭,寒鸦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魔尊!”她一露面,就连周围的风都觉得吵闹起来,宁拂衣便将食指抵着唇瓣:“嘘。” 寒鸦忙捂住嘴,黑溜溜的眼睛乱转。 “魔尊是想问玉净开云瓶的下落吗?”寒鸦张大嘴用气声道,“我们魔窟的姐妹弟兄们将魔界都翻烂了,也没问到半句有关的。憷畏堂的人也去打探,但禀上来的消息多不相干。” “我知晓没有消息。”宁拂衣道,“此次是另有任务。” “你可知数百年前曾有处名唤苍云的所在,据说被魔族灭了国。若此事乃魔族所做,应当可以查到始作俑者。” “苍云国?”寒鸦挠挠头,“不曾听过。” “那便回去打探一番,何人所为,为何为之,务必将事情巨细皆打探清楚了。”宁拂衣叮嘱。 “您放心,我寒鸦办事最是靠谱!”寒鸦挺腰拍了拍胸脯,连别都忘了道,转身就飞了。 宁拂衣险些被扑棱了一脸毛,她无声往后退退,避开那些飞羽。 往常刚入魔界时她根本没有记起此事,但如今看着秋亦蹊跷,便总想着查一查。 见寒鸦离去,宁拂衣便拂袖回到山门,掠过半空时,正好看见珠光阁头顶反光的琉璃瓦,一时心里怀念,便悄然落下。 路还是那条路,门也是那道门,只是弟子们此时都在悬梁苑听长老授课,所以院里空荡,只有满墙的蔷薇花红得似火。 宁拂衣推门迈入,迎面闻得一声狗吠,随后一条足有一人长的大狗大门里跃出,呲开獠牙便要咬她脖颈。 宁拂衣有些惊讶,但并不惊恐,只轻轻侧身,便四两拨千斤地将大狗推将出去,大狗在半空中翻了个十分诡谲的身,随后四爪着地,再次朝她冲来。 “平安!”宁拂衣蹙眉唤它。 听见熟悉的声音后,平安几乎瞬间变换眼神,嘤嘤一声落地,顶着漆黑硕大的鼻头,朝宁拂衣凑近,用力地闻。 这回它总算闻出了熟悉的气息,方才还直立如刀的尾巴骤然弯曲,在屁股上摇摆成了一朵绽放的花。 “汪,汪,汪!”平安颠颠儿地蹦到宁拂衣身前,围绕她疯狂地转。 “数十年不见,你都长这样大了。”宁拂衣顿生唏嘘,她垂手去摸平安的头,触感像阳光下晒过的绸缎,滑溜溜暖融融。 原来那只只知晓吃睡的圆滚滚的小狗,如今竟生得这般威风凛凛,獠牙如刀,眼波如剑,四只巨爪踏在地上,颇有种地动山摇之势。 “不愧是九婴的蛋。”宁拂衣笑眯眯地蹲下来,被平安舔了一脸的口水。 “平安,你又偷跑……”这时一声娇喝响起,女子拎着千斤锤从屋中跑出,看见宁拂衣后,这话音戛然而止。 柳文竹脸色一红,反手收了千斤锤,嫣然道:“衣衣,原是你来了,我睡醒不见平安,还以为它又偷溜出去呢。” 宁拂衣便也笑笑,揉了一把平安的头,站起身:“我想着许久未见平安,便来瞧上一瞧。” 她顿了顿,眼中涌起担忧:“你脸色怎生这般差?” 柳文竹闻言摸摸脸颊,疲惫地挽去发丝,声音水般轻柔:“没什么,不过是柳家那些事情,争端太多,磨人心境。” 自打柳闻海死在魔族手里后,柳家便陷入了家主之争,柳闻海虽说已经立下嘱托要柳文竹继任家主,但其他族亲皆是不认,一觉得柳文竹乃女子,二言她年少不知事,反正借口找了不少,尽在阻挠她继任。 更别提还有表兄叔侄这类人盯着这位置要分一杯羹,柳文竹的日子可想而知。 “要我帮忙么?”宁拂衣不忍道。 柳文竹摇头,杏目弯成月牙:“无妨,如今蓬莱之事更为急迫,我这些不过私人纷争,往后再理不迟。” “何况或许他们说得对,我能力有限,本就做不成这个家主吧。”柳文竹故作轻松道。 “怎么会呢,你……” “好了衣衣。”柳文竹打断她话,俯身用指尖摸了摸平安的头,“我正要去飞花教一趟。” “平遥长老说战事一触即发,人遇到鬼火定会消亡,需要飞花教的机关术来操纵傀儡方能减少伤亡,所以我得去借傀儡一用。” “我陪你去吧。”宁拂衣立即道。 柳文竹蹲在地上仰头,朝她伸出柔荑,像许多许多年前她们约着逃掉练功那般,露出笑意。 “多谢衣衣。” “客气。”宁拂衣伸手将她拉起。 宁拂衣托仙侍给褚清秋留了个话,便随柳文竹往飞花教去,飞花教是距离云际山门最近的门派,所以御剑不过半日,便看见飞花教最为惹眼的金柱门楼。 门楼在夕阳下如缀了一层流金,金灿灿地惹眼,门楼之后是层叠的黑金楼宇,每个屋檐上都有看守的铁甲兽,咯吱咯吱转动头颅。 比起琼楼玉宇还多了几分蓬勃气势。 二人刚落到门楼下,便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脚下地面竟如棋盘般裂成几块,随后翻动变换。 柳文竹惊叹一声拉住宁拂衣的手臂,二人脚下的地面忽然沿着棋盘自行向前滑行,此景之奇特,宁拂衣都忍不住称赞。 不愧是机甲术天下闻名的飞花教。 滑行至那些黑金建筑之间后,脚下地面恢复了正常,宁拂衣抬头望去,此处楼宇比其他地界的要高上许多,一时如立深山树林,只不过树换做了林立楼阁。 “二位可是来寻教主的?”一个飞花教弟子垂首道。 “是,在下柳文竹,这是宁拂衣,劳烦通报花教主。”柳文竹开口。 “是。烦请二位随在下稍坐片刻,在下这便去禀告教主。”那名弟子礼貌旋身,将她二人引入一座黑金楼宇内。 里面也同寻常所在大大不同,地面光亮如油,头顶时不时飞过机关术做的鸟,那名弟子端上来两杯热茶,便离去了。 柳文竹伸手去摸头顶的鸟,不仅赞叹:“早知飞花教机关术厉害,却不知这样神奇,这铜鸟比起我们云际山门传信的木鸟来说,不知栩栩如生多少。” “毕竟是靠机关术发家的门派,自是不同的。”宁拂衣伸手抓了只鸟下来研究,不慎将人家尾巴揪了下来。 她两只手无措了一瞬,又原封不同插了回去,装作无事一般放鸟归山。 二人看了许久,桌上的茶水都冰了,却仍不见花鸿的身影,到最后柳文竹都没了耐心,站在门口四下张望。 “衣衣,这花教主是不是不想见我们?”柳文竹道。 “半个时辰的时间,饶是他花鸿病入膏肓,抬也该抬来了。”宁拂衣淡淡道,随后起身走向柳文竹,“本以为此人不过是油滑奸诈,却不曾想竟还胆小如鼠。” “与其这样干等着,倒不如捣了他老巢,不怕他不露面。” 柳文竹刚想拦宁拂衣,却不料低头看见什么,吓得面色惨白连连后退,正欲大叫,却被宁拂衣拦于身前,制住了来物。 “莫怕,不是真蛇。”宁拂衣卷起衣袖,俯身将那条栩栩如生的木蛇捡起。 木蛇身体扭动一番,最后吐出个纸团,宁拂衣展开纸团,一行血字引入眼帘。 “东廊西十三尺,速来救我!”
第145章 秘密 宁拂衣回头和柳文竹对视一眼,把纸条塞进她手里,用口型道:“何人?” 柳文竹摇摇头,后又不确定道:“花非花?” 整个飞花教里可能向她们二人求救的,除了花非花外,应当也不会有别人了。 然而她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方才那名传话的弟子竟快步走了回来,满脸歉意道:“二位久等,教主他身体抱恙,如今才醒。” “情随在下来。”他弯腰道。 宁拂衣早已在他露面的一刹那将纸条和蛇尽数毁了,此时颔首道:“带路吧。” 柳文竹在她身后拉了拉她衣袖,宁拂衣便看她一眼,表示不必担忧。 那名弟子引着她二人穿过回廊和那些建筑间的缝隙,这飞花教的布局甚是密集,一路都像是在密林中穿梭,直到走入深处,周围方才空旷些。 二人踏过脚下不知什么材料铸成的桥面,宁拂衣忽然拍了下掌心,焦急道:“不好,我为花教主带来的丹药落在方才那地界了!” 前面带路的弟子闻言转身,挠了挠头道:“啊……在下这就派人去取……” “不行。”宁拂衣斩钉截铁地摇头,“那丹药可是我专门托人炼的,对修仙者有奇效。” “可是教主那里……”弟子为难开口。 “我去取吧。”柳文竹心思通透,此时忽然开口,她含笑看向那弟子,“你将你们教主在何处告知我,我等会儿自行前去。” “不远的。”那弟子忙道,回身指向一处金顶的楼宇,“就在那处。” “那你便去取吧,免得失了礼节。”宁拂衣笑笑。 看着柳文竹的身影远去,她状似如常地伸手,要那弟子继续带路,于是很快踏入那座楼宇之中。 楼宇中装潢通体漆黑,只在头顶嵌了面月亮似的夜明珠,洒下柔和的光,除此之外棚顶坠了许多细闪宝石,好似众星伴月。 若仔细看,还能发现夜明珠并非静止不动,而是缓缓旋转。 花鸿正裹着貂毛氅衣坐于殿中,灰褐色的氅衣将他遮盖得严实,就连脸都用一块帕子掩着,让人看不清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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